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8

  客厅里安静了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很认真地注视着对方,想要从彼此的脸上窥见丝毫的悸动。

  晏非的表情太过认真又诚恳,但很意外的,没有任何的忐忑,他慢条斯理地表达完心意之后,便不再抱有任何的希冀妄图花辞会回以欢喜的答案,好像他从开始便没有期待。

  花辞先是怔愣,等到最终慢慢地听明白了晏非说的话,她又再一次陷入了愣神之中,她意外于晏非剖白心迹,又为难于自身如何回应,但也只是一瞬,花辞便已经反应过来晏非的不期待,她本该因此而松口气,再随意哈哈几句把话题岔开,想来依着晏非的性子也不会再提及,但是平白地,花辞觉得晏非很可怜。

  于是她笑了,道:“从前,你也是这样告白的吗?”

  晏非以为她要转移话题,便接过了话,道:“当然不是,虽然没有天赋,但也不枉为痴情种了,你的戏我场场去听,赏银也没断过,好容易得了个见面的机会,也只来得及吃了筷子菜就散了,倒让我挫败许久。”

  其实说来,那次见面,和晏非在百春楼里撒银子没什么关系。虽则班主很欣赏晏非出手阔气,也在话里话外提点花辞该放下身段,与晏家的小少爷一会。这在戏班子里本是常事,但花辞说什么不愿,她那时早已在戏班子待得倦怠了,看烦了水袖翻飞间,鸦片雾起,国人渐渐腐朽在四角楼里,连墙角的青苔都比这些少爷老爷有精神。

  末了,晏非最后还是托班长递了话,说花辞不愿见面无妨,最紧要的事要还书。那书,是那奔逃的雨夜里仓皇落在花辞家里的,本本都是违禁,花辞将它们藏在了床底下,想着倘若那冒失的学生来要,刚好能还。

  她之前猜到过晏非出身不错,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半个纨绔。因此那日见面不算愉快,晏非又不大会和姑娘沟通交流——虽然家里有不少纨绔,他耳濡目染之间也学了不少手段,但那些手段大多只能用在百乐门那种地方,万万使不出手,因此可以想见,那次见面的场景时如何得凄惨。

  花辞听晏非讲了,倒是生了好奇心,道:“后来呢?”

  晏非道:“大抵就是我脸皮厚,懂得锲而不舍,万不能放弃的道理。”

  沪州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总在一个圈子里混着,只要还在一个城市,自然能遇上。百春楼的戏唱得大,一年总会接几场外戏,虽然晏家老太爷不爱越剧,但晏家的二少爷喜欢,更准确的是,他喜欢上了戏班子的小花旦。那时正逢他三十的生日,却因为做出了事被禁足在家里,晏家二少爷根本不是耐得住寂寞的性子,因此赶上这次生日正好得了机会能见一面相好。

  百春楼外出唱戏,无论客人为的是什么,该有的行头还是得配上的,因此花辞也到了晏家,在戏台上只唱了两折子戏便再也没了事。但又因为要给那对相好做掩饰,一时也没法出门,只能在晏家的小花园里坐着,正好遇上一早等着的晏非。

  晏非手里拿了一小盒的喉片,西洋药,金贵得很,现在就被晏非紧紧攥在手里,不由分说塞到了花辞手里,铁制的外壳濡湿,是被他手心里的汗带的,花辞接过之后很意外,晏非道:“方才我听你在台上唱戏的时候嗓子哑了,所以我去找了药想给你,你看不惯我没关系,该吃的药还是要吃的。”

  花辞道了谢,想走,但见到晏非没有动静,还站在原地安安静静地看着他,花辞最受不了别人用这么认真的目光看着她,这总叫她有些于心不忍,于是犹豫了会儿,开了个头,问道:“今天晚上月亮挺好看的。”

  特别糟糕的台词,“我要把月亮捆绑在天上照着,莫使明月下山腰,从今后,月不暗,人不老,百年一日如今宵”,这是《春香传》的一段唱词,后来两人在一处了,花辞特意把这段唱词挑出来唱给晏非听,晏非轻轻咬她的嘴唇,含笑纠正道:“每一日都是今宵。”

  晏非不知道花辞那天是作何感想,他现在想起,只记得那天特别的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说是绝对不可以的,但是说多了又怕错,所以在让仆人端了甜点上来之后,晏非除了把一叠叠的点心推到花辞的面前,简短地说个“吃”,就再也没有旁的话了。

  其实晏非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有怀疑过后来花辞对他态度转缓和,不过是在可怜他束手无措的怂样罢了。当然,这一点,晏非永远是不会当着花辞的面承认或者求证的,于是他很快遮掩过去了。

  花辞感慨道:“听自己八卦的感觉还挺妙的。”

