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姜婳自知同郭飞燕并没有什么好说的,可一想到她腹中无辜的孩子,姜婳的心忍不住软了又软,终于磨得苏玉城带她去天牢。

  满朝皆知,宋梓言乃北辽三皇子私生子一事,是新晋护国大将军苏玉城一手揪出的,不仅如此,还将肃亲王、郭尚书等枝枝蔓蔓悉数拔出。

  苏将军摘除了危及大晋江山社稷的毒瘤,实在是稳定朝纲的第一大功臣。

  即便原本宽敞的天牢因此显得拥挤不堪,狱卒们面上亦是笑不自抑,对作为将军夫人的姜婳殷勤备至,不知从哪儿搬来个太师椅不说,还体贴地给铺上了一层雪白狐狸毛当坐垫。

  姜婳看着这于森然的天牢格格不入的画风,唇角忍不住抽了抽,抚了抚额角,终于坐在郭飞燕牢门外,两人之间隔着沉重森泠的铁栅。

  她挑了挑眉,往太师椅上一靠,如画眉眼,在阴恻恻的牢笼外违和中透着说不出的清艳昳丽,她嗓音带着天然的柔糯,淡淡道:“你想同我说什么?”

  郭飞燕定定地望着永远那般神采飞扬的姜婳,目光微微呆滞,这一切本该是她的,若是宋梓言登上帝位,便是她坐在牢门外,高高在上地审视阶下囚姜婳,不是吗?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似乎自从姜婳同梓言退了亲,所有事便都开始偏离,以让人无法掌控的态势迅速脱缰而去。

  郭飞燕愣愣地摘下发间沾着的草叶,笑意颓靡,她垂眸咽下眼中泪花,心知姜婳不会因为她哭得梨花带雨而放过她,她跟着意图谋反的宋梓言,便是死罪。

  “婳妹妹,你是不是早就知晓了梓言的身世?”郭飞燕幽幽开口,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当初一心念着宋梓言的姜婳,果决退亲后,便与他们形同陌路,姜婳是刻意与他们划清界限的。

  姜婳莞尔一笑,整了整未染风尘的衣摆:“你叫我来,便是为了说这么没用的么?我不爱听呢。”

  柔婉的嗓音,带着迤逦的叹息:“你还有最后一盏茶的时间,若还这般弯弯绕绕,休怪我不念旧情。”

  “哈哈哈哈。”郭飞燕闻言愣了一瞬,便朗声笑开,笑得眼泪止也止不住,下意识地抚着几乎看不出弧度的小腹,“原来婳妹妹还是肯念旧情的么?那你便念在昔日姐妹一场,将我这条贱命留待我诞下孩儿再行来取可好?”

  若是她提别的要求,姜婳都可以拒绝,偏偏她是想护着这孩子,姜婳明知这孩子日后是个隐患,却仍不忍剥夺他来世间走一遭的权利。

  毕竟,若非上苍垂怜,她也没有这重新来过的机会。

  她望着郭飞燕的肚子,沉默不语,她很想问问那个孩子,你以后可会向你父亲学?

  苏玉城自然知晓她的顾虑,可在他看来,一个尚未成形的小儿,能否平安长成都得看造化,实在不足为惧。

  便俯身附在姜婳耳边道:“你若不忍,便留下他们母子,不必为我担忧。”

  姜婳面色微红,斜睨了他一眼,眸子里盛着她自己尚未察觉的娇嗔:“谁担心你了!”

  郭飞燕看在眼里,微微愣神,她所求也不过是梓言能同她这般耳鬓厮磨琴瑟和谐,为何她倾其所有亦不可得,姜婳却能轻而易举得到呢?

  上苍何其不公啊!

  郭飞燕下意识地将日渐瘦削的手,紧握成拳,眸中闪过怪异的光彩,她生是宋梓言的人,死是宋梓言的鬼,这是她唯一从姜婳手里抢过来的,即便梓言残忍地抛下她们母子,她也绝不会放手!

  见姜婳仍在沉吟,原本便憔悴不堪的郭飞燕,面上堆满凄楚哀求,她似被这铮铮铁笼折断了傲骨,竟“咚”地一声屈膝跪在冷硬粗砺的地面上,死死忍着泪仰面望着姜婳:“我求你。”

  姜婳定定地对上她的视线,神色复杂。

  她无知无觉饮下鸩酒之时,郭飞燕可是连求饶的机会都没给她,姜婳眼眶微微泛红,郭飞燕有此下场,分明是她咎由自取,又不是自己害得她,她凭什么求饶呢?

  此刻,她真的很想撒手不管,任郭飞燕等待律法裁断,可一想到郭飞燕是为了孩子求饶,而不是未她自己的性命,姜婳的心又忍不住软了下来。

  罢了,不能因为她厌恶郭飞燕,便把自己也变成那般铁石心肠的模样。

  姜婳闭了闭眼,将前尘往事尽抛,霍然起身,目光凌然淡漠:“如你所愿,看在你腹中孩儿份上,我可以留你一命,只是宋梓言已经回到北辽,这孩子你要如何生养全看你自己。”

  说完便再未看郭飞燕一眼,毅然转身离去。

  三日后,姜婳从七星口中得知,郭飞燕从天牢出来后便失去踪影。

  宋梓言逃回北辽后,不知使的什么手段,竟哄得辽王给了他三成兵权,他自己又同掌握另外三成兵权的重臣结亲,听闻那位重臣膝下只一位掌上明珠,素来心悦宋梓言。

  姜婳听到这个消息时,第一反应便想起杨月,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宋梓言这算是卖/身求兵么?她可不信宋梓言会真心喜爱杨月,若果真如此,先前岂会哄她去向大哥使美人计?

