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复习

　　有两个拖后腿儿的伤员，秦小慧进了城这些年工作又清闲，自然没有以前在农村的时候那么吃苦耐劳，她又舍不得让受伤的莫小林拿东西，还要经常注意着两个孩子让他们别乱跑，一行人自然拖拖拉拉的走不快，从火车站走出来都老费劲了。

　　看这情况，本来秦小慧还在担心他们伤的伤小的小，还拿了这么多东西，挤公车不知道怎么麻烦呢？却没想到莫小林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三林他们厂里打了电话，刚从火车站出来就看到二林开着拖拉机匆匆忙忙过来接人来了。

　　突突突的噪音中，老远就看着他挥着手大声招呼：“小林，这儿呐！这儿呢！”

　　拖拉机的噪音实在是太大了，不过莫小林虽然没听见他的喊声，却也听见拖拉机突突突的声音，转过头看见了使劲挥手的莫二林。

　　拖拉机太吵，说话也听不着，莫小林就没白费功夫，等二林停了车熄了火才笑着问道：“二哥，你咋开拖拉机来接了呢？我还以为又是大哥赶牛车来接我呢。”

　　莫二林憨憨的笑着，却也挺骄傲的说道：“我现在可是农机站的技术骨干，也有机会来县城开会了，这不是想着今天要开会，时间也赶巧来得及，顺便就把你们捎回去了，没必要让大哥再请假跑一趟。”

　　“哟！二哥现在也出息了呀！这都跟领导出来开会了？”莫小林也知道自己二哥有点儿老实木讷，不会拍马屁，为人也不圆滑，还以为他能在农机站站稳脚跟就不错了，没想到运气不错，遇到农场换领导，还能有赏识他的。也是，有的领导喜欢机灵的属下，让人吹着捧着，也有领导看不惯手下人太灵活，乐意用老实听话的人。

　　只能说，莫二林现在时来运转，该他出头了。

　　兄弟你好久没见还是很有话聊的，不过因为小范同志这个外人在还算克制，聊天的时候莫小林也记得带上这个新朋友。

　　而且因为小范同志腿受了伤他们还特地绕路把人送到了大凤庄，小范同志的大舅哥现在也对这个妹夫印象好了起来，看他受伤还挺紧张，朝身后一声招呼喊来好几个大汉，直接用收谷子的谷桶给抬回去了。

　　看着小范同志那红着脸尴尬却又有点儿享受的小表情，不仅孩子们笑得开怀，莫小林也心情不错的笑了笑，才招呼二林开车回家。

　　到了老莫村，看着村口迎出来的莫大娘，莫小林也有点儿近乡情怯了。

　　他现在虽然换了衣服洗干净了，大家再去那几天也的确吃了苦，晒黑了，看起来也瘦了。不仅伤了胳膊，脸上还有点儿擦伤，手上磨破了血泡，也是伤痕累累就不能看。

　　他只顾着自己难受了想回家，正好受了伤有几天假，回老家不仅能陪陪爹娘，还能好好休养休养，却忘了他这个样子回来，爹娘得有多心疼？

　　想到这儿莫小林有点儿不自在的摸了摸脸上的擦伤，把伤了的手揣进衣兜里藏了起来。

　　不过莫大娘的反应比莫小林以为的还要夸张，看见他这惨样儿，心疼的立马冲了过来，红着眼眶伸出手都没敢碰他。

　　老泪纵横的哽咽着：“小林哟！你说你……你咋就这么不怕死，跑到灾区去了呢？你要有个啥事儿让娘可怎么活哟？”

　　虽然哭着骂的厉害，怎么莫大娘平时都舍不得动莫小林，更何况他现在还受了伤，气急了也只是把旁边扶着莫小林下车的二林拍的啪啪响，然后也顾不上生气，一叠声儿的关心道：“这手咋样儿啊？你三哥也没说清楚，到底是脱了臼还是拉伤了筋了？怎么脸上还有伤啊？”

