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没有硝烟

　　沈嫣听着沈兰的话，竟隐约地被挑起了一丝兴致，印象中的沈兰是一个闷的不能再闷的人，别说让她送礼，就是如此和自己说话，也是极少见的。

　　沈嫣想到这里竟是多了几分耐心，笑着等待着沈兰的下文。只见沈兰略为羞赧地说道：“你也知道，妹妹因为身份的原因，从未和祖母一起出去礼佛过，不知这次出去可有什么忌讳的事情不曾？不若姐姐说与妹妹知道，我也能少走些冤枉路。”

　　看着沈兰娇俏地红了半边的脸，沈嫣一时有些出神，她这个庶妹是真的改变了不少，现在不仅会送人情了，而且还会找人打探消息了。

　　难道一次落水，真的能使人开窍到如换了个魂似的？

　　沈嫣没想难为沈兰，于是善意地提醒道：“出门礼佛自是不比在家，衣服要穿的素一些，少带些金银首饰，到了寺庙里也别乱走就可以啦，而且祖母会带着咱们的，妹妹不用太过担心。”

　　沈兰报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十分客气地说道：“谢谢三姐的一点，兰儿记住了，那兰儿就先回去准备着了。”

　　说罢行了一个礼，转身欲走。

　　沈嫣见她走的不急，于是开口问道：“四妹，那日落水………。”

　　沈兰的身躯眼见着僵了僵，只听她语速轻快地说道：“三姐，那日的事已经过去了，具体发生了什么，兰儿自己也有些搞不清。若是姐姐不介意，兰儿就先回去了。”

　　说罢行了一个万福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沈嫣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了一丝迷茫，她还什么都没问，四妹慌什么？难道那日的落水的确有古怪不曾？

　　她看着如同落荒而逃的沈兰，用手捏了捏自己新得的绣帕，转身回到了她来时的路上。却发现她二姐正遥遥地看着她。见她出来了，竟是十分好心情地冲她招了招手。

　　沈嫣连忙走了过去，和自己的二姐姐问了安，却见她二姐的眼中划过了一丝很是不自然的神色，沈嫣按下了自己心中的困惑，笑着冲沈兰道：“二姐姐这是在等我么？”

　　沈芷状似淡然地笑了笑，但她眼中深藏的探究和些微的鄙夷，还是让本就困惑的沈嫣更加摸不着头脑。

　　她的二姐似乎自落水后，就一直对自己有些阴阳怪气的。沈嫣看不出来这其中的原委，但也不想随便开罪她这个脾气骄纵肆意妄为的二姐。

　　沈嫣的笑靥似乎并没有讨好到沈芷，似是反而让她的心绪更糟了一些，只见她强掩下眼中的不耐，并努力做出了一副很亲切的样子，对沈嫣道：“嫣儿和那个兰丫头说什么了？”

　　沈嫣对她的这个称呼多少有些不舒服，虽说沈兰是庶出，但从辈分上来看都是兄弟姐妹，祖母那么叫也就罢了，她二姐这么叫感觉就是很轻贱看不起她这个庶出的妹妹。

　　虽说沈嫣觉得她二姐在对待沈兰的态度上，有些不妥。但她这个做妹妹的尤其还是堂妹，自是不能直言相劝——她并没有那个立场，也没有资格。

　　沈嫣觉得她和沈兰之前的对话没什么不能说的地方，于是就把对话简单的重复了一遍。刚重复完，她就发现沈芷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失落和不自然。

　　就像是发现事情的真相与自己期待的事实不符的失落感。沈嫣真的觉得她这个二姐自从落水后就变了许多。

　　若说以前只是目下无人，那么现在更像是心思偏重且目下无人，这在待人接物的方式很是质朴的沈嫣看来，真的是让她倍感不适。

　　好在沈芷在打听过了这些后，没有继续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地又和沈嫣絮叨了两句家常就离开了。

　　沈嫣目送着她这个神神秘秘的二姐走远，然后才回到了二房居住的沁心园。沁心园位于广宁侯府的西南方，是一座三进两出的院落。院落里雕栏画柱，时不时从被修剪的恰到好处的奇花异草里传来一阵阵的芳香。

　　这座院落是广宁侯府内两座最大的院落之一，二房在广宁侯府的地位很高，只因为沈嫣的父亲如今已是大楚的户部尚书，从官制上来说，他如今的官位比他们家世袭的广宁侯还要高上半品。

　　沈嫣回到自己所居住的院落后，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就去了她母亲的院子。

　　一进去，果不其然，她的母亲沈张氏已经摆好了早饭，白粥配上几个花式的小卷子和几种小点心，以及两碟冷菜——她们的早餐一直中规中矩，如同她母亲对沈嫣的要求一般——虽没什么新意，但也不算简单。

　　沈张氏看了一眼今天来的有些迟的小女儿，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发髻，低声问道：“今日怎来的这般晚？”

　　沈嫣不怎么在意地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和姐妹们闲聊了一会儿，耽误了一些时间。倒是耽误娘吃饭了。”

