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陀寺

  沉于酒罐的人皮栩栩如生,眼角下的青蝶化作墨蝶,似鲜血晾干后的墨色;罐子里的酒水已全部被人皮染成血红,一半被包进人皮里做成球,一半被道士浇给珍藏多年的婴木。

  不知道定国公请来的道士哪里找到的婴木,其血腥翻涌,稍稍放置都会流出血液。苏相毕私底下问那个道士婴木哪里来的,道士捋了捋胡子神秘莫测地摇头,脸上一副不可说的微妙表情。

  起先,女子尸身从粪池取出之后依旧有人肉附于骨上,去取尸骸的小道士胆小,没把粪水洗去就装进了棺材,结果刚抬进定国公府就炸了,抬棺材的人皆手足骨头碎裂。

  后来,无论多少次,棺材就是抬不进门口,女子尸骸又不能一直放于露天之处,这时苏相毕就和定国公说了婴木吃掉了女子半罐血水的事情。不知定国公同道士说了什么,那道士最后把婴木交了出来。

  于是选了一个黄道吉日,众道士一同布阵,取女子骸骨,置于阵中,炼去尸肉,借婴木血腥死气压制女子,再把骸骨融进婴木中去。

  一开始,女子确实没有再作妖,定国公府却没有找到人愿意敲棺材钉,毕竟知道这件事的不会把自己搭进去,能敲棺材钉的人必须非等闲之辈,否则敲歪了女子还是会回来报仇。

  有本事的人都知道不是什么活都接的,尤其这种敲棺材钉的活,谁知道最后敲下去的到底是什么?要是个普通的鬼就算了,怨气逆天那种就是自己找死。

  就这样,定国公和安远侯府找了大半个月都没找到人,也曾想过找普通人试试,结果那人连锤子都拿不稳,当下腿就软了,最后是抬出去的。

  恰好这时皇城传出一个姓沈的男子,看房极准,家中不安宁的,只要是房子的问题他都能解决。稍一打听,定国公就想起来这是当时沈家唯独留下的那个分支。

  为了确定人是有点儿本事的,定国公找来当时掺和了的宗室子弟,请人上门看房,再透露一下苏相毕和李安康想请他的事情,看一下这人的反应。

  沈老板不负所望,有本事,却不知道这棋局到底有多大,也因为一开始被人误导,只想着是两个纨绔子弟争夺钱财,没有找到真正的知情人问出到底有哪些是不能碰的。

  随后苏相毕和李安康做了一场戏,早早安排好了人手、联系房东,势必要用最短的时间让人敲下棺材钉。先是逼着沈老板出走皇城,再把人带到城外,做了什么,就不关皇城里的人的事了。

  为了确保女子的仇恨完全放到沈家人身上,定国公找来府中的一个老婆子,让她把人皮包住的血水扔在沈夫人身上,老婆子过意不去,当时就跳湖了,即使后来被救,第二天也去跳了护城河。

  不过谁也没想到,沈老板是个硬气的,左右都是死,那怎么能恶人还活在世上逍遥?他不敢说自己是绝对的好人,却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为了逃命扎那骨骸七枚棺材钉的而造成的果他也愿意在看到恶人伏法后承担。

  沈老板出走,定国公府和安远侯府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找人再算一个适合拔钉子的黄道吉日,当初直接把人逼死的七个纨绔子弟每人拔出一枚棺材钉。

  当晚,安远侯夫人惨死——死状与女子相同,被活生生剥下人皮,切去四肢,人却没死,活着呼救,被人当做妖怪砸死了。

  至此,谣言才流传出来,百姓开始害怕,怕当初自己是否遇上那位惨死的姑娘而没有拉一把导致恶鬼来杀自己。

  人心不稳之后当时某女子死去的事情再次被拉到台面,圣上震怒,必须彻查。

  死的人都集中在那些权贵身上,皇帝原本都要下令处理以安民心,结果边疆八百里加急番邦入侵,没办法,安远侯和定国公还要带兵打仗,此事只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皇帝去找了皇陀寺老方丈,请他看在百姓的份上帮一次忙,超度亡灵。

  老方丈说:“此事已不能善了,陛下,无论您今天选择为何,其实都来不及了,冤孽已经造成,老衲如今再为陛下留十年,十年后,如果该做的事情依旧做不到,请做好国家动荡的准备。”

  当晚皇陀寺老方丈做坐化于菩提树下,婴木则不知所踪,所有事情告一段落,只有惨死的安远侯夫人始终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说她生前多么善妒,那些送进侯府的、长得清秀的女子都会被她处理掉,偌大个侯府,连个能充门面的漂亮丫头都没有,全是嬷嬷,生怕安远侯被抢了。

  人们也开始想起来当初安远侯夫人说带回家管教的下人,听说那女子长得极漂亮,会不会就是后来杀了安远侯夫人的厉鬼,私底下都说杀得好,一命偿一命,应该的。

  莫问喝下最后一杯水,道:“事情就是这样,那老摊主后来说当年他想放青蝶姑娘走的,结果人刚出城就没了,他一害怕,就赶紧回家找老伴儿,想躲过定国公府,结果两人还没出城就被抓了回去。”

