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五十六、天涯海角，随君而行
2019-04-20 08:33:37
恍如一季春风过境，舞台不倒，演员却终将散场。
绿珠倚着朱红栏杆发呆，尹斐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轻声问，“舍不得？”
绿珠回神，缓缓笑道，“总不至于。”
“南方的小城虽然比不上这里热闹，也……”
绿珠回身捂住他的嘴，“在哪无所谓，有你便够了。”
这皇城，予过她痛，也予过她喜。
最好不过予她这一人。
从此，天涯海角，随君而行。
绿珠看着尹斐的双眼，默默在心里许诺道。
季家一倒，官职多有空缺，尹斐承此势，也讨得家乡一官职。
再过三日，便要离开皇城赴任。
绿珠自然是要同行。
“季陵会不会不高兴？”尹斐忽然问。
“你把他当三岁稚童呢。”绿珠浅笑，她的目光飘向远方，“天下无有不散的宴席。这道理，他比你我明白。”
季陵带着十八到春风楼的时候，嬷嬷正哼着小曲游走在各位客官中。
八面玲珑，游刃有余。
“来了，”她看见季陵却不热情迎上来，靠着门懒懒笑道，“人都在后楼呢。”
“多谢嬷嬷。”季陵照例掏出几锭银子递给她。
她懒懒收了，一副不想多说话的样子。
却在季陵刚要离开的时候叫住了他。
“那臭小子，好像姓尹来着？把我楼里唱小曲唱的最好的绿珠就这样骗走了！知道嬷嬷我调教一个要花多少心血吗。我这楼里得损失多少银子……”嬷嬷碎碎念许多，最后不情不愿的说了一句，“你嘱咐那小子好好待她！要不然我这春风楼第一个不放过他！”
季陵一愣，随即笑了出来。
三分笑意从他的眉眼自然流露，他伸手轻轻抱了下嬷嬷，低声道，“知道嬷嬷心疼绿珠，我会好好嘱咐他的。”
嬷嬷也愣住了，一把拍开季陵的手，嘴里骂骂咧咧的，“臭小子，连老娘的便宜也占！快走快走！”
眼里却闪过一抹晶莹。
季陵笑着应了，带着十八快步走过前楼。
“她好凶。上次还差点把我拽进来。”十八心有余悸的叹道。
季陵好笑的揉了揉他的头。
再张牙舞爪八面玲珑的人也会有脆弱温柔的一面。
嬷嬷会对他说这些，或许也是算准了，绿珠一走，他便也不会再来了？
他思索着走到后楼，就见尹斐正站在楼梯口处张望。
“季兄你可来了。你再不来，绿珠就要赶我去接了。”看见季陵他眼睛一亮，笑道。
季陵刚要答话，却见一人从他身后转出来。
“季陵来了？”
“你怎么也在？”季陵诧异的看着徐夜之。
“我怎么不能在呢。”徐夜之穿着一身深蓝色衣衫，气色好得不得了。
“你伤好了吗。”
“好了好了，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徐夜之嘟囔道，“整日在府里养伤要闷死我，今日接了尹斐的信笺，赶忙来了。”
“别站着说话啊，快进来。”绿珠在三楼窗喊道。
“好好好。”季陵应声。
几人进了房内，就见一桌佳肴已然摆好。
“今日不醉不归。”徐夜之看着季陵促狭笑道。
“小爷怕你吗。”季陵不屑道，全然不顾十八在身后一个劲的拽他衣服。
“嗳，你总拽他做什么？”他动作不大，徐夜之却一眼瞟到，问道。
“王爷说了，公子不能饮酒。”十八也不惧他，坦然对答。
“公子是不是？”十八低头看季陵，满脸都写着，我会告状的。
“是是是。”面对楚颜，季陵永远秒怂。
“你还真听他的。”徐夜之啧了一声，像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眼看着季陵笑道，“若说你家王爷，倒真有一件新鲜事，你想不想听？”
第57章 五十七、做不来和姑娘争
2019-04-20 08:35:03/2019-04-20 08:35:32
