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等到这个吻结束，宋嘉琳窝在原野的怀里，微微地喘着气。

　　夏天实在不是一个谈恋爱的好季节。

　　冬天的时候，年轻的女孩可以在寒风里自然而然地将手伸到男孩的口袋中取暖，而燥热的夏天，灿烂的阳光仿佛会让一切隐秘的心思无所藏匿，像老榕树下的光圈，明晃晃地晃在你面前。

　　“好热啊。”宋嘉琳朝原野眨眨眼睛，故意说道。

　　在她身上有着一种轰轰烈烈的美丽。

　　莫名使原野想起年少看《乱世佳人》时，费雯丽那双像绿宝石似的眼睛。

　　但他没能来得及告诉宋嘉琳这句话，因为楼上的门锁突然咯吱一声，紧接着张太太和张先生的拌嘴声响起。张太太抱怨：“都说吃面啦，天气这么热，吃饭怎么吃得下去？”

　　宋嘉琳回过神来，拉着他一路往下跑，原野看了一眼被她拉着的手，不禁在心底笑了起来。

　　他喜欢她身上最张扬的美丽。

　　固然脆弱的、需要依附人才能存活的菟丝花会让人怜惜不已，但人毕竟不是真的乔木，不会像乔木一样，长久地供另一个人攀援。到那时，菟丝花枯死的命运也就难以避免了。

　　他驱车送宋嘉琳返回叶清的住处。

　　在楼下，像索要某种额外的好处，他垂下头，再一次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庞，恰好王阿姨在屋内听到动静来给他们开门，撞见这一幕又连忙把门关上了。

　　宋嘉琳非常生气地在他的皮鞋上踩了一脚：

　　“再见！”

　　说完转头进了屋。

　　原野插着衣袋站在门口，目送她入内，一直到屋门关上了才慢悠悠地朝自己的别克车走去。

　　王阿姨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贝贝就在一旁玩乐高，见她进来了，王阿姨搓着手问她：“那个谁，原先生不进来喝杯水么？”

　　宋嘉琳端着红茶杯的手稍稍停了一下，垂头看了一眼正在地板上玩积木的女儿，半晌才走过去，蹲下身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轻声问她：“你想见一见机器猫么？嗯，也许并不是今天。”

　　贝贝头也不抬，脆生生地答道：“想！”

　　她轻轻地抱了一下女儿，亲了亲她的脸颊，不知怎么有些感慨万千：“妈妈爱你。”

　　贝贝也大声地回答她：“妈妈我也爱你！”

　　王阿姨帮宋嘉琳续了一杯茶，听到她们母女的对话，不由莞尔：“宋小姐是个好妈妈，贝贝也是个乖孩子。”

　　就在昨天，叶清询问了一下王阿姨的意愿，得到的答复是王阿姨很愿意帮宋嘉琳照看贝贝直到贝贝上幼稚园为止。宋嘉琳不免松了一口气。

　　宋嘉琳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似乎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一向沉默寡言的王阿姨竟然说出这样感性的话，想了半天才朝王阿姨略略笑道：“谢谢您。”

　　王阿姨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摆摆手又对宋嘉琳说：“其实宋小姐不用烦恼那么多的。不是有句话么，叫什么车到山前，山前——”

　　宋嘉琳帮她接上：“车到山前必有路。”

　　“您对孩子的心是真的，这就错不了。何况宋小姐还这么年轻，为自己的幸福考虑又有什么不对。”

　　面前的中年农村女人不知怎么就说起了自己的事：“我十六岁就听了我爸妈的话，嫁了个没用的男人，每日喝醉了酒就打老婆打孩子，也不下地干活。我每天在地里累死累活，回到家还得洗衣做饭，时不时还得挨打。你说我这要是嫁了个祖宗，祖宗总还养过家，嫁了个儿子，儿子还知道孝顺娘，唯独这种孬货，没有祖宗的本事，还有祖宗的脾气。人人都劝我为了孩子忍，我呸！我带着儿子，趁人不注意跑到了城里，虽说这十几年也没混出什么名堂，到底我儿子不用整天被他那个没用的爹不分青红皂白地打骂，能静下心来念书，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宋小姐。”

