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102

  “你说了那么多,又不提醒,我哪知道是哪个……”九卿下意识咕哝了句,很快收住了口,“不然阿绣你提醒一下,我保证记起来?”

  九卿一把将桌上的荆条扫到地上,撩开衣摆坐在凳子上,倒了茶喝了一口。茶早已冷了,喝下去并不怎么舒服。她干脆揭开酒壶的布塞子,倒了一茶杯一饮而尽,畅快道:“阿绣,这米酒口感醇香软绵,入口味甘,来之前我特意热过,很是好喝呢。”

  米酒并不容易喝醉,是九卿思来想去后特意挑选的。她知道元绣不怎么能喝酒,才在一对老夫妻处购来了这酒,绵软甘甜,少少的喝一些并不碍事。

  “我知你不能喝酒,但这米酒并不醉人,你试试?”九卿倒了一杯递给元绣,期盼地看着元绣,等她接过浅酌了一口,双眼放出光来,高兴地说,“哪!阿绣你喝了我的酒,就是原谅我,不生气了。”

  元绣不说话,只是小口小口的喝着茶杯中的甜酒。

  很快一杯见了底,她又倒了一杯。

  九卿有点紧张,瞧了瞧酒壶,又看了看元绣,不解其意。

  “阿绣你这……”

  “既然你带了酒,其他事就稍后再提,此刻安静品酒。”说话间,已是两杯米酒下肚。

  这样的甜酒,对于九卿来说,就算是一壶都不见得能醉倒。可此情此景之下,她不过是喝了三杯,就已染了两分醉意,连看着元绣的目光都带了些许朦胧。

  “阿绣,你真好看。”九卿伸出手,对着空气比划了下,小小声地说。

  元绣的脸颊像是染了胭脂,可盯着九卿的眼睛却亮的出奇。

  “我说过的。”

  “嗯?”九卿略带困惑地瞥了元绣一样,语调绵软带了鼻音,看起来有些无辜。

  她有点醉了,脑子不如平日清醒,却也在努力的分辨着元绣话里的意思。

  “想要赎罪,只有一个方法。”

  元绣站起身,勾了勾手指,九卿仿佛受到了蛊惑,起身朝她走去,附耳在元绣身侧,听她呢喃浅语。

  “赔上你自己,至死方休。”

  (防止河蟹)

  叶孤红双手背在腰后,慢慢踏入地牢。

  红莲教地牢乃是教中第二守卫森严的地方,靠近这里,就能感觉到一种阴冷气息袭来,其中还伴随着隐约的血腥气味,令人颇感不适。

  这是她五日来,第一次来这里。

  叶孤红的手指在门上犹豫了一下,还没等她用力推开,忽然那门自动就开了,里头传来一张嬉皮笑脸的面目。原还是笑的,在看到叶孤红的那一刻,瞬间变成了哭丧脸,只听得“噗通”一声,整个人跪倒在地上。

  “首座你怎么来了,小的失礼,还望首座恕罪!”

  他口中话还未说完呢,脑袋就“哒哒哒”地在地上磕起头来,叶孤红都还未开口,他脑袋就红了一大片,这不由得让叶孤红开始沉思,难道她在教中的就是如此脾气古怪,动辄杀人的女魔头形象?

  这可不好,她明明是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好首座。

  叶孤红手里扇子翻转,已然抬起了那人的下颚。

  后者目光惊滞,忽闻一阵幽淡的莲花浅香,鼻端一热,两管鲜红热流滚滚流下,让他狼狈不堪。

  想要伸手擦掉,但在叶孤红既具有威慑力的眼光下,又不敢动手,只能抽动肩膀,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他是刚刚犯了错,被贬到地牢守门的。

  先前就听说首座大人性情古古怪怪,地牢从未见空,惨叫与悲嚎日日相伴,本来他以为那都是人云亦云的,谁知道他到这里不过数日,就看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饶是他这个自诩心肠冷硬的大男人看着,都觉得可怜可怖。

  现下冒犯了首座大人,只怕不脱层皮也得断几根骨头了。

  叶孤红看他又要磕头,手指微微一动,就将那守门人掀了个仰倒,“出去吧,这里有我一人足矣。”

  那守门人哪有不听的道理,虽不知今日首座大人为何大发慈悲,但心中来不及思考,就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门外,并将门带好,消失不见了。

  少了一个人,嘈杂的地牢瞬间安静下来。

  静悄悄的,偶尔还能听到水珠落地的声音,渗人极了。

  叶孤红摇着扇子,慢慢地往里走。她脚步毫不迟疑,径直奔向了最最隐蔽里间的所在。

  绕过最昏暗的地方,终于看到了一角烛光驱散了幽暗。

  触目所及,是一层又一层的血垢,还未彻底干透。明明满地都是委顿的锁链,但整间牢房却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仿佛在她身前的,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雕像。

  “最近公务缠身,不能日日来见你。”讲到这里,被铁链穿透琵琶骨,身上血迹斑斑的人儿还是一动未动。

  “莲妹,你可有想我?”

