第3章 毛大娘
公堂里很清静，在“公正无私”的匾额下面坐着的，便是当地知府张文明。
已年过四旬的张文明，长得身宽体胖，眼小脸大，嘴角左右和下巴中央还分别长了三节短短的胡须。
黑鹰押着毛贵进去时，他正在把玩一件玉器，见黑鹰等人来了，才立马把东西塞进了袖子里。
“张大人，此人名叫毛贵，在街上偷人银两，被这位姑娘抓获。黑鹰刚巧路过此地，故将其带了过来，现听凭大人处置。”看着张文明，黑鹰说明了事情的缘由。
张文明一下子变得正经了起来，问道：“咳咳……毛贵是吧！黑鹰大人说的这些，你可认罪啊？”
视线移向毛贵，他正跪在地上，表情甚是难堪，极不愿承认自己的罪行，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沉默了半响终于回道：“我，我认罪。”说完，便低下了头。
张文明随即便叫人押走了毛贵，根据盛朝律法，关押半月，若日后再范，关押翻倍。
毛贵的事情算是解决了，程思瑛却并未心安，她还是放心不下毛贵的母亲，伶仃孤苦的人该如何生活下去？于是开口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他母亲会如何？”
黑鹰看了一眼程思瑛，原来她始终牵挂着那位可怜的母亲，天庭二公主的心是善良的，即使失去了记忆，也不会失去善良的本质。
一瞬间，黑鹰愿意倾尽所有，来保护她那颗善良纯真的心!
“走吧！”黑鹰只回了这两个字，便继续往前走。一旁的程思瑛还没反应过来，走吧，又跟着他，去哪儿呢？
街上包子铺旁，新鲜出炉了一笼热腾腾的包子。程思瑛看着它们一个个长得白白胖胖的，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接着便摇摇头，不行！不能跟毛大娘抢吃的。
老板把用袋子装好的包子递到程思瑛手上，程思瑛一双好看的眼睛便看着黑鹰问道：“这些包子都是买给毛贵母亲的？”
“嗯！毛贵被关半月，这半月毛贵的母亲会由官府差人照顾，我们现在就可以去看她。”黑鹰解释着，极其耐心。
“此话当真？”程思瑛不可思议，脸上竟露出了罕见的笑容。黑鹰自是没怎么见她这样笑过，此刻，就连自己的嘴角也不由得微微上扬了起来。
“走吧！”程思瑛继续道，拉着黑鹰便往前走，恨不得马上出现在毛大娘面前。
大庞山脚下的李花村，黑鹰和程思瑛赶到时，已是午后了，此时太阳正慢慢变得温和。在好心村民的带领下，他们终于到了毛贵家的茅草屋旁。
二人推门而入，几束斜斜的阳光透过灰尘飘扬的身影进入室内，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让二人都有些心酸。
陈旧的桌椅板凳，破旧的锅碗瓢盆，灰尘肆意飘洒，蜘蛛网四处谋生。一栋破房子，连老鼠和蟑螂都不愿意光顾，因为没有食物。
许是听到了有人开门的声音，一位瘦弱的老妇人杵着拐杖从房内颠簸着走了出来，口中还问道：“贵儿回来啦？”随即又发现不对劲儿，眼前是一对陌生男女，不是她的贵儿，“你们，有事吗？”
“毛大娘好，在下京城捕头黑鹰，这位是程思瑛姑娘。我们此次前来，主要是想跟你谈谈你儿子毛贵的事。”黑鹰十分客气地说着，官方化的语调中听不出任何情感。
“贵儿？哦！你们是贵儿的朋友吧！贵儿他一大早就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呢！”毛大娘说道，眼中尽是对宝贝儿子的宠溺，全然不知儿子已入歧途。
“大娘您先坐，我们有别的事儿告诉你。”怕老人家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黑鹰的心地还是比较善良的。
接下来的时间，黑鹰把毛贵的事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给了毛大娘，毛大娘听后，情绪果然变得激动了起来，差一点儿就跪在黑鹰面前了，还好黑鹰和程思瑛及时扶住了她。
“官爷，我贵儿他年纪小不懂事儿，大儿死后，就只有贵儿跟我相依为命了，求求你们可怜可怜我们，把贵儿放出来吧！没有我儿子，我该怎么活啊！”毛大娘哭诉着，一双手死死拽住了黑鹰的衣袖。
“无此先例毛大娘，犯罪就得伏法，我们不能把他放出来。”黑鹰铁面无私。
只有程思瑛，到底是心疼毛大娘的，手中包子的温热提醒了她。见毛大娘情绪太过激动，便把包子递给了毛大娘。
毛大娘接过包子，回了声谢谢后，便开始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这狼吞虎咽的模样，使程思瑛一下子就明白了所有。
毛贵没有撒谎，他们确是好几天没吃上一顿饱饭了。许是由于太过孝顺，不想再让母亲受苦，毛贵才会选择去偷。
可就像黑鹰说的，犯罪就得伏法，任你有多少的理由，偷了便是偷了，在世人心中你是小偷的阴影，是如何也抹不干净的。