　　沈张氏对她这个性格有些娇憨的女儿也是疼爱的很，于是略带嗔怒地说道：“和娘客气什么，还不快过来吃饭？”

　　沈嫣听后轻轻地笑了笑，连忙坐到了她娘的旁边。

　　沈嫣在她家也是行三，她的大哥如今已经是礼部侍郎，早已成家多时，二哥也已经下场科举，早有功名傍身，去年还刚娶了和他大哥同为礼部侍郎的周海信的嫡女。

　　大概也是因着他的大哥二哥皆不和沈张氏一起用饭。作为沈张氏的老来女，沈嫣可谓是受尽了母亲的宠爱。

　　从这餐早饭上就可以看出一二，除了白面卷子之外，都是花式的小点心，全部是为了沈嫣专门做的。

　　沈嫣也因此被养的特别健康，白里透红的脸色，看上去及富有朝气。

　　吃罢了早饭，又和沈张氏撒了会娇的沈嫣，直到日头偏中，才带着随身服侍她的丫鬟翠竹去了女学。

　　广宁侯府的女学讲的都是《女诫》，《烈女传》之类的东西，沈嫣并不太喜欢学，她更喜欢之前父亲在外为官时为她请的家庭教师，那位先生博览群物，见多识广，并不认同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沈嫣小时接受的教育和她的两位哥哥是极为类似的。

　　只是入了广宁侯府后，才开始跟着她们学习这些。

　　而她的另一个大丫鬟翠烟早在沈嫣和沈张氏用饭时，就把她上学的东西准备好了，所以看着翠竹将书包里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一一拿出。沈嫣并没有感觉有多意外——毕竟历来都是如此的。

　　今天沈嫣又是女学中最后一个到的，早就坐在了位置上的沈芷有些疏离地对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看到她了。

　　沈嫣也淡笑着回了礼，倒是之前一直对所有人都很冷淡的沈兰，冲她热情的笑了笑，沈嫣看着笑的明媚的沈兰，那股由沈芷带来的莫名压抑感终是少了一些。

　　给她们讲课的是从宫里放出来的女官，因此也不止会教书，还会和他们讲一些礼节上应该注意的事项。

　　沈嫣被上午的阳光照的很舒服，所以感觉有些懒懒的，她有些走神地看着她右手边的沈兰正在奋笔疾书的记着什么，心中也不觉得感觉有些好笑，沈兰自从落水被救起后，就对夫子讲的东西，学的格外认真。

　　沈嫣觉得沈兰要是早有这种态度，也不至于之前混的那么惨，任谁都可以在她身上踩两脚。

　　沈嫣看着沈兰因为忙于书写连墨都来不及研，于是悄悄地对翠竹努了努嘴，翠竹捂住嘴笑了笑，走上前去替沈兰磨起了墨。

　　沈兰感激地抬头了看了一眼翠竹和沈嫣，然后继续低头奋笔疾书着。沈嫣淡淡地笑了笑，她欣赏努力上进的人，所以这样帮沈兰，她自己也觉得很愉快。

　　倒是沈芷看到这边的情形，很是不在意地撇了撇嘴，于是趁着夫子休息的空隙，竟忍不住开口调笑道：“倒是不知道三妹和四妹何时竟然这般要好了……，四妹的字可是得好好练练，不然可是可惜了三妹给你用的松烟墨了。”

　　沈兰被说的耳朵通红，但终是没敢吱声，继续低头写着什么。沈嫣一直看不太惯沈芷欺负沈兰，所以主动接话道：“二姐说笑了，再好得墨也是要用的，何况四妹也不是外人，用了也就用了。”

　　沈芷面色低沉地看了沈兰一眼，小声说道：“她也配！”

　　“二姐如此说，便是外道了，若是二姐也喜欢这松烟墨，妹妹隔日也送几块与姐姐赏玩。”沈嫣巧笑嫣然地说道。

　　明媚的阳光照在沈嫣的脸上，显得她的面庞格外娇媚，沈芷看着笑的灿若桃花的沈嫣，脸色阴了又阴，似是想说什么，但终是将脸扭了过去，没再搭理这两人。

　　还没待下学，族里的小厮就给几位小姐带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晴岚郡主给她们下了请帖，约她们下午去东郊别院叙旧。

　　来传话的家仆并没有避讳沈兰，直接当着教养嬷嬷的面，将请帖送到了沈府两位嫡出小姐的手中。

　　拿到请帖后，沈芷面带鄙夷地看了沈兰一眼，沈兰没有搭理沈芷的挑衅，依旧专心写着什么。而沈芷也没再像之前那般一而再，再而三的踩沈兰的底线。

　　下午的课，依然是教养嬷嬷上，沈芷自接到了宴请消息后，就很是坐立不安，最后干脆和夫子告假，回房去为后日下午的聚会做准备了。

　　沈嫣看了一眼从上课就一直低着头装作在整理她之前所写内容的沈兰，隐约地叹了一口气对翠竹道：“把那几块墨留给四妹吧。我们也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