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商陆见他这样高兴，一边想劝他别高兴得太早，一边又不忍心给他泼冷水。她心底里也盼着，这次是真的有了。
她上辈子的孩子，离开得太突然、太快，她总是盼着自己有孕，盼望着这个孩子早日往生，再一次投胎到自己的肚子里来。
庚桑隽的药堂叫宏济堂，在吴州、凌州和京城各有一家，平素他出去云游时，便是他的徒弟们在打理。此时，庚桑隽和林沅都回了凌州。定风骑着马儿一路策马狂奔，来到了凌州宏济堂。
庚桑隽和他的一个徒弟两人在坐镇看诊，屋里的病人排起了长队，林沅在药柜前负责抓药，忙得不可开交。墙角，还坐着一个赖着不走的李翀，正在忙着碾碎药材。
定风走到庚桑隽的身边，问道，“庚桑大夫，我家七爷请您去一趟。您能不能马上跟我走？”
病人之中，立刻有人不满了，“唉，你懂不懂规矩？要请大夫，后头排队去！”
另一人附和道，“是呀是呀！我为了请庚桑大夫诊脉，这一大早就来排着队了，排了两个时辰。你一来就想插队，讲不讲理？”
眼看引起了公愤，定风只好求助于林沅，“林大夫，您能不能随我去一趟吴州，给我家七夫人看诊？”
“七夫人怎么了？”
“七夫人大约是有孕了，七爷想请庚桑大夫或是您过去，给七夫人瞧瞧。”
林沅道，“你来得不是时候啊。今天虽是冬至日，可病人却有些多，就只有我一个人抓药，都走不开。左右要是怀着呢，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跑了。你等我们一个时辰，等到不忙了，我便随你去。”
“也好，那就麻烦您了。”
林沅也没功夫跟他客气，不停地从药柜里取出不同的药，称量合适了，迅速倒进纸包里。她对药材的位置了如指掌了，几乎一看药名，马上就能准确地抽出对应的抽屉。
定风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去帮着碾药。
一边干着活儿，定风一边问李翀，“少主，您这是决定在这药堂当长工了吗？”
李翀道，“只要庚桑大夫肯收留，也没什么不好。”
定风压低声音道，“那个……林大夫就没有撵您走？”
“她是想的，庚桑大夫同意我留下，她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看来，庚桑大夫同意你们的婚事。但是，少主，我听说男人入赘会被人看不起的。您真的不介意别人说长道短？”
“咳咳……”林沅咳了两声，“干活儿就干活儿，你们两个大男人，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定风默默地打住这个话题，不好再继续问下去了。
忙到午膳的时辰过了，病人终于少了。林沅伸了个懒腰。
庚桑隽吩咐她道，“你随定风去看诊吧，这儿忙得过来了。先去吃饭，完了再去。”
“嗯。”
林沅遂招呼定风，“走吧。”
她叫定风走，李翀也跟着起身。
林沅喝道，“你不许跟着！在药堂好好干活儿。”
庚桑隽在远处看着，帮李翀道，“你让他跟你一块儿去，免得路上遇到什么危险。”
林沅不满道，“师父，我就去一趟吴州的功夫，能有什么危险啊？人家卖女儿的，好歹图个钱，您这急着送女儿，是个什么打算？”
“我还不就是希望你能找到踏实可靠又宠你的男人，给你做依靠。”
林沅赌气道，“我才不需要依靠！我给人看诊，还有卖毒药，就能赚钱养活自己。”
“行了行了，你赶紧去吧。”
林沅也没再说什么，率先走出了药堂，李翀和定风两个人也跟了出去。
三人一同去吃午饭，席间，定风为宋轩婍说好话。
“对了，林大夫，轩婍近来很勤奋，庚桑大夫送她的书，她每天都在背诵。”
林沅问，“每天都背，那背下来了吗？”
说到这里，定风便想起宋轩婍背着书睡着了的样子。“她背得挺起劲儿的，大约是背下来了吧。”
“好啊，一会儿我就考考她，看看她的根骨如何。”
定风斟酌一番，对林沅道，“林大夫，其实轩婍想学医术，就是没有安全感，她并非真要学出个什么样子来。您不如就收下她，让她高兴高兴，得空了指点她两句，让她觉得自己有个厉害师父庇护着，也就是了。”
林沅道，“她的两个姐姐爱欺负她，如今一个死了，一个在尼姑庵，她其实不必担心什么。有些挫折，她也该经历一番，我给她设置考验，就是锻炼她的心智。等到内心强大了，会不会医术又有什么要紧？眼下，你还能照顾她，等到你跟随你家少主回军营后，许多事情都得靠她自己。”