“大娘，你若真心想让毛贵改邪归正，待他半月回来后，就应该好好教育他，如此才是你们母子生存的长久之计，否则，你儿子蹲一辈子大牢，你的生计官府也不会再差人照料。因为只要有我黑鹰在，任何小偷都别想逍遥法外！”黑鹰义正言辞，这也是他探望毛大娘的真正目的。
在一旁听着的程思瑛，不自觉地眼中竟露出了赞许的目光，可惜她不自知。
“官爷是说，只要贵儿日后不再犯法，你们就不会再抓走贵儿了？”毛大娘看着黑鹰，情绪更加激动了，“请官爷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育他，看着他，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再去偷了。谢谢官爷！谢谢官爷！”说着还是忍不住给黑鹰磕了三个响头。
“走吧！”无奈接受这样的行礼，黑鹰害怕自己会折寿啊，不想再多说什么，于是催促着程思瑛赶快离开了。
乡间的小路上，萦绕着鸟语，弥漫着花香。程思瑛的心情说不出的好。
“思瑛姑娘，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看着程思瑛渐渐舒展开来的眉头，黑鹰的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愉快轻松。
“谢谢，替毛大娘谢谢你，”程思瑛看了一眼黑鹰，“若天下捕头都如你这般，又何愁天下不太平呢？”
“天下事，自有天下人去打理它。黑鹰做的，只是本分而已。”黑鹰微微一笑，谦虚道。
程思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二人便抬眼望向了远方。远方山清水秀，美不胜收，蝴蝶招展，莺歌燕舞……好一副秀丽山水图！
“黑鹰，你是个好捕头。”程思瑛赞许的声音，黑鹰听得很真切。
不由得停下脚步看着她，程思瑛也停了下来。这是橙儿第一次夸他，夸他是好捕头。以前的很多次，都是他遇到危险了橙儿去救他，还非要他说谢谢。
他天下第一名捕的身份在这个女子面前似乎一文不值，这个女子也从未给他机会让他好好表现自己。
这一次，自己卓越的办案能力终于在她面前得到了体现，女子的赞许虽然来得晚了些，他却总算是听到了。
看着程思瑛，黑鹰真的好开心。
“呱呱~~~”四目相对的美好瞬间，耳边却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程思瑛即刻羞红了脸，低下头不敢再看黑鹰的眼睛。黑鹰却一直看着她，她的表情特别的不自然，这种不自然在黑鹰的眼里，却是那般的娇羞可爱，再灵动一点儿，黑鹰也便无法自拔了……
下一秒，居然就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声音关切了起来：“你饿了？”
程思瑛摸着自己瘪瘪的肚子，难为情地说道：“我好像，也很久没吃东西了。”
因为她竟然想不起上次吃东西是在何时，但她几个时辰前就已经饿了。
黑鹰有些哭笑不得，问道：“买包子时你为何不说？”
“包子不是买给毛大娘的吗？我怎么能吃呢？”程思瑛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黑鹰，自己是在做一件很正确的事呀！她当然不会跟毛大娘抢吃的啊！
“你！快走！”黑鹰不知说什么是好，这还是他认识的妖女吗？
她只是失去了记忆而已，不会连智商也……算了，还是先吃饱再说吧……
第4章 “三无”女子
四喜丸子、酱牛肉、什锦豆腐、炒腰花……喜鹊酒楼里，程思瑛面前摆了一大桌子美食。诱人的香气腾腾地冒着，程思瑛飞流直下三千尺，这么多好吃的，自己怎么从来没吃过？
“你也吃啊！”一口饭菜下肚，程思瑛看着一旁呆呆不动的黑鹰，有些过意不去，她不是来吃独食的。
“不饿。”黑鹰却双手环抱，回绝了。
居然不领情，程思瑛在心底冷哼，人是铁饭是钢，你想饿得慌我可不想。既然没人跟她抢，那就使劲儿吃个够吧！
于是一桌子饭菜很快消弥无终。
“你家住哪儿？”一直沉默着看着程思瑛吃饭的黑鹰终于说话了，只是这淡淡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感。
“家？”程思瑛嘴里咬着一个鸡腿，抬头看着黑鹰，眼中竟迷茫了起来。很努力地想回答他的问题，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只好答道：“不记得了。”
“那你来京城做什么？”
“不知道。”
“你可有父母家人？”
“啊？”
“你……”
“别问了，我头疼！”
程思瑛用手摸着头，她是想好好回答黑鹰的问题的，可是越想越头疼。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问题在自己脑中全都没有答案？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迷茫到不知前路的方向？为什么会有一种想要拥入黑鹰怀中的冲动？
