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她们都欺负你

  不配。

  这是杜氏说焦娇的话,如今由景元帝还给杜氏。

  焦娇突然有一种宿命般的荒谬感,看着景元帝的眼睛:“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

  景元帝嘴唇微抿,伸手去拉她的手。

  没有拉到。

  焦娇正好侧了身。

  倒不是她有意躲闪,就是觉得四外都是人,两个人距离有点太近了,欲盖弥彰也要遮掩一下么,这才往后退了一下,身体一侧,好巧不巧,正好躲开了景元帝的动作。

  景元帝:……

  焦娇:……

  人生中就是有些时候,有些事不能错过,一旦错过,气氛就会尴尬,试图拯救会更尴尬。

  焦娇不好道歉说是自己不是故意的,景元帝也不能说也是我距离估计错误姑且原谅你,话题一旦朝这个方向打开,气氛就会越来越奇怪,甚至两人的距离也会因此而变远。

  二人沉默对峙良久,景元帝长叹口气,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退下。

  “那女人说了什么?还是影响你了,对不对?你醋了?”

  焦娇当然不承认,怎么可能吃醋,她有吃醋的原因么?可心里这口气其实已经憋了很久,从上一次见杜氏就忍着,一直都没机会问——不,是从避暑起,很久很久前就想问的,一直没问!

  她干脆直视他的眼神,问:“你是不是很喜欢她?”

  景元帝摇头,回答直白且无情:“不喜欢。”

  焦娇抿唇:“那你是不是很喜欢过她? ”

  景元帝还是摇头:“从未。”

  一边说着话,他还一边握住了焦娇的手,目光专注且深情,似乎还有一点点受伤:“朕以为……朕心里有谁,你最清楚。”

  焦娇微微咬唇,她倒不是不相信景元帝,可杜氏说的跟真的一样……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声音有点虚:“你们青梅竹马……”

  景元帝皱眉,很不同意这个说法:“差着三岁,朕都到处跑了,她还在吃奶流鼻涕,叫什么青梅竹马?”

  焦娇瞪他:“那当年太后对你不好,总是罚你,你好多顿打都是因为她才消的,怎会不承她的情?”

  景元帝都气笑了:“杜氏是这么跟你说的?那她有没有说,朕为什么要挨那么顿打?”

  焦娇顿了顿,品出这话中深意,惊讶的捂住嘴:“是——是她故意使的坏?”

  “她自小心高气傲,喜欢欺负人,喜欢所有人匍匐在她脚下,朕不低头,他便要逼着朕低头,她没那本事,当然要在太后跟前上眼药。”景元帝哼了一声,目光森冷凉薄,“她是被太后养大的,耳濡目染,怎会没心眼?上眼药,设计朕被打,再卖个好,帮朕说点好话避免这顿打——若是单纯善良的人,遇到这样的事,你猜会怎么想?”

  焦娇心内咯噔一声。

  先给顿棍棒再给颗糖,这不是典型的调|教之法?换了心志单纯的人,必然会觉得杜氏是好人,被她拢了去啊!

  她微微低头,攥住裙角:“她还说……她从小就没吃过苦,为了你,第一次摔破手皮,哭了很久,你也第一次收起竖着的刺,和她靠近……”

  景元帝 扯了扯嘴皮,声音极尽讽刺:“她写好了各种桥段,朕要不卧薪尝胆,撇下脸面照着走,就得更难。朕当时还年轻,待办的大事很多,时间不够,没办法,再恶心也得十次回应一次,至少别坏了正事。”

  焦眼神有些迷茫:“年,年少慕艾,青春纯美,她为你绣过人生中第一个丑丑的荷包,你为她在将近五月的时节深夜爬山,一路策马顶着露水敲她房门,送给她一枝桃花——只因她在白天稍稍提过一嘴,说季节过去看不到桃花了好可惜……”

  景元帝拉过小姑娘放在裙边不安分的手指,紧紧握住:“那是朕跟太后斗的最激烈最紧张的时候,杜氏心慕朕,太后乐见其成,有意搓合,朕亦觉得为了大事,后宫可稍微牺牲,这才虚与委蛇——你可不要说你喜欢桃花,朕到现在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花,看到就想吐。”