　　这似乎是第一次，宋嘉琳从除了叶清和原野之外的第三个人口中听到支持自己的话。

　　她莞尔一笑，谢过王阿姨。

　　谢菀的短信恰好在这个时候进了她的手机。

　　谢菀在短信里催促她：

　　【你明天到底回不回家？】

　　宋嘉琳微微颔首，飞快地敲下一行字：

　　【回啊，怎么不回。】

　　又打开微信，点开原野的头像，问他：

　　【周末想和我回我爸妈家吃个饭么？】

　　发完她才想起来，原野大概现在还在开车回家的路上。

　　却不想，原野的消息回得很快：

　　【你爸妈喜欢什么礼物？】

　　宋嘉琳放下手机，坐在沙发边缘，踢掉脚上穿着的平底鞋，非常灿烂地笑了起来。

　　贝贝跑过来抱着她的胳膊问她：“妈妈，明天我就可以见到机器猫了吗？”

　　宋嘉琳摸了摸她的头发，点头，嗯了一声。

　　门把手转动，叶清走进来，看到坐在沙发扶手上的宋嘉琳，怒道：“你给我下来。我的沙发还小，承受不起这样的重量。”

　　宋嘉琳立刻柳眉倒竖：“我只有九十六斤！”

　　又问她：“怎么回来的那么早？”

　　叶清今天和何黎约了去看一个车展，宋嘉琳以为叶清怎么样也要午夜十二点才归家，却不想还不到午后就见到了叶清的人。

　　叶清扬眉，看了她一眼才道：“原本我和何警官打算再去吃一吃附近那家有名的豚骨拉面，没想到在车库遇到了家暴现场。”

　　宋嘉琳没吱声，等着叶清的下文。

　　叶清呵呵笑了两声，这才继续道：“你猜那两个人是谁？”

　　宋嘉琳面无表情地回答：“盛奕和岳慈？”

　　这回轮到叶清吃惊了：“你怎么知道？”

　　宋嘉琳也学着她的样子呵呵笑了两声：“我中学的时候，英语试卷上的完形填空永远都是满分。”

　　叶清琢磨了一阵，没品到这个冷笑话的笑点，咂咂嘴，继续道：“也是我忘了，那家店离盛奕的公司很近，岳慈日夜蹲守在那里，想要纠缠盛奕。都说谎话说了一千遍就变成了真话，她像是根本忘了自己没有怀孕这件事，当着盛奕公司好几个员工的面开始痛诉盛奕始乱终弃，不顾她腹中孩子的死活。”

　　“然后呢？”宋嘉琳嗤笑一声，示意叶清继续。

　　叶清却突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盛奕很恼怒，抓着岳慈要去医院孕检。岳慈有些心虚，说自己不想浪费这个钱。我是谁啊，我是吃瓜群众，于是我上前和岳慈说，我来出这个钱。”

　　宋嘉琳听到这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反正岳慈最后被盛奕强硬地带去了医院做检查。但结果出来了，她真的怀孕了。三个月了。即使带了避/孕/套也有一定的怀孕风险，何况岳慈用的还不知道是不是双十一打折买的盗版货。”

　　宋嘉琳起先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从沙发上站起身，一直走到阳台，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真是够恶心的。”

　　叶清跟在她身后，笑着道：“现在岳慈的父亲和继母围在了盛奕公司门口要盛奕给他女儿一个说法，也不知道岳慈对她爸妈说了什么，她爸妈竟然拒绝了盛奕提出来的金钱补偿，只要盛奕娶她。”

　　最后叶清总结：“一地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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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宋嘉琳在楼下看见来接她和贝贝去她爸妈家的原野。

　　他穿着一件白衬衫和西装裤，手上戴着一块百翡的腕表，面容清癯，神色干净而温柔。

　　她又想起叶清的话，在心底笑了起来。

　　祝贺你，宋嘉琳。

　　盛奕昨晚的微信躺在她的手机里。

　　他喝了酒向她倾诉：【琳琳，我真的很后悔。】

　　宋嘉琳回他的是：【不要总是发一些让我想起我还没有拉黑你的消息。】

　　贝贝站在她身边，抬起头好奇地张望了原野一眼。

　　原野弯下腰，从口袋里变魔法似的掏出了一根小熊状的巧克力棒棒糖，递给贝贝。

　　贝贝小小地哇了一声，问他：“你就是机器猫吗？”

　　原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对的，我是。”

　　宋嘉琳不由莞尔，牵着女儿的手上了车。

　　原野一边开车，一边分神地回答贝贝时不时冒出来的稀奇古怪的问题，直到宋嘉琳捏了捏女儿的小脸，打断她：“让叔叔专心开车。”

　　她的心情很不坏，一直到她的饭桌上遇见了父亲宋国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