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其君也哉

  张昱尧醒来的时候,张愔愔在他的病床边读一本建筑杂志。

  她念完一段看他一眼,床上的人没有异样,念到后面口都干了,就开始自己浏览图片,看得正起兴,感觉手背让人碰了碰,她不耐烦地拍开,拍完一愣。

  这才意识到,要不是鬼,那大概就是人醒了。

  一本建筑杂志就把人给念叨醒了,那她之前那些《情到浓时》,《相约暗夜》,《纤纤楚腰,悠悠我思》等□□,岂不是白费劲?

  她以为这些乱七八糟的内容,才应该符合她表哥的意趣。

  医生领着护士进来,做一番检查。

  张从徕就在张愔愔的病房里休息,忽然听见动静立马就赶了过来,见到儿子活生生地坐在那,一时之间老泪纵横。

  一名护士把枕头拿起来,方便张昱尧靠坐,没想到枕头一抽,几本书露出来,封面上女儿郎好样貌,搔首弄姿,花枝招展……

  她拿起来一看,“情到浓时?相约暗夜?纤纤楚腰,悠悠我思?”

  所有人一致望向张昱尧。

  张昱尧一脸茫然,他刚醒,记忆断片,不知其所然。

  张愔愔尴尬笑笑,“表哥,好雅兴啊。”

  片刻后,还是张从徕最先反应,把书拿过来还给张愔愔,顺便递给她一个嗔怪的眼神。

  张昱尧已无大碍,不过身上大伤小伤还未痊愈,依然住院。

  他醒过来以后,该吃吃,该喝喝,就是不大爱开口。那场意外留给张愔愔的阴影挺大的,但对他好像不止是阴影这么简单。

  经过这次意外,张愔愔对她表哥有一种,两人历经一场生死的相惜之情。

  张昀生过来看过几次,没多少话,他和张昱尧一向没什么谈心的可能,关系不亲不疏,但多年相处,自然生成一份特殊情感。

  他发生意外,他自然也是担心。

  其实在他眼里,张昱尧依然是个孩子,所谓雅人深致,一个有才情的人,骨子里生来风雅烂漫,内心有个理想化的角落。

  只不过,人各有造化。

  张昱尧是他亲眼看着,从鲜活一步步腐化的,但却又半生半腐,张昀生能做的是帮他维持这个状态,等哪天他彻底解放,或生或死。

  所幸,诸神垂怜。

  张愔愔同样还不能出院,但她情况好了许多,腿脚方便许多。

  她偶尔会给赵征然打电话,说点无关要紧的废话,好在他也耐心,有一次还问起她的病怎么样,张愔愔在那一刻有所触动。

  似乎前所未有,也仿佛似曾相识。

  这种感觉她在陈司诺身上也体验过,但没有这么深刻。

  这日她还是打过去,找他聊东聊西。

  在最后要收线前一刻,他忽然叫了她一声:“愔愔。”

  张愔愔一愣,摸摸右边耳垂问:“干什么?”

  “以后别打过来了。”

  张愔愔不当回事,问:“为什么?”

  “我要结婚了。”

  张愔愔猛怔住,脑子一段一段的空白,依着本能问:“你跟谁结婚啊?”

  “领导的女儿。”

  她泪眼下来却不自知,急急道:“为什么?你……你不是……你不喜欢棠棠了?你不是喜欢她么?你怎么这样啊?”

  “就这样吧。”

  她哭着喊:“长征……赵长征!赵征然!”

  张愔愔跑出病房,撞上了陈司诺,他手里拎着一袋水果,一起过来的还有於棠。她见到两个人,有一刻怔忪,接着倚着墙边蹲下来,天昏地暗。

  陈司诺第一次见她哭得这么伤心,他以为这个女孩没心没肺。

  於棠不明所以,一边询问一边安慰,她置之不理。

  走廊里实在太吵闹,最后陈司诺强行将她抱回病房,她躲在被子里抽抽搭搭,时不时伸手要纸巾,於棠给她递过去。

  她慢慢地自行稳定情绪,这才掀开被子坐起来,眼睛鼻子红肿不堪,泪痕鼻涕没有完全清理干净。

  於棠轻声喊她:“愔愔。”

  张愔愔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对她颤颤地哼一声,未料鼻孔呼出个小气泡。

  陈司诺看得好笑,别开了脸。

  张愔愔的情绪仍不高涨,她径自安静了一阵,问:“你们怎么来了?”

  於棠说:“对不起,一直没过来看你。”

  张愔愔望向陈司诺。

  陈司诺有些微的不自在,说:“我听说你住院了,过来看看。”

  “愔愔,你没事吧?”於棠想起她刚才那副模样,不免要担心,“为什么哭成那样?”

  “没什么。”张愔愔默了片刻,说:“棠姐,我想休息。”

  “你真的没事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问。

  “我没事。”

  临近高考时间,陈司诺也是抽空过来,不能久待。於棠也是最近才听闻消息,张昀生电话里告诉她,她请了假就过来。

  於棠和陈司诺一起往进电梯下楼,她一边担心着张愔愔的情况,期间想了一想,还是给张昀生打了个电话。

  他似乎心情不错,接起来就问:“怎么?”