  突然,哐当一声,是铁链动了。

  叶孤红嘴角微翘,不疾不徐道:“我知你定是日也想我,夜也想我,恨不得拆我之骨头,食我之血肉,我很是开心,有人能将我放在心中日日想念。”

  这话说的过了,有人定是无法淡然处之。

  果不其然,那锁链再次动起来,这回哐当之声不绝于耳,是那静静依偎在墙壁上的人心潮起伏之下,忍不住动弹了起来。

  但这一动,又牵动了身上数之不尽的伤口。一声极细微的呻吟溢出,很快就被其主人压下。

  “滚。”

  血衣人声音干涩嘶哑,就连这个字都说的模糊不清。

  可叶孤红听过了千百回,不论对方是如何说,只消动动嘴皮,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莲妹,你忘了此处是在我红莲教中,这一砖一瓦皆是我的,叫我滚去哪里呢?”

  叶孤红一步又一步走来,步子极慢极缓,但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血衣人的心尖上,她身体慢慢抖了起来,不是害怕,而是憎恶。

  “叶孤红——”

  三个字凄厉非常,仿佛要割裂喉咙,声声泣血,话音落下就已经能尝到嘴里的腥味。

  血衣人不断咳嗽起来,很快又呕出了一口血。

  叶孤红伸出两根手指捏住血衣人的下颚,将她始终不肯抬起的脸抬起来。

  那是一张被血浸透的脸,红黑交错,根本看不清原来的面容。就连双眸都失去了光彩,即使借助烛光,也就是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

  看起来,就是个极丑之人了。

  “你……杀了我吧……”

  她颤抖着声音说出来几个字,耗尽了身体内仅存的力量,又低低咳嗽起来,嘴角缓缓淌下一道血线。

  叶孤红心中一惊,不过是数日未见,怎么会如此?

  五日之前,她虽然身受重伤,但也仅仅是身受重伤。体内生机未绝,但此刻,叶孤红只觉得对面人身体内生机已绝,仿佛油尽灯枯,与之前决计无法比较。

  叶孤红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小瓷瓶,巴掌大小,她倒出了一粒血红色药丸,动作粗暴地撬开了血衣人的唇,将这粒药丸喂入她口中,又在她后背一拍。

  即使血衣人再如何心存死志,也不得不吃下这粒药。

  很快,那药丸就化作了一道热流,将她四肢百骸全都暖起来。

  血衣人“哇”的一口,又吐出一口血。

  不过这口是郁积在胸口的浊血,吐出来后血衣人沉重的身体才终于稍感好转。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不会说。我让你红莲教折损四百教众,如今落入你手,到得这般境地,我谈心莲不愿他人,只怪自己能力不足;但若你还念在往昔情谊,就杀了我!红昭,你杀了我罢,留着也无甚用处了……”

  这段话耗尽了谈心莲的心力,说完身体一软,靠在墙上静静地等着叶孤红。

  叶孤红低低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最为好笑的笑话,笑的身体都忍不住挺了起来。她站在谈心莲身前,踏出一步,踩住了地上锁链一角,脚底微微一错,那链条骤然一绷,扯住了龙骨锁。

  谈心莲没料到叶孤红所为,顿时痛呼出声。她不愿叫叶孤红看了笑话,咬住牙关,锁住所有的呼声,直到那阵子痛楚过去。

  叶孤红不怒反笑,淡淡道:“莲妹,你我之间,情谊二字早已面目全非了,我对你如何,你又如何对我?今后莫要提这二字了。”

  “……杀了我罢。”

  谈心莲心中叹息一声,孽缘如此,除死只怕再无解脱之法了。

  叶孤红眸光一凝,勾唇笑道:“哪能如此简单就让你死了,我的好小姐,还是让红昭好好服侍你罢。”

  话毕,叶孤红张开手臂将谈心莲搂入臂弯,凑到她耳边低语一句,原还打算做出挣扎的谈心莲忽然身子一僵,再无法动弹了。

  “你、你说什么?”

第一百章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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