　　说着说着发现了莫小林脸上的擦伤，莫大娘就更担心了。摸了摸他的脸，顺便就拿起他的右手检查，发现了手心里好些磨破的血炮和

　　手上搬东西刮着碰着的血楞子和青青紫紫的痕迹，那个心疼劲儿就别提了，捂着胸口，哎哟哎哟的叫唤着，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了。

　　最后所有心思都在莫小林身上去了，别说二林和秦小慧这个儿媳妇了，连两个平时很是宠爱的孙子孙女都没看着，抓着莫小林这个宝贝儿子，紧张心疼的急急的就扶着进了院子。

　　一边喊着莫大嫂先把鸡汤舀一碗出来，给受了伤的莫小林补一补，一边叫大丫去屋里把药酒，紫水儿啥的都拿出来，要不是莫小林阻止的快，急忙说他看了医生拿了药的，莫大娘还想叫二丫去卫生所喊大夫去。

　　不过即使莫小林努力解释安慰说他手没啥大事儿，就是脱了就拉上了筋，脸上手上也只是点儿擦伤，养养就好，但还是不能让莫大娘安静下来不那么担心。

　　就连莫老爹也坐不住了，扔下烟杆儿，皱着眉头在莫小林身边转着圈儿。

　　说实话，上辈子经常在医院待着的莫小林，并不觉得自己这点儿伤有多严重。

　　而且跟上辈子快死了都是自己一个人，冷冰冰的没有人关心比起来，这辈子家里人过度的紧张担心，把他当做易碎的小娃娃一样关心爱护着，莫小林不仅不会不耐烦，心里还暖暖的挺享受的。

　　就连城里的莫三林夫妻和莫大妞都急急的请假赶回来看他。

　　在老家养病的时候，莫小林可真正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等伤养的差不多了，半个月假期也修完的时候，莫小林都乐不思蜀有点儿舍不得走了，但班还是要上的，爹娘老了，孩子还小，都是男人的责任，甜蜜的负担，作为一家之主，休息休息就得了，可没有任性撂挑子的资格。

　　不过走的时候莫大娘说啥都不放心，非要跟着一起回城去照顾儿子，莫小林犟不过，没两下就妥协了。

　　这次回城以后，莫小林想到现在七六年了，好像明年就要恢复高考，就开收集课本资料提前复习准备考大学了。

　　而且莫小林觉的夫妻两个差距太大不利于家庭的和谐，为了让媳妇相信自己的消息现在一起复习，还借口在灾区听到消息，找曲红星打听了一下恢复高考的事儿。

　　虽然高考恢复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但其实上面早就有风声了，工农兵大学生要考虑家庭成分，工作表现，所以好些人文化程度都不高，基础都很差，老师又有很多东西不敢教，所以毕业出来的工农兵大学生并不顶多少用。

　　快十年了，高级人才的断层，对新生的华国影响还是很大的，很多有见识的人都能推测出恢复高考势在必行，只不过估计不出具体时间而已。

　　曲红星这样的红二代，消息还是很灵通的，看莫小林已经听到风声，就没在遮遮掩掩的，很干脆就把从父辈那儿听到的消息透露给了莫小林，但也嘱咐了让莫小林低调了，政策还没定下来，要是传的沸沸扬扬的，被人针对了他可不会认。