  於棠说:“愔愔好像状态不对,你要不要过来看一下?”

  “你在哪?”

  “我在医院,现在要走了,但是愔愔她……”

  “到一楼没有?”他打断她的话。

  “到了。”於棠走出电梯。

  张昀生慢慢止步,环视一圈,说:“你到大门这里来。”

  於棠本来就是往那里去,一路靠近大门,远远瞧见门廊下有个挺拔身影,衬衫西裤,朗朗乾坤之下,落落清举。

  张昀生瞧见她过来了才把手机收起来,接着才注意到旁边姓陈那小子,不由挑了一下眉。

  陈司诺是有眼力见的,一出来就说:“棠姐,那我先回去了。”

  於棠说:“等等,我跟你一起。”

  张昀生也对陈司诺说:“来看愔愔?麻烦你跑一趟,我这会儿有事,就不送你了。”

  陈司诺对这个生意人没什么好感,说话没有学校的老师真诚,他礼貌地点点头就走。

  於棠说:“你上去吧,我还得回公司。”

  张昀生一把捞住她的胳膊,一边打给张愔愔,她接了,说刚睡着,语气十分埋怨,张昀生见她没什么事,嘱咐两句就不再打扰她睡觉。

  “我刚才看她好像……”於棠话没说完,小女生心思多变,不知道是不是碰到什么感情问题。

  这一停顿,张昀生的手机又一通响,这回是公事,他听着电话,拉着她往泊车的方向走,他开车上路,简单聊两句才收线。

  张昀生把她送回公司门口,说:“这两天我忙,你……”他稍微停顿,“你下了班就回家,别乱跑,我现在有事,晚上过去找你。”

  於棠点点头就下了车。

  张本集团董事长和总经理握手言和,媒体满世界报道,这场股权之争以和谐的方式落下帷幕。接着又传播一番正能量。

  所谓权贵利益,终抵不过血浓于水。

  总经理离开的这段时间,上面虽然派了人暂代职务,但总有一些重要文件旁人无法做主,于是还是有一部分文件积压。

  一些文件没签字,底下一堆事情耽搁停滞,十分影响运行。

  张昀生一回来,整日整日地处理公事,仍是各种会议各种应酬。

  这回是真正的日理万机。

  晚上11点钟,张昀生还在酒局上,而於棠正准备睡下,临睡前她拨了他的手机号,张昀生出来找个安静的地方接听。

  他以为她是因为等久了才打电话过来,“先睡吧,我今晚过不去了。”

  她却另有原因,“我有件事想问你。”

  张昀生扯着领带,一边往窗口方向走,“问什么?”

  “去年,公司和开发办的那次酒局……”

  张昀生慢下脚步,但依然往前走,抵达窗口,一阵凉意拂面。

  “我跟着副总一起过去,你记得么?”她问。

  张昀生一只手撑着窗沿,微微俯身,说:“记得。”

  “那天发生的事,你事先知不知情?”於棠等他回答,那边却安静下来。

  於棠也是在窗边,一弯月色溶溶,窗台落下半片清光。

  听得那边说:“我不知道。”

  “你知道。”她说。

  张昀生把手机换了一边,“於棠,你非得在这个时候钻牛角尖?”

  “我不是,”她一顿,继续说道:“我知道现在来问这些已经晚了,之前不问是因为没必要,但是现在,我不能稀里糊涂地就……”

  她让自己冷静,背倚着窗子,垂着脑袋看自己赤着的双脚,说:“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你明明知道,就算你……”

  於棠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一直以来都被他牵着鼻子走,就算她把态度摆得再坚定,他还是想来就来,想靠近就靠近。

  三番两次,给点恩惠,他就可以堂而皇之。

  张昀生猛捶一下墙壁,说:“你等一等,我现在过去。”

  於棠说:“你不用过来,我不在家里。”

  他捏紧手机,问:“於棠,棠棠,你要怎样?你还要我怎样?”

  她反问:“你能怎么样?你连今晚答应要过来的事都忘了,你要是做不到,就不要随便给别人希望。”

  “我没忘,我原本是打算一会儿就过去。”

  “你现在怎么说都行。”

  张昀生被噎得无言以对,片刻之后忽而一笑,低声说:“我都听你的,好不好?你要怎么样都随你高兴,除了离开。”

  於棠在那边沉吟须臾,说:“你给我几天时间,我想想。”

  第二天一早,张昀生去到公司,忙完一上午,准备吃午饭时,他让李秘书准备了两份,然后给於棠打了个电话。

  那边却关机了。

  他拨了好几个都是关机,干脆打给陈韵。

  陈韵说:“於棠今天没来,她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出国了,您……不知道么?”

  张昀生气得牙根痒痒,却还要故作淡定,笑说:“她昨晚提过,你看我这忙一上午就给忘了,行,不打扰你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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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老张出国追妻。

  说个比较现实的问题。

  其实我觉得他俩这段关系,爱归爱,但就算在一起了也很难对等,可是因为有了这个心结,反而可以让棠棠占据一些有利位置。

  总之有因有果吧。

  不过棠棠也是蛮自立的人,不会迷失自己,也不能让老张这么不费吹灰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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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其君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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