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我们不一样
“里包恩……”略带沉痛而又缓和，纲吉绽放出一抹独属于十四岁女生的可爱笑容。“能杀死你，是我的荣幸。”两手握拳聚合，纲吉面色沉稳。
“蠢纲……”同样用沉痛的语调回应对方，但还没说完，男人忽然扔开帽子，随着纲吉视线漂移，子弹八颗沿不同轨迹钻入早已被挖地三尺的并盛泥地中，“你不会真的认为，为师只有那三两下功夫吧。”逼他动真格，倒也算有本事。
解开的纽扣中露出一片宽阔健美的胸肌，流畅的线条上一丝鲜血滑下，没入衣襟。
早已摸清里包恩的套路，也熟知对方本领，并未被话语打乱阵脚，纲吉逐一琢磨着那八颗子弹的去向，同时反应极快地应对来自里包恩猛烈的近身搏击。
处处杀招。
纲吉一心三用，略一咂嘴，第九十九个轮回，里包恩躲藏起来，并未和自己正面交战。
里包恩，是沢田纲吉直到死都想要亲手报复的人。
她对他的恨，建立在一切复杂的情感之上。
甚至比父母还要强烈。
两人拆了不下百八十招，“呼！唔……”为了躲避那从墙壁或身后钻来的子弹，纲吉硬生生扛住了里包恩的三拳，而这三拳却也恰恰击中她曾经受伤最重的胸口和侧腹。
不愧是第一杀手，早已分析出自己的弱点。
但她还能战！
勉强站起来，抹掉嘴角鲜血，纲吉眼中透出凶狠。
按理来说，没了远程攻击优势的里包恩对上依然拥有火焰的纲吉并不划算，可他依然老神在在，“蠢纲……”里包恩摘下落到树枝的礼帽，“为师曾教过你，不要用常识来判断对方强弱。”
“……”纲吉憎恨这个语调。
“你凭什么认为，我的子弹只有八发。”
倏忽间话音刚落，“嗖”一声来自脑后，近在咫尺，第九发子弹？不！不对，是石子！
风！
从家里投掷来的吗？纲吉调动全身能量扯动四肢躲开，但来不及，她对于里包恩的怨恨太强烈，竟然忘记掌控全局，甚至任由另一个敌人躲在身后。
她犯了兵家大忌。
她要死了。
不行！
她可以死……但绝不能死在这些人手上，那是屈辱！
感受着风声，纲吉再次抬眼，双手火焰井喷一般闪耀，向远处的里包恩急冲而去！
“啊！”石头穿破□□，“噗嗤”一声，像是嫩豆腐被切开，第一拳法家投掷的力度很大，因为他要重创的人可是里包恩也重视的敌人。但如果这样的杀招对付普通人呢，呵，秒秒钟的事，就像踩死一只蚂蚁。
纲吉身后，一具人体慢悠悠倒下，因被穿透的速度太快，身体不曾染血。
她因着惯性窜前几步，停下时，看到了里包恩双眼中的震惊。她默默回头，身着睡衣的沢田奈奈躺倒，半只手勉强伸着，“别……不要杀我……我的孩子……”
慈爱地看向纲吉最后一眼，下一秒就咽气了。
风轻轻落在里包恩身边，“抱歉……”他脸色全白，“本来在睡觉的沢田奈奈忽然跑出来，连我都没有察觉。”
速度让彩虹之子的风都无法察觉，这就是感到女儿面对危险时母亲的爆发吗？
“奈奈……”纲吉低吟着。沢田奈奈死了就死了，人都是要死的……
不，这不是沢田奈奈，母亲还在家里睡觉。
不，死了就死了吧，我也会死的，大家都会死的。
不，这个人啊，不是我的妈妈。
众多繁杂而疯狂的思绪压抑在胸口，她想要大叫，想要歇斯底里狂吼，但她没有崩溃，因为她在崩溃的前一秒被人拉入梦的世界。
又或者说，江之岛盾子的世界。
“妹妹啊，我感觉到你出了事，赶紧来看看，几天没见，怎么这么憔悴啊。”粉发女人伸手揉弄纲吉太阳穴。
“妈妈……为了保护我……死了。”纲吉无神地陈述。
“死了……不是很正常嘛……”盾子悠然转到她右侧，“而且你不是希望那些家伙死掉哦。”
“……”纲吉没有说话。
不正常，极度的不正常，江之岛盾子眼珠子滴溜溜转，她察觉到了大危机，沢田纲吉正在一点点恢复软弱感情，脱离她的掌控。
嘛，作为超高校级的绝望，她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哦。
“呐，纲吉妹妹~”盾子怜惜地摸她小脸，“你的妈妈她啊，在这个世界注定要死的，长痛不如短痛呢。”
“不，如果不是我……”
“不是呦~”玫瑰色的食指轻轻抵在纲吉唇间，“因为这个世界你不死，那其他的人就会死哦，就像上个世界嘛。”、
“可那些人都是被我……”
“被你杀的，对哦，是你主观想杀他们，和他们因为你被杀是不同的？”盾子循循善诱，“其实不是哦，只要你不死，世界法则就会让其他人代替你去死哦，所以不存在你主观不主观的问题。”