一想到这里，定风就有些发愁。
“行了，吃好了我们就出发吧。”
三人骑着马，往吴州出发。不到半个时辰，三人就到了宋家。
却说宋言真吩咐了定风去找大夫后，商陆还是孕吐难受，汤圆吃不下换了白粥，可还是吃什么就吐什么。
她怏怏地回床上去躺着，宋言真坐在床边，轻轻摸着她的背给她顺顺气。
看着她这么难受，宋言真忍不住心疼，“唉，母亲刚怀孕时，就吐得厉害，吐了快两个月，如今才终于好些。想想你要是有孕了，也要受这么多罪，我就有点后悔。”
“过了这个坎就好了。”
“可是过了这个坎，还有下一个坎。等你不吐了，肚子就变大了，那时候身体笨拙，也不好过啊。”
商陆拉着他的手，“要是夫君陪着，就好过了。”
“你叫我什么？”
“夫君。”
宋言真开怀大笑，“再多叫几声来听听。”
“以后有的是时间叫你夫君。”
终于过了午后，林沅来到宋家。
宋言真在家里等得焦急万分，一看到林沅来了，立马一脸谄媚地迎上去，“哎哟，林大夫，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
林沅看他一脸谄媚的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就是要当爹了吗？不至于如此。”
林沅进屋，给商陆把脉。把脉之后，她道，“恭喜，你们心想事成了。”
虽然已经兴奋了半天，可是终于得到了大夫的肯定答案，宋言真还是高兴得找不着北。
“太好了！我终于要当爹了！”
林沅看着他们高兴，也为他们感到高兴。
高兴之余，林沅惦记着定风的嘱托，对定风道，“轩婍呢？你叫她来，学学喜脉是什么样。”
“是，我这就去找她来。”
林沅道，“怀孕初期，应当忌讳的事有许多，七夫人可知道？”
商陆道，“知道的，前些时候陪着婆婆养胎，我也跟着学了不少。”
最要紧的是，她已经是第二回有孩子了。
“我再同你们讲一遍。”
宋言真道，“等会儿，我去拿纸笔记下来。”
林沅遂又叮嘱了一遍，宋言真拿来纸笔，认认真真地记下了林沅的嘱咐。
诊完脉之后，林沅让宋轩婍缠着说了一会儿话，方才离开。
宋言真高兴得一直没法冷静下来，急急忙忙地想去告诉爹娘，还是商陆冷静地把他拦住了。
商陆劝说他道，“我这才有了胎儿，还是别声张，过两天再去禀报父母也不迟。不然，才请了大夫，就急急忙忙地跑去伊芸小筑，让那几房的人察觉了可不好。”
“对对对，媳妇儿说得对。”
宋言真坐在窗边，抱着商陆坐下，手掌轻轻放在她的小腹上，眼神温柔得像一江春水。“真的不敢想象，这肚子里头，就有个即将出世的小生命了。”
“你不嫌腻歪吗？有了孩子也不用这么抱着，快放开我。”
“让我再抱会儿。”
“你抱着我也没用，它还是得再等七个月才会出世。”
“我知道，但是我得看着你抱着你，省得你乱动，省得磕了碰了。”
“夫君，我不是冒失的人，我已经是第二回怀孕了。”
“不管！你虽然是第二回怀孕，可是第一回却被人暗算，我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了。”
商陆无可奈何地闭嘴了，自从两个人都准备着要孩子，她就料到了，她怀孕时，他得找不北地乐一回，等孩子出生时，还得继续找不到北地再乐一回。
宋言真的反应，全在她的意料之中，他现在的神情就像个小孩子守着树上的果子，时时眼巴巴地盼着它早点成熟。
“媳妇儿，你觉得它是儿子还是女儿？”
“才两个多月，尚未成形，又没有一点特征，如何能感觉出是儿是女？不过，我希望是个小子，因为姑娘的生活太难了。”
“我猜也是个小子。”
“再过几个月，你就能感觉到它在我肚子里动了。到时候，它要是动了，我就叫你快来。”
说到这里，宋言真已经开始期待这一天。
“真真，我想去上坟，我想告诉我的那个孩子，我又有孩子了。”
宋言真认真想了想，“要不，让风水大师挑个日子，把那个遗体迁回宋家的祖坟？那孩子离你那么远，迁回来你也方便祭拜。”
商陆也认真地想了想，“可是，毕竟我上辈子到死也只是个妾，迁入宋家祖坟总要有个由头，我可不想借宋初鄞的名头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