季陵把手伸向离他最近的糯米荔枝饼，对徐夜之的话置若罔闻。
“什么事啊。”绿珠扫了一眼面色不咸不淡的季陵，开口问。
“……”徐夜之看了眼季陵，觉得他的反应怪怪的，在心里徘徊了一上午的话突然说不出来了。
本来他的目的不就是告诉季陵楚颜要成亲了，然后趁他伤心，乘虚而入吗？
怎么话到嘴边。
“……算了，没什么。”
季陵吞下嘴里的荔枝饼，扫了一眼徐夜之，似笑非笑道，“为什么算了？有话就说啊……不过先让我猜猜，你要说的莫不是王爷要成亲的事？”
“什么？王爷要成亲？”绿珠和尹斐都惊的倒吸一口冷气。
“你已经知道了？”徐夜之同样惊诧。
只有季陵一人依旧淡定，甚至趁他们惊讶的时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这是真的？”绿珠回过神，压抑心中的震惊，追问道。
“这种事还能说笑？”
“……只是怎么这么突然。”绿珠喃喃。
“这还突然？楚颜这个年纪，妻妾成群才是正常的吧。”徐夜之插嘴。
绿珠闻言看向季陵，却见他面色如常，甚至颇为赞同的微微点头。
“你不难过？”绿珠忍无可忍问。
“这有什么好难过的……你们别这么看着我。王爷成亲是很正常的事吧。”季陵无奈道。
为什么楚颜要成亲这么自然而然的事，在十八眼里，在绿珠尹斐眼里，在徐夜之眼里都变得如此难以置信？
甚至……甚至在他自己眼里都如此不正常。
他正是对抱着这样想法的自己更加无奈。
他自嘲般的笑笑，手第二次摸向了酒杯。
“不准喝了！”绿珠一把打掉他的手，“有什么难过就说出来，不许饮酒逃避。”
季陵摸摸自己的手，凤眸微弯，俏皮道，“要说不难过肯定是假的，不过也就那么一点而已。”
“……真的？”
“……”假的。难过的不得了。
季陵笑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我又不是姑娘，心思没那么细腻。再说，和姑娘争，我做不来。”
语气自然到十八都在想，公子竟然是这样想的！
绿珠仔细看他唇红齿白，凤眸弯弯，眼中似有醉意，水波流转。不由在心里暗道，哪家小姐能争过你呢。
“听说丞相家的那个小姐，泼辣的不得了呢。”徐夜之忽然凑近季陵，道，“若是受了气，不如去我府上住几天？”
季陵不过饮了一杯酒，便觉得隐隐有些头晕。
他扫了徐夜之一眼，目光落到对方的颈边红痕，嗤笑了下，“算了，我怕你府上的虫子。”
“虫子？哪有什么虫子。”徐夜之狐疑。
“没有虫子……”季陵拖长语调，伸手指了指他的脖颈，眨着眼问道，“那这是什么咬的？”
徐夜之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脸上少有的现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讪笑了下。
心里却是咬牙切齿，这小混蛋到底什么弄的！难不成是趁他睡觉的时候吗！
季陵看他样子便觉好笑，也没为难他，转向尹斐问，“还有三日便要走了？”
“是。再拖不得。”
“嗳……嬷嬷方才告诉我，让你好好待绿珠呢。你这一趟皇城可没白来，讨了官讨了佳人。”
尹斐笑，“我运气好呢。”
季陵也举杯笑，“到了要记得给我写信，我定要去看你们的。”
“好。”
觥筹交错，一晌贪欢。
季陵到底是醉了。
快到傍晚时楚颜来接他，他还趴在桌边，嘴里喃喃的，“要好好待她啊。”
楚颜把人抱起来，对着唯一还清醒的绿珠略点头，“我带他回去了。”
“等一下，”绿珠眼神闪烁了一下，“王爷您……要成亲了？”
楚颜一愣，先看向季陵，看人还睡着。神色一时冷下来，看向十八。
“不是他说的，季陵早就知道了。”不忍心十八怂成一团，绿珠替他开脱。