“……”
“是这个世界的错呢，不是纲吉妹妹的错。”
“……”
“如果不信的话，我带你去看看其他沢田纲吉的世界，好不好？”
纲吉终于缓缓抬头，眼神亮出星星，“其他……沢田纲吉的世界？”
“对哦，刚刚攒够力量呢。”为了对抗净化世界而努力攒的力量，纲吉妹妹，你可要好好享受才是。
纲吉露出一丝雀跃，两人瞬间进入一片金黄的向日葵花丛渐行渐远，直到再次处于黑暗和血腥中。他们出现在一处巷道里，甚至踩到了尸体碎块。
“啊呀，不好意思纲吉妹妹，看来这个世界的女·性沢田纲吉被杀了哦。”盾子不无讽刺地说着。
“是啊。”纲吉知道，因为她看到脚边滚动着的头颅。
“那我们去下个世界吧。”
一连看了十几个，无一不是女·性沢田纲吉奋力拼杀或者被杀的场面，纲吉习惯了，也有种同病相怜感，原来世界上的所有沢田纲吉都这样，都要经历这样的痛苦啊。
这样就好了，不是她一个就好，她不是特殊的就好。
“那么，下一个喽。”带着不怀好意，盾子将人拉入，一秒后，璀璨阳光几乎覆盖所有视野，而这样的阳光，纲吉几乎只在自出生以来的六年间看过，盾子变作虚像站于身旁。
“盾子？”
“能量快没有啦，看，我为了帮你付出多大牺牲！”盾子露出一抹笑，“所以，纲吉要一直和盾子做好朋友。”
“好。”
她看向周围，这里不是并盛，虽然不是故乡，却更为熟悉。
这里是……意大利，而她所在的街道只与彭格列总部隔了不到两公里。
这个世界的自己躲起来了吗？没有被杀吗？
“纲君，这件衣服很好看哦。”
“嗯，超适合妈妈的。”
对街一对母子迎面走来，在一家店前停下，看着模特讨论。
纲吉的眼眶忽然湿了，有一股冲动，又有一股遗憾。
“还是不要买了吧，好贵哎，纲君上班很辛苦的。”奈奈看了看价签，无奈又假装不喜欢地摇摇头，“而且不适合我，显老。”
沢田纲吉微微向后摆手，“那我们参观下一家吧。”成为彭格列十代目已经五年，从不曾有时间在意大利陪伴母亲的纲吉部署好一切，才放心给奈奈安排了这次假期。
虽然桌上还有各种大清洗啊报表啊之类的烦人东西惹他头疼，但就现在让他好好放松一下吧。
“可是纲君……不用去工作吗？不会耽误吧？”奈奈眼神里流露出小期待。
“没事的，妈妈，工作早就做完了，哈哈。”沢田纲吉挠挠鼻头。
纲吉沉默地看着母子相处融洽的模样，为什么你可以，而我……男性沢田纲吉和女性沢田纲吉……吗？
“啊，我好困，力量都用完啦，我要先回去恢复力量喽，过几天来接你。”盾子敲敲她后背继而消失。
纲吉被迫不再处于隐身状态，可她只是红着眼睛，偷偷跟在两人身后。
而她的偷偷也没有坚持多久，在沢田纲吉与沢田奈奈一起吃过晚饭，将女人送回了酒店后，男人不怒自威，转头看向身后，那抹对折母亲的柔情像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阁下是谁，为何偷偷跟着我？”那样的视线太过炽热，沢田纲吉想不出会有这样的杀手。
他摆摆手，没让一旁的黑手党们上前。
纲吉早已注意到一旁保护着沢田纲吉的保镖们，但对于他们的实力，她还看不上。轻巧地站出来，任由沢田纲吉露出一副惊讶无辜的模样，慢慢贴近。
“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微微愣了一下，“是，我是沢田纲吉。”
她深沉地盯着他，在他的眼睛里寻找什么。“你杀过人吗？”
“……”男人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意义，“是，我杀过。”
“那你杀过朋友吗？被背叛过吗？”纲吉眼神更加阴冷。
“这些……”男人挠挠后脑勺：“这些，怎么可能嘛，大家都是同伴，不可能背叛的啦。”
是这样的沢田纲吉啊。
纲吉想起盾子说过的话，女性沢田纲吉的宿命，只有死一条路，不是她死，就是别人死。
而男性的沢田纲吉，却可以享有“同伴”，甚至“幸福”……吗？
同伴？幸福？呵呵，那是什么东西。
“你好，我也是沢田纲吉。”纲吉皮笑肉不笑，她实在笑不出来，“我来观摩你的生活。”除了性别外，我们到底哪里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