  焦娇:……

  话题突然被这男人拉到了诡异的方向。

  她并不那么喜欢桃花,比起桃花,她喜欢花朵颜色更鲜艳,比如玫瑰,可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好时机。

  他对杜氏并无真心,但还是虚与委蛇的制作了暧昧空间,算是哄骗小姑娘?可杜氏行为更加一言难尽,喜欢一个人不是错,可别人并不喜欢你,你还一个劲歪缠利用各种条件必须让他娶你,就过分了。

  “这就是你的病因来源么?”

  她抓住景元帝衣角,特别心疼。心疼当年的那个孤独的小孩。

  他生下来没了母亲,不懂事呢,父亲又去了,一天天长大,在不怀好意的太后手底下讨生活,又被一个不喜欢的女人纠缠,从未感受过一丝温暖,从孩童到少年整个成长过程中,充斥着各种必须做,不得不做,必须得面对的事,别人被父母捧在掌心胡闹的年纪,他必须把自己逼成一个小狼,在深宫的层层恶意中长大。

  少年期的孩子多脆弱,父母一个不注意还会生病,何况无人关心的景元帝?

  焦娇不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但他的经历,一定比她想象的更残酷,更可怕。

  她真的好想好想,去抱抱当初那个孩子,那个少年。

  “你……是那个时候,太后还在的时候就得了病么?”

  景元帝一怔。

  他视线滑过牢牢抓着自己袖子不放的白白小手,落在小姑娘大大的眼睛,她的眼睛盛着星光,盈着水气,仿佛岁月流年里最温暖柔软的存在,能抚慰所有悲伤。

  眼底发酸,心头发胀,从未有过的感觉充斥身体,他说不出话,只紧紧的,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他不说话,焦娇以为他在难受,声音都颤抖了:“所以这病……真的是因为她么?”

  景元帝突然把她抱进怀里:“不,跟他没关系,我有你就够了,治不治都没关系。”

  “不行!病还是得治的!”焦娇此刻莫名坚持,一手推开了他,看着他的眼睛,“你得面对,知道么?”

  景元帝握住空茫掌心,无奈苦笑:“嗯。”

  焦娇:“她问我敢不敢问你要她的答案,说我一定会喜欢——你刚刚也听到了,是怎么回事,可以同我说么?”

  景元帝突然面色紧绷,眸底涌上涌上层层恨意,怒色遮不住压不下,可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就像……不是不愿意说,而是不好说。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来说是一种耻辱,最想抹杀的存在。

  焦娇不懂,什么东西这么严重,一点都不好?

  她歪着头,视野划过一颗流星,电光火石间突然想到一个方向,心弦猛的一颤。

  她被这个猜测吓的手脚发软,牙齿打战,犹豫半晌,最后还是轻声说了出来:“杜夫人……有两个女儿,虎毒还不食子,看她对杜琳霜的保护就知道,她对骨肉并不冷血,可我今日所见,她对两个女儿态度明显不一样,杜氏自己似乎也并不在乎……杜氏不是她亲生女儿,对么?”

  景元帝还是没有说话,目光又沉又静的看着她,深不见底。

  默认姿态明显。

  焦娇咬咬牙,脑中思绪不停:“杜氏说你不喜欢和人亲近,后宫也从未幸过任何人,她似乎非常笃定你不喜欢这种……这种男人都喜欢的事,跟我说话时总提当年,说她多受太后喜爱,说你的很多事都因她态度改变,难道……”

  难道杜氏不是杜家的女儿,是太后生的?

  不这么想便罢,这么一想,似乎所有事都合情合理,顺理成章了起来。

  太后权利欲那么重,性子那么独,对自己都那么狠,连养子都不愿多用半分心思拢络,怎会喜欢一个外臣家的孩子,还是个女儿?杜氏能给她带来什么?权利还是利益?

