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丞番外

  我是一个小痞子。

  不记得是从几岁开始,我就在巷子里游荡了,捡路边的垃圾吃。巷子的尽头有一面温暖墙,常年四季都会有人把不要的衣服挂在那里,那里基本上就是我的衣橱了。

  我没有父母,隐约只记得自己曾经是住在一间温暖的大房子里,有女人温和的声音,似乎在哄我睡觉。

  但也许只是个梦,因为如果我是住在大房子里,有那么温柔的妈妈,不可能会流落街头。

  十二岁的时候我开始跟着街头的混混们混,因为我长得高,又耐打,很快就混出了一片小天地,收保护费,拿钱□□,恐吓,终于算是过上了不用担心温饱的生活。

  十五岁那一年我入了帮派,扶摇直上,不到两个月就做了一个片区的大哥,我洋洋自得,带着一票小弟去“收货”,结果被人围堵。

  西瓜刀砍下来那瞬间我才明白,我是做了人家的替死鬼。

  我不知道自己被砍了多少刀,在意识模糊的那一瞬间,忽然有四五辆黑色商务车将我们团团围住。穿着黑衣的男人下车,训练有素地加入到这场斗殴中,但他们不是我们这一队的人,也不是另一边的人,因为他们谁都打,打到小仓库里再无一个人能站起来。

  我缩在角落,血肉模糊,眼前是一片血色,而后看见一辆漂亮的黑车开过来,停在我面前,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高跟鞋的女人下车,她的步伐优雅得像猫,走到我面前蹲下后,问了一句:“叫什么名字?”

  她的声音很温柔,但却不是我梦中妈妈的那种温柔,这种温柔莫名地让我有些害怕,因为今天让我来送死的大哥,也曾用这种口吻问过我的名字。

  我昏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坦白说我活了十六年,都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床,舒服得我一度忘了身上的痛意。

  我没有睁开眼睛,不争气地希望自己能在这张床上躺一辈子,就这么死过去也行。

  到了晚上有医生过来检查,我仍然没有开眼睛,察觉到医生走后病房里还有人,我听到他打了个电话,称呼对方为单董,告诉她我这小子救活了。

  半小时之后病房外传来脚步声,是那种细高跟走路的声音,我莫名想到了那一双黑色高跟鞋,然后心跳加速,眼皮也开始跳。

  脚步声停下后我闻到一阵香水味,我能感觉到一双锐利的视线停留在我身上,这给我极大的压迫感,几秒之后视线移开,我听到女人淡淡开口:“既然救活了就别开止痛剂了。”

  随后她便走了。

  当时我松了一口气,但到了半夜药效过去,我疼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后背出了一身冷汗,止不住地□□。

  我闻得到病房内一阵似有若无的香水味,于是死扛着没有睁眼,直到细微的脚步声走近,女人纤细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还装呢?”

  声音很轻,轻易就让我心跳加速了,我睁开眼,在黑暗中凝视她。

  “叫什么名字?”她又问了一遍。

  “你是谁?”我问。

  听得她轻轻一笑,“我是单路。”

  “为什么救我?”

  “你也知道我救了你?”她尖锐地反问:“结果你连名字都不告诉我。”

  我觉得她肯定知道我的名字,否则为什么会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当时居然脱口而出说了一个假名字:“我叫金风。”

  闻得她一顿,而后直起腰,啪地打开了灯,我还在刺眼的光线中未回过神,又感觉手背一阵刺痛,她拔掉了我的针头,用力将我推下床,声音淡漠,“既然我救错了人,那就滚。”

  我忍着剧痛抬头看她,很没骨气的道歉:“单董,是我错了,我叫夏丞,我……”

  我痛晕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换了一个地方,身下躺的是一个更舒适的床,轻飘飘的,总让我感觉自己在云端。

  有个男人站在门口,看到我睁眼,拿着对讲机说了一句醒了,随后就有人推着餐车过来。

  我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吃过东西了,一闻到香味肚子就在叫,一个人吃完了一整只卤鸡。

  这是我人生中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用过餐后有人进来帮我擦身,还未穿好衣服,房门又被推开,那个女人抱着手臂走进来,我受惊一般捂住重点部位,脸热到耳朵根。

  但她根本瞟都没有瞟一眼,只是站在床尾问我话。

  “吃饱没?”

  “饱了,谢谢单董。”

  “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

  其实还在疼,但我不敢说。

  一直到他们替我穿好了衣服,我才敢抬头看她。

  她穿着丝质睡衣,外面只批了一件纯手工毛线披肩,整个人看起来优雅又贵气。

  也许是我见识少,我觉得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即便是我们帮派头头的女人都没有她漂亮。

  她那个时候还很年轻,24岁,其实正是女人如花似玉的年龄,只是嫁给了一个六十五岁的老男人。

  可能是我的视线太赤.裸,太无礼,她微微皱眉。我连忙识趣地敛起视线,一副恭敬的样子。

  “以后不要再和我玩心眼了,我不喜欢。”她淡淡的说。

  我连忙道歉,“对不起单董,我只是,仇家太多……”

  她哼了一声,不知道相信了没有。

  “好好养伤。”她最后说,“你以后就住这里,有什么需要的就吩咐下人。”

  这里其实只是一间公寓,我过了很久才知道这里并不是她家。

  在我养伤的那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她为什么要救我?我有利用价值吗?需要我卖命?虽然她救了我一命,但要我去卖命,我还是不愿意的。

  我们这种蝼蚁,看起来不怕死,但最惜命的也是我们。

  我的伤完全养好那一天,公寓里突然来了一个老师,莫名其妙就开始给我补课,我心浮气躁,根本学不下去。

  卖什么命需要学习?有病吧?