  晏非抬头扫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道:“快四点了,先睡吧。”他以为话题到此便可结束,再加上的确已经很迟了,于是便自然而然地起身拿走了花辞吃完的泡面桶,想要帮她丢了再回房间休息。

  他走了两步,花辞叫住了他:“晏非,其实你也可以和以前一样勇敢。”

  晏非止住脚步,像是没有听明白花辞的话,他甚至还眨了眨眼睛表达了疑惑。

  “至少……我觉得可以……”

  花辞也在犹豫着不知道这么说合适不合适,要说喜欢晏非,她好像总感觉差了点什么,至多是好感,绝谈不上喜欢,但明知如此还腆着脸让他来追自己未免有点白莲了。只是她心底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应该质问晏非,为什么不再坚持?

  晏非侧着半张脸,缓缓低下头去,他似乎是在思忖,但目光略微带着怔愣和茫然,到了最后,他微微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方才掩饰般把脸转了回去。

  “等以后吧,如果还有机会。”

  这倒是让花辞开始奇怪了,这种事情还需要等什么机会吗?

  但是晏非不肯再说什么,只是径自地进了屋子,花辞再要说些什么,便已经不合适了,反而更像是她急着要追他,不肯失去这个备胎。于是她也只能把话给噎了回去,又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才进了屋子里。

  花辞睡得迟,第二天理所当然地一直躺到下午才醒,房间里空调打得足,花辞在被窝里躺的舒服,实在懒得起床,于是翻了个身从枕头底下摸出了手机,打开了微博。

  微博上不出所料,闹了大半天,相关谈石的热搜大多在底下,但数量很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人在背后压着,不让这新闻出头。但是再压也架不住关注的人多,因此这新闻还是三番两次地往热搜上冲,点开一看,除了粉丝在愤怒地质问着经纪公司,也不乏路人的参与。

  花辞刷了没一会儿就退了微博,事情倒是闹大了,想必张谦应当手忙脚乱地应对着,只是不知道闹得过大,会不会波及到晏家。花辞支着脑子想了会儿,思绪不自觉地又跳到了昨天夜里,虽然告诉自己不应该再多想,会耽误事的,但是晏非最后的神情总让花辞很在意。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晏非是个闷葫芦,从来把喜欢多话更不喜欢解释,连体育馆那样大的事,他也不肯把计划和猜想提前透露给花辞,所以花辞也只能从他平时言行中的蛛丝马迹里去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一想,倒是让她明白了些事情。睡得太久,她也躺不下去了,于是正好起床,晏非不在家,同样没有休息好,他倒是辛苦,大白天都在外头跑着,她却大喇喇地在床上躺着,真是没脸。

  花辞从冰箱里摸出了袋面包,用嘴撕开包装袋,另一只手拎着水壶倒水。正巧曲程程给她打了电话,花辞边喝水边接了。

  曲程程也是睡到这个时辰才起的床,上了微博才知道谈石出事的消息,恍如晴天霹雳,很长时间内都没办法接受,她先给两个室友打电话,才知道两个室友已经出门去参加粉丝组织的追悼会,其实追悼还是其次的,最重要还是要商量着该如何向公司讨个公道。

  曲程程想接着问清楚细节,但更多的她们两个也答不上来,曲程程觉得奇怪,询问昨天入场的粉丝难道没有透露些细节吗?室友的回答也奇怪得很,说是昨天入场的粉丝至今没有人在网上发言。

  遇上玄乎的事情,应当问一问花辞,更何况,昨天花辞和晏非都在场,问他们肯定比一般人清楚。

  于是曲程程给花辞打了这通电话,花辞听完了之后,把嘴里最后点面包吞下去了,她才含糊地应了声:“这事吧,很玄乎。”

  曲程程愣了许久,不由地往被窝里一钻,即使知道寝室里没有人了,但还要小心谨慎地把声音压低了,道:“你都说这事玄,看来是很玄了。”

  花辞道:“这事还没有个定论,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对了,程程,我问你一下,你觉得谈石的粉丝有个最大的共同点是什么?”

  “爱谈石?”

  “额,除了这个,对了,你上回和我说你是怎么和你的小姐妹碰面的?”

  “带他代言的产品啊,是不是姐妹,一见就知道了。”

  花辞又问道:“谈石代言了什么?”

  “很多啊,口红,面膜,服装品牌,哦,对了还有手机。”

  “嘶,”花辞想到了那天在体育馆之外的确看到了很多姑娘拿着同样的手机,一扶额头,感叹了声自己竟然粗心到这地步把这茬给忘了,“你用的是他代言的手机吗?”

  “没有用,我有两台手机,够用了,所以当初只是给谈石冲了下销量,就没用了。”

  “你现在在寝室吗?我来学校找你,晚上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第49章 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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