  “那当时砸了沈夫人一身血的就是馄饨摊主的妻子?”沈玉千皱眉问。

  莫问点头:“是的,当时他也被拉去试能不能敲下棺材钉,结果棺材钉像被什么挡住一样就是敲不下去,所以他在定国公府看完了后来所有的事情,也有为妻子报仇的意思吧,贫道与秃驴回来的时候看到有别人去吃馄饨,摊主也在说这个事情,许是怕别人忘了。”

  众人一阵唏嘘,这件事情背后血淋淋的,随便知道一点都是满嘴的血腥味,现今青蝶回来报仇,真不知道是阻止还是放任好。

  沈顼琇两三口塞完糕点,推了一下莫问的手,问:“莫道长,那现在与青蝶有牵扯的人活着的有多少?”

  莫问想了一下,说:“不算那些下人丫鬟什么的,我们目前知道的,还剩安远侯,可是……”

  “莫道长是想说青蝶从晚花楼离开到重新被安远侯夫人找到之间的事吗?”沈玉千一边开口一边站起身,“这没水没吃的,我们先下去听听别人怎么说顺道填一填肚子,这事儿急不来。”

  沈玉千这样一说莫问才觉得饿,回来的之前他就吃了一碗馄饨,后来和玄清到处逛,听到路人说定国公暴毙了才冲回来。

  果然大堂里都在说定国公死去的事情,人就是这样,你活着的时候世人敬畏不敢说你一句不好,死后你老底都得被人翻出来,尤其是有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告诉别人你的丑事的时候。

  沈玉千、沈顼琇、莫问、玄清刚坐下就听台上的说书先生说当年一个名为青蝶的女子的尸骸如何被定国公等人作弄的事情,说到激动处底下一片骂声,定国公这也算是死后翻车了。

  倒是沈玉千觉得不对:“他们怎么知道那女子是青蝶?过去这么多年的事情,连莫道长你见到的那个馄饨摊主都不知道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这一个说书的如何能知道?”

  这时隔壁桌的一个男人高声问了一句:“说书的!你说的青蝶是不是水城那个青蝶啊?”

  男人看起来四十来岁,身上的穿着打扮像南边的人。

  大堂的人这下七嘴八舌地问水城是那个水城吗?水城的青蝶又怎么样啊?各种问题层出不穷,男人就挑着能说的说了几句:“我是水城来的,水城有一家花楼,叫枝子楼,当时就有一个叫青蝶的花魁!漂亮!跳舞还好看!后来被水城城主买走,就没再见过了,不知道是不是她。”

  “水城城主都死了!你别是吹牛吧?”

  “是呀!水城那个小地方,有美人吗?”

  ……

  大堂里又吵了起来,都不太相信男人说的话。这时台上的说书先生敲了敲抚尺,带众人声音渐小之后才开口:“既然诸位客官想听前因,那便说说前因……”

  接下来说书先生说的就是沈玉千他们在夭桃处听到的那一段,本想来听听后果的,谁知被带着往前因偏,照说书先生的速度,说一晚上都说不到青蝶被城主买下送往皇城。

  沈玉千叹口气,给沈顼琇舀汤,说:“看来是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了,晚上我们再去茶楼听听,那人多,说的东西肯定也多。”莫问和玄清皆没意见,如果上面不来查,他们想去哪儿去哪儿。

  几人洗完澡,收拾妥帖之后才去客栈后面的茶楼,真是全皇城的金银都在这一圈儿了,赚钱的店全聚一起,其他街上的店铺就显得十分冷清。

  今晚的茶楼果然爆满,沈玉千他们都找不到好的位置,最后花了钱才跟一位即将要走的妇人订下桌位,说好之后沈顼琇在那陪妇人听说书,沈玉千和莫问到处逛逛。

  妇人捏着一张素色的手帕,把一盘云片糕推到沈顼琇面前:“小公子长得可俊,请你吃。”

  沈顼琇看了一下糕点,想起沈玉千说的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便道:“谢谢夫人,不过我小时生病伤了喉咙,吃不得这些,大夫说容易噎着。”

  “这样啊,真可怜。”妇人拿帕子捂了捂心口,十分怜悯的模样,袖口落下,一串佛珠露了出来。

  看见这佛珠上的金光,沈顼琇想起当初答应的那女鬼,便问:“夫人,您的佛珠真好看,是哪里求的呀?”

  “这个呀?”妇人撩起袖子,把佛珠拿下来给沈顼琇看,“是皇陀寺求的,看你脸色不好,得空啊,让你哥哥也带你去求一串,不要香火钱的。”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果然没办法再三十章之内完结,才把定国公弄死了,后面还有一堆人没死呢,说实话,我一开始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是没想这么多背后的事情的,但是随着中间每一次写不下去我就拉新的虐点出来,到现在收尾我发觉,这故事就像文中那些害死了青蝶的人一样,你就做了一点点与之相关的事情,可是对于当事人而言影响是很大的,希望看到的读者以后做什么都能三思而后行,古人诚不我欺,前人总结的经验总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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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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