  我这么恼火,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根本没有上过学,老师不得不从初中开始教,他教得吃力,我也学得吃力。

  晚上单路过来,厨师十分紧张,弄了一大桌子菜,吃得我肚皮都鼓了。

  我以为她会骂我白天把书撕了的事,结果她什么也没说,吃过晚饭之后就叫我和她去散步消食。

  我乖乖跟着,下了楼上了车,车开到我睡着都没有停下。

  最后我感觉自己被人狠狠推了一下,猛然醒过来,下巴上全是口水。

  “抱歉啊单董。”我嬉笑着道歉:“昨晚没有休息好。”

  她皱了皱眉,“别这么笑。”

  我连忙抿唇,看到车子已经停下了,便问她:“来这里干什么?”

  她打开车门,“见你姐姐。”

  我微微一顿,而后迅速跟上。

  我真的是到了今天才知道自己有姐姐,而且她看起来生活得很好,漂亮,但和我一点也不像。

  落座的时候她看了我一眼,但却没有和我说话,全程都在和单董说着我听不懂的话,直到走了我都还没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上车之后单董问我。

  我敛起心绪,转过头问她:“单董,你和我姐姐是朋友?”

  她点头,“是朋友,她以前帮过我。”

  这晚之后,我一度以为她救我纯粹是受我姐姐所托,想照顾我而已。

  之后我继续学习,锻炼,她偶尔过来检查进度,我在这个小公寓,一呆就呆了两年。

  我很少外出,外出也有保镖跟着,除了运动,其他的活动我也懒得参加,服装是定制的,每一季都有裁缝上门量尺寸。

  这一年真是我过得最舒心的一年了。

  那天早上我和保镖出去运动,回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来了,躺在沙发上,似乎是睡着了。

  公寓里长期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教我格斗的保镖,还有一个是四十多岁的女佣,冰箱上留着女佣的纸条,说她出去买菜了,因为单董今晚留下来吃饭。又提醒我如果她在睡觉,就不要打扰她。

  现在是深秋,落地窗打开着,冷风往里灌,缩在沙发上的人皱着眉,似乎做梦了。

  我回房拿了一条毯子,过去给她盖上时才闻到她身上的酒气,以及她眉骨和嘴角的伤痕。

  我从未看到她受伤,也没见过她狼狈的样子,因此眼下看到她受伤,吃了一惊,同时又发现她手上,腿上,还有衣服遮不住的脖子上,全都是看着就让人惊心的青色痕迹。我很清楚,这是被打出来的痕迹。

  大概是我离得太近又太久,她皱了皱眉,忽地睁开眼推了我一把。

  我猝不及防,摔到地板上。

  而后她坐起来,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的手。

  刚刚她推我的时候摸了我一手的汗。

  我把纸巾递过去,并没有开口问她那些痕迹是什么。

  晚餐吃的是海鲜大餐,食材很新鲜,但是她没吃多少,而且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我喝了一些红酒,还被她训了一下,说我是牛饮,而后示范了一遍。

  她真的很优雅,全程我都在盯着她的手发呆,等她叫我学的时候,我不出意料的做错了。

  她是没有耐心示范第二遍的,只说:“等你考上大学了,我再找老师教你。”

  我有些意外:“我要上大学?”

  她看了我一眼,蛮意外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找老师给你补习?”

  “但是……”我话还没说完,室内就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

  单路惊呼了一声。

  “停电了。”我说,“最近这几天附近的电路在维修。”

  她没有说话,而后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是女佣和保镖去找蜡烛了。

  “单董?你还好吗?”我因为刚才那一声惊呼有些担心,而后又听到椅子挪开的声音,刀叉掉落的声音,越发不安,也跟着站起来,朝她的方位走过去,却猛然触到一个温香软玉。

  我和她撞到一起了,她有些惊慌,拼命推我:“是谁?”

  我没想到看起来冷冷清清,强大如她,也会怕黑,忍不住地想笑,憋了好久才出声安慰:“是我,单董。”

  她安静下来,但仍然紧紧抓着我的袖子,身体贴着我的胳膊。

  在这几秒钟里,我神游了,心跳也越来越快,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只觉得她贴着我的那一块肌肤,几乎要烧了起来。

  之后眼前猛然一亮,保镖点燃了蜡烛,单路松开我,坐回了原处,而我竟然有些失望似的。

  面还剩一半,我坐回去吃,单路的刀叉掉了,她没有再用,只是小口地喝着汤,我头一次发现她的嘴这样小,这样薄,这样红润。

  于是晚上我做了绮梦。

  我对于这一点并不觉得羞耻,相反,我很高兴,因为我有了幻想的对象。

  以前在街上混的时候,时常会听到他们谈论女人,也许是因为我那时候太小,也许是因为我根本就不认同他们的审美,他们觉得美的那些女人,我都嗤之以鼻,所以我十六岁之前都没有过生理反应。

  第二天早上我给单路打电话,兴致勃勃地约她过来吃早餐。

  她很疲倦似的,没有立即答应我,只是问我有什么事。

  “没?”我说,“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她嗯了一声,之后就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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