对了，她的名字程思瑛，又是如何来的？这些每个人都能一口答上的问题，此刻在程思瑛脑中竟毫无头绪，她头痛欲裂，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
“不问了，你别想了快吃！”不忍见她痛苦的模样，既然什么都想不起了，那就不要再去想它了。这样黑鹰面对橙儿时，也能更加自然些，至少没有那么多负担与压力。
“你可有下一步的打算？”酒足饭饱后，在喜鹊楼外，黑鹰问道。
程思瑛的表情有些呆滞，下一步的打算？不会吧，她竟连这个都未曾想过。毛贵伏法了，毛大娘安定了，肚子也不饿了，好像是没有什么理由不走了。
只是，这才半天而已，她对黑鹰竟产生了莫名的依赖，离开他，自己能去哪儿？
“我……四处看看吧，哪里需要我，我就去哪儿。”程思瑛回道。
可是，黑鹰的表情却凝固了。让她走，还是不让她走，这居然是个两难的抉择！
她走，从此与他再无瓜葛，是死是活都跟他无关，他继续在凡间过着刀口淌血的生活。
留下，他便多了一份责任，一份牵挂，从此心里必须装着一个她。等到橙儿恢复了记忆，再让她自己决定去留。
可是，橙儿失忆下凡难道不是因为他？没有他，橙儿还是天庭高高在上的公主，也许就是因为他，橙儿才成了现在的模样。
程思瑛，她为什么要叫“橙思鹰”啊！不就是为了表达她对他的思念吗！不知何故，橙儿不得不丢弃自己的法力，舍弃自己的记忆，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要让自己忘记黑鹰，“橙思鹰”就是最好的证明！
橙儿为了他都牺牲到这地步了，他又怎可扔下橙儿不管？不就是肩上再多一份责任吗！男子汉大丈夫，他何曾怕过这些？
“你可愿，跟我走？”黑鹰问道。
“啊？”程思瑛好像没有听清。
只见，黑鹰未给程思瑛任何拒绝的机会，下一秒，便牵着她的手离开了。
在城南最东边儿的那条街上，一栋简陋的大宅屹立在那里，那便是黑鹰的家——“第一名捕府”。
是上一任捕头留下的宅子，因黑鹰立功无数，皇帝便下令，赐给了他。今日，少有人来往的大宅，走进了一橙一黑两抹身影。
“这里是我家。”黑鹰还是硬拽着把程思瑛带回了自己家中，这是他唯一想到的程思瑛的去处。
程思瑛却急着挣脱手中黑鹰的束缚，毫不领情地问道：“为何带我来你家？”
“你没有去处，先在这里住下吧！”黑鹰淡淡回道，接着，便大喊了一声：“老何！”
只见，一长得老实憨厚的中年人从右边跑了过来。看着二人，老何恭敬道：“欸！大人你回来啦！有何吩咐？”
“这是程思瑛姑娘，以后就在府中住下了，你要好生招待，不得怠慢！”黑鹰的表情十分严肃。
“是是是，老奴这就去找些丫鬟下人来伺候程姑娘。”老何唯唯诺诺地点头应答，说着便要离开。
“慢着！”却被程思瑛喊住了。看着黑鹰她问道：“为何收留我？”
太不真实了，一个跟自己无亲无故的人竟然想要收留她。而她还没有答应要留下，他已在为她安排后续的事了。
是黑鹰有一颗菩萨心肠，才想要收留可怜的她吗？可她看起来真的有这么可怜吗！如果不是这样，那黑鹰又有什么理由收留她？诱拐？绑架？阴谋？程思瑛是如何也不愿相信的。
黑鹰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需要理由吗？告诉你因为你是妖女是橙儿可你会信吗？就是想把你留在身边好好照顾你，怕你孤身在外不好好疼惜自己。更傻的是，心里为你想了那么多，嘴上却什么都不敢告诉你。
黑鹰回道：“你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无家可归，就在这里住下吧。”
“那所有像我这样的‘三无’女子，你都会收留吗？”程思瑛仍旧不解道，这个理由很正当，却又很冠冕堂皇。
黑鹰没有回答，只冷冷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出了大门。留下都还想再说些什么的程思瑛跟老何，去王府复命了。
程思瑛你又不是小猫小狗，为什么黑鹰要收留所有像你这样“三无”的人？
傻瓜。
“嘿嘿，程姑娘，老奴这就去找人来伺候你。招待不周，你自己先在府里转转吧！”黑鹰离开后，老何立马转身对程思瑛笑道。这恭敬的态度，倒显得自己是个忠实的仆人。
程思瑛点点头，老何便离开了。
接着，无所事事的程思瑛开始在黑鹰府中转悠。
莫说黑鹰是个行事谨慎的捕头，就连自己府中的事务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第一名捕府，虽然宽敞，里面的摆设却极少。除了几栋房屋，几处凉亭，几张石桌石凳和后院的一面小湖，其余地方便再无其它建筑了，任它们就这么空着，反倒成了习武的专用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