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真相（一）

　　许晋欢大睁着眼，眼前一片血雾，世间的一切她都再看不清楚，只知道在轰隆隆的雷声中，有鲜血汩汩流出，铁爪吊在那，一晃，一晃。

　　几乎是本能的，她松开金丹，接住那人倒下的身躯，踉跄着站定。

　　随着一声炸雷响起，哗啦啦的大雨倾盆而至，冲开眼前的血雾，她看见距离几步之外的疏琅，眸中的癫狂已然被惊恐取代，同她一般，大睁着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许晋欢抱着尚且温热的身体，抹开眼前的雨水，清楚的看清他的脸——被血污了的一张脸。唯有尽全身余力张开的双眼似第一次相见那般，深邃而幽远。他注视着自己，动了动唇，万般吃力的发出微弱的声音：

　　“别怕……”

　　不，不要。

　　她想用力摇头，让他明白她的痛楚，想大哭出声，让他知晓她有多怕，想抓住他，摇晃他，想声嘶力竭的嘶吼：“眠鹤我不许你走！”

　　到头来，却是什么也没做，就那么愣愣的，眼睁睁的，看着他合上了双眼，垂下了手臂，身体变得越来越沉，越来越重。

　　时间仿佛被凝滞，整个世间于她而言一片静默，就连惊天动地的声响在耳边轰然炸开她也全无反应，只管定定的瞧着这人。心头钝痛难忍，像是有人拿了刀，将他的样子一刀一刀的刻在了她的心上。

　　痛，这感觉太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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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书意两日两夜不眠不休的赶到此处，看见的便也是这一幕。

　　所有人仿佛都呆住了，就连天惩来临，一道又一道的霹雳密集的降落在与许晋欢咫尺之遥的疏琅身上，她也生生受了那波及，不知躲闪。

　　肖书意脚步未停，闪身上去将许晋欢与再无声息的眠鹤捞了出来。

　　疏琅癫狂又不甘的惊叫声不绝于耳，灼热的气浪与焦糊的味道蔓延开来，方丈修士们这才回过神，借着天惩之机要将她置于死地。

　　肖书意将人放下，匆匆将什么东西塞在了许晋欢手里，便转身与众修士一起，杀向疏琅。

　　许晋欢抱着眠鹤，木然的抬起了眼皮，瞧着远处被众多修士围攻之人。

　　长时间的战斗，以及弑神带来的天惩落下，短时间内，疏琅已然虚弱到了极致。今日，她是非死不可了。

　　许晋欢再支撑不住，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

　　同时，眠鹤倒在身侧，她微微侧脸便能看见滂沱的大雨击打在泥地上，再溅起来落在他的身上，脸上。

　　狼狈的样子好似她在蓬莱后山找到他的那日，他身无一丝灵力，仅执一把匕首便与大蟒厮杀一了天一夜。

　　泥水很快使她的视线变得模糊，她便又觉得自己好似又回到了在蓬莱秘境之时，自巨蟒腹中逃出生天那一刻。那时也是这般，看不真切，只是转瞬她便被冲过来的眠鹤紧搂入怀……

　　眠鹤才刚走啊……她怎么，就觉得，好想他了。

　　她将自己往前挪了挪，摸索着找到躺在身前的人的手臂，将他搭在自己的身上作环抱自己的模样，整个人蜷在他的胸口，终于浑身颤栗，在雷雨声中放肆的嚎啕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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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雷停，雨止。

　　众修士举剑欢呼。

　　许晋欢动了动，微眯了眼看过去，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你看，疏琅死了。”

　　“齐了！”

　　随着疏琅的灵力散去，干脆面终于得以从项圈中挣脱开来，看清被许晋欢扔在雨泥中的两物，激动道。

　　紧接着，它第一次从许晋欢的脑海中蹦了出来，落到地上一滚，恢复了本来的样貌——如成年兔子般大小的，长着一对弯弯羊角的奇异神兽。

　　它通体雪白，毛发细软蓬松，雨泥不沾，轻盈的在她手边跳来跳去，催促：“快！五行合一，将女娲母神复活吧！”

　　红肿的双眼中猛地有了神采，许晋欢将目光迅速聚焦到躺在泥坑中的卜天镜与异天伞上，沙哑且颤抖的声音自她口中发出：“你是说，五行合一，可让人……起死回生？”

　　干脆面正要点头，却又突然意识到什么，余光瞄了一眼她的身侧，立马用力摇头：“不是谁都能，只有女娲母神能。”

　　“不是的！”许晋欢粗哑的吼，她扑过去将二物紧紧抱在怀中，红着眼略显癫狂的瞪着干脆面：“告诉我，可以！”

　　“宿主，五行之力只能用一次，而且……”

　　许晋欢没有理会它，眼珠子四下转了一圈：“幻天何在？”

　　如今，偷天、瞒天、卜天、异天皆在她手，只有那幻天不见踪影。此前干脆面信心满满认为眠鹤会找到，可眠鹤直到死，也未提起半分。

　　“幻天，”干脆面叹了叹气，往前一步：“是我。”

　　事到如今，它也不用再隐瞒。

　　“当真？！”

　　她一把抓住它颈后的皮，拎到半空。

　　干脆面没有反抗，但在这种随时要一口将它吞了的目光中也是惧怕的，它磕磕巴巴劝道：“你冷静一点，虽然只有你才能复活母神，但方法也只有我才知道，咱们……好说好商量。”

　　“许道友……”

　　“许姑娘……”

　　肖书意与修士们都围了过来，忧心忡忡的看着她。

　　许晋欢目光一扫，四下一片狼藉，战后的人们无不疲惫。他们失去了什么，奋战至今，又为了什么。

　　她将干脆面扔在了地上：“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