楚颜怔愣，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人。
“您放心。”绿珠看清他动作，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她说，“您放心，季陵不是不识大体的人。”
“不需要。”楚颜打断她的话，神色淡淡，“他不需要识这种大体。我不会……让他受任何委屈的。”
绿珠兀自愣在原地，“您的意思是……”
楚颜不答，径自抱着人上了王府的马车。
第58章 五十八、您可是大楚的……靖安王啊
2019-04-20 08:37:03
马车上楚颜揽着季陵，让他半靠着自己。
十八习以为常的坐在车夫身边，却被楚颜唤了进去。
他进来后楚颜并未看他，只低头看着季陵，轻声唤道，“季陵？”
季陵皱了下眉，半睁开迷蒙的眼。
“我是谁？”
季陵使劲眨了眨眼，终于在一片水雾中认出楚颜的脸庞，“王爷？”
楚颜松了口气，应道，“嗯，是我。”
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在季陵又要睡过去的时候，楚颜在他耳边低低的问，“季陵，若是以后不在皇城了，你想去哪？做什么？”
季陵似乎不能理解他的意思，眨眨眼没说话。
十八却是震惊道，“王爷，你，你不要公子了！”
楚颜好笑看他一眼，刚要说话，听见季陵喃喃自语，“开茶楼吧，开酒馆也不错……春风楼也挺好。”
“好。”楚颜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我们以后就开茶楼。你做掌柜好不好？”
季陵笑了笑，模糊不清应道，“好。”
十八完全愣了，偏楚颜正色看他，道“你是要留在皇城还是要和我走，我不强求，全凭你自己做主。”
“王爷……”怎，怎么可以呢。
您可是大楚的……靖安王啊。
楚颜却竖起一根手指噤了他的声，“我意已决。”
十八咬了咬唇，眼里闪过一抹绝色，“十八自然是要跟着王爷的。”
楚颜笑了一下，“多谢。”
十八眼睛里涌起一股酸涩，何来多谢呢？
三日后，尹斐绿珠离城，季陵相送。
五日后，徐夜之重归边疆，容凤相随。
皇城之间，春风楼内外，似乎依旧歌舞升平，热闹喧哗。
对于季陵来说，却又安静的像只剩下自己。
安静到他都没办法找到事情分心，不去想楚颜要成亲的事。
从市井间的饭后笑谈，到金銮殿内的一道圣旨。
楚颜是……真的要成亲了。
季陵叹了口气，百无聊赖的穿梭在王府里。
府里到处有人在忙，一片喜气盈盈的景象。
十八正在府门前张罗着挂一盏双喜字大宫灯，鎏金色的大红门上刚贴好粘金沥粉的双喜字。
十八正仰头看着，吼道，“再往左一点！干什么呢。”
冷不防看见季陵，忙拽住人，“公子你快帮我看看整齐吗，我这一上午眼都花了。”
季陵心里千百个不愿意，抬眼扫了一下，嘴上却老实道，“整齐。整齐得不得了。”
“整齐就好，整齐就好。”十八笑笑，自言自语道，“府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以后也就更没机会热闹了。
他眼里带着眷恋，用目光描绘了一遍又一遍。
季陵浑然不觉。
成亲的日子越发迫近，楚颜也越来越忙。
整个王府里似乎只有他一人闲着，倒显得格格不入。
这日他独自坐在花园里饮茶，忽然回想起绿珠离开那日的欲言又止。
究竟想说什么呢。
季陵到底没有深究。
他又想起近日楚颜的忙碌，连带着冷落了他，不由叹了口气，只怕这种日子以后还多着呢。
成亲那日，终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