  北辽与大晋之战,一触即发,苏玉城已向晋康帝主动请缨,亲率十万兵马前赴北疆。

  这一日,姜婳正替他收拾行囊,却见萝月急匆匆走进来,甚至顾不上行礼便开口道:“少夫人,不好了,表小姐她今早亲自向圣上请封公主,不日便要随西夏使臣回去和亲!”

  “你说什么?”姜婳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秋意越发浓郁,渐渐透着初冬的萧瑟清寒,却都不及姜婳此刻的心情。

  表姐不是在山上的女子书院做夫子么,怎会知晓和亲之事?她那般花朵似的妙人,怎会想去千里之外的西夏蛮夷之地?

  西夏素来不好战,民风尚算淳朴,几乎被重重山嶂包围,属易守难攻之地,这么多年倒也太平。

  此次宋梓言借西夏地界侥幸逃脱,着实让苏玉城心中意难平,可也不至于为此事去攻打西夏,至少暂时不会,他得把兵力集中在北疆。

  没想到老西夏王竟不远千里将六皇子送来做质子,并请求晋康帝赐一位公主和亲西夏,且是同西夏王储李仁昊成婚,这番安排可以说是极有诚意的。

  即便如此,朝臣们听到这个消息仍是一片哗然。

  全因晋康帝膝下空虚,后妃们别说诞下公主了,连个卵都没怀过,呃,似乎也不能这么说,赵婕妤不是怀上了?

  可惜怀上了也没卵用,即便怀的是女娃,能和亲也是十余年后的事,眼下燃眉之急还是得大臣们排忧解难。

  这就意味着他们精心养着,准备联姻壮大家族的好女儿,要被西夏空手套白狼,山高水远的势必捞不着半点好回来,弄不好还要被晋康帝忌惮,这出力不讨好的事,那般无利不起早的大臣们是断断不会冒头的。

  是以,监国的肃王刚被撸下去,家中有待嫁女的朝臣们便陆续告假,唯恐晋康帝点兵点将点到谁就是谁。

  书院里的女学生们,亦被家中勒令暂且在山中躲一阵,不许回家,这人人自危的诡异氛围,苏慧茹作为夫子,想不知道都难。

  姜婳水润润的眸子里泪光莹莹,拿拳头不轻不重地捶在苏慧茹肩头,虽一切已成定局,她心中仍是气闷:“所以,你便自己站出来替那些女学生挡灾?表姐,你是全了为人师的大义,可往后姨母姨丈怎么活?他们可只有你一个宝贝闺女!”

  谁知,苏慧茹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不,不,往后就不止一个了,我可是确定我娘有喜之后,才鼓起勇气去圣上面前自荐的!你放心,有表姐在,定哄得西夏王储与大晋世代交好!”

  哪有这般容易的?去了蛮夷之地,语言不通且不论,多少寻常商人去了水土不服丢下半条命的,更何况自小没吃过苦的表姐。

  姜婳深知她是在宽慰自己,可一时也顾不上叹息,倒被林晗怀孕之事带偏了去。

  她双眸定定地望着苏慧茹,闪动着亮晶晶的光彩:“真的?姨母的身子终于调养好了!”

  这样一来,因苏慧茹远嫁带来的伤痛倒是能减轻许多,姜婳是真心替姨母高兴。当年姨母诞下表姐却不慎血崩,差点丢了性命,幸得云游至京城的神医相救,方才保住性命,这些年来一直照着神医留下的方子调养,却久久没有好消息。

  林晗甚至含泪劝过苏放纳妾,却被苏放愤然拒绝,他们年少夫妻,林晗又是苏放自己挑中的,最是情意相投,苏放唯恐情深不寿,日日宠着林晗犹不及,哪里舍得因子嗣单薄便叫旁的女子来惹林晗伤心?

  苏慧茹离京之日,御街两侧人头攒动,茶楼酒肆临窗的位置也是座无虚席,人人称赞丞相苏放高风亮节,养了位心怀家国的好女儿,巧的是,跟平日里骂苏放亦正亦邪又奸又滑的事同一拨人。

  苏放揽着早已哭成泪人的林晗,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目送女儿车驾,随行侍从浩浩荡荡,他却觉得渐行渐远的女儿彷如孤鸿。

  唯有姜婳,跟苏玉城同乘一骑,直直送至城外三十里方才停下。

  “表姐,记得给我写信!”姜婳柔柔的双手团成喇叭状,坐在马背上,冲远去的车驾朗声喊道,“若有人待你不好,你便告诉我,我定去拆了他老巢替你出气!”

  他,自然是西夏王储李仁昊了。

  姜婳泪眼朦胧,自然未曾发觉使臣后排有个颀长的身影闻言抖了一抖,正是混在使臣中,想亲眼看看他未来媳妇长什么样的李仁昊。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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