  她说不是自己的骨血,总是隔着一层不贴心,不愿疼景元帝半分,却愿意放下身段舍些利益为杜氏筹谋,杜氏喜欢景元帝,她再不喜欢,再讨厌,也帮着搓合,诚然有利益方面的考虑,比如两个人生个孩子,她可以接过来养顺便谋一个垂帘听政,可她本不用这么做。

  是为了什么,显而易见。

  像普通人娇养女儿那么养,宠着惯着,简直就像亲生女儿!

  “你娶杜氏,是太后大力促成的,是不是?”

  太后只要杜氏开心,杜氏想要什么都会给,至于景元帝的想法,愿不愿意,从不在考虑之内。

  景元帝眉眼微深,轻轻颌首:“是。”

  焦娇嘴唇颤抖:“所以杜国公是奸……奸……”后面那个‘夫’字,她实在说不出口,只担心的看着景元帝,“她们……太后和他……你是不是看到了?”

  很多心理疾病都和年少时经历有关,因为看到不理解不认同的事,有了心理阴影。

  杜氏说的其实没错,焦娇自己也看出来了,景元帝身上总有一种疏离感,不管是白天的克制,还是晚上的暴躁,他都坚定的保护着自己,拒绝着一些东西,他的确不愿意和人靠近,尤其女人。

  焦娇感受迟钝一些,是因为在她这里,景元帝是特殊的,也许因为相遇方式特殊,她一直拒绝他的靠近,他又心存歉意,她们的相处才那般自然,水到渠成,如果换一种方式,焦娇想,她大约走不到他的面前。

  是不是因为看到了太后和杜国公的女干情,他心中厌恶,觉得这件事是恶心的,讨厌的,哪怕长大,身体长成,他仍然不愿意和女子接近,不想纳妃,不想宠幸任何人。

  再往坏的方向深想,太后不是善类,越想保住手中权柄,就越要攻击景元帝,发现景元帝讨厌这个,厌恶这个,会不会故意做局,和杜国公颠鸾倒凤,逼着他看?

  人类的恶意能展开到怎样程度,焦娇不敢想,深宫之中,权利顶商,有太多太多的可能性她根本想象不到,也不敢想。

  可她不敢想的这些东西……他亲身经历过。

  焦娇突然眼眶通红,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她们……她们都欺负你……”

  她突然扑进景元帝怀里,把他抱的紧紧。

  脑海里的那些想象,那些画面,她不敢再说,也不敢问,她不想让他想起不好的事,再难受一遍。

  景元帝揉了揉她的头,在她发顶轻轻落下一吻:“怎么被欺负的是我,你反倒哭了?”

  焦娇更难受了,泣不成声,哭得停不下来。

  她知道不应该,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到了这个方向,

  太后和人私通,给予了他太多心理压力,他要是一直有这个阴影,洞房花烛怎么办?她们的婚期就要到了……

  焦娇哭的打嗝,杜氏这一招用的还真不错,正正打到了她的七寸。接下来怎么办?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再问,景元帝却似乎心有灵犀一般,猜出了她在想什么。

  他果断捧起小姑娘的脸,吻了上去。

  这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却是所有最刺激的开始。

  似万千星辰坠落,似海潮翻涌卷雪,一瞬间所有生命中经历的美好打着旋呈现,你甚至能看到极光,有一种想要把自己全身心奉献的冲动。

  焦娇有些脚软。

  要不是有景元帝胳膊架着,她早就站不住了。她脸红红,眸水水,连声音都变得软绵绵:“你……”

  害羞的说不出一句整话。

  自然也哭不下去了。

  景元帝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深深:“现在——你还担心么?”

  大家都是成年人,该有的反应都有,该感受的都感受到了,男人坏心眼的环着她不让跑,她没办法,脸红的不行,只好用力摇头:“没,没,我不担心,什么都不担心!”

  害羞的小姑娘实在太可爱,景元帝忍不住,又扣住亲了一下。

  他用实际行动告诉她,有些事是不一样的,相爱的人,不一样。

  “我同娇娇,和她们不一样。”

  灵魂契合带来的愉悦感,和取乐赏玩完全不同,他得到的绝非是一时快乐,而是一生救赎。

第46章 她们都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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