　　为了让媳妇跟他一起进步，以后不会出现代沟，莫小林也是用心良苦了。

　　秦小慧虽然体会到了他的用心，也非常努力的跟着在学，但他一个初中毕业，上学的时候成绩还不是多好，这复习起来就格外费劲。

　　要不是莫小林是她倾心珍惜的丈夫，还用一起上大学，共同学习进步，当知己同学的大饼在前面吊着，不然这样没日没夜的学习，秦小慧绝对坚持不下来。

　　不过现在也没好多少，被数理化折磨的欲生欲死的秦小慧头大如斗，宁愿下地干农活都不想在面对它们。

　　可现在他们一家都进了城，不仅没有农活干工作还相当清闲，家里又有勤快麻利的莫大娘帮衬着，连小宁宁都被长安拘着不让打扰妈妈学习进步。被自家

　　男人压着学习的秦小慧连借口都找不着，只好咬着牙努力啃着书本，做着魔鬼老公给她布置的一大沓作业。

　　感觉浓密的秀发，都薅秃了不少，拼命奋发的学渣，被学神支配的恐惧，别提多悲伤了。

　　不过莫小林倒是教出乐趣来了，早上早起教新知识给媳妇布置作业，晚上下班回来就检查，睡觉之前还要讲题，教媳妇背政治语文。

　　看到媳妇儿背的磕磕巴巴，可怜兮兮撒娇求饶的样子，莫小林觉得这也是一种另类的情趣，非常的乐在其中。

　　只是苦了课业繁重的秦小慧同学，总觉得自己年纪一大把，孩子都生两个了，还要复习功课考大学，有点儿别扭。

　　虽然都是课本上的东西，学习起来也不犯忌讳，让秦小慧却不好意思在办公室写作业，不仅怕人笑话，也怕以后考不上大学太丢人。

　　所以秦小慧写作业都是趁着午休，或者早点儿下班儿悄咪咪的回家赶，那偷偷摸摸的小样儿，被小宁宁逮住嘲笑了好几次也没见她改，在这个问题上她相当坚持，别说，温柔大方的秦小慧固执起来还挺可爱。

　　莫小林本来就不是个张扬的人，又想到曲红星都特地叮嘱他们低调一点，对媳妇儿的小固执就相当宽容。觉得这样也好，小心驶得万年船，黎明前是最黑暗的时候，不管什么时候低调谨慎点儿总是不会错的。

　　高考前

　　这些日子莫小林他们一家人，又要上班，又要学习，沉浸在忙碌的日子里，都没有注意到外面越来越紧张，管得越来越严。

　　就连黑市都隔三差五的时候扫荡一次了，莫大娘看儿子儿媳起早贪黑的学习，本来还想给他们买只鸡炖了补补身体的，可看到那些凶神恶煞的民兵抓了人收获满满的拎着背篓抱着鸡鸭，哪还敢上黑市？

　　回来的时候又遇上游街抄家，把人打的鲜血淋漓，被吓得脸色苍白的莫大娘心慌慌的摸回了家。

　　当天晚上还又是噩梦，又是高烧的病了一场，让沉浸在和媳妇儿一起学习的乐趣中的莫小林担心不已，急忙放下学习的书本，带着老娘又是看医生又是买补品，之后还接过了早上买菜的活儿，让老娘好好养身体。

　　现在外面越来越乱，不管是老娘还是老婆孩子，都被莫小林拘在报社和家属楼这一片儿，不让他们到处乱跑，免得出去看到什么血腥的场面又被吓病了。

　　城里这样乱糟糟的，莫小林看老娘养好了病，一直在家里闷着，都不太敢出门，就想着给她送回老家去，至少老莫村偏僻保守城里再乱对乡下地方也影响有限。

　　而且老家整个村子大多都是族人，他们兄弟几个也都有出息，老娘在老家估计还自在舒心点。

　　莫大娘虽然舍不得最疼爱的儿子孙子们，但这时候也没有逞强，毕竟上次亲眼目睹了城里乱糟糟的大环境，让莫大娘又回想起了年轻的时候经历的战乱，心里慌得厉害，还是熟悉的老家更能给她安全感。

　　不过虽然收拾好了行李，暂时也还是没走了。

　　九月九日，主席逝世的噩耗把全国人民都打蒙了，大家都沉浸在悲伤里，没人有心情搞事儿了。

　　莫大娘也顾不上回老家的事儿了，钻进妇联悼念主席的队伍里，跟人一起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莫小林这时候也顾不上老娘了，他被报社选入了去北京参加追悼会的代表，都没来得及跟家里人嘱咐两句，胸前别的小白花，就匆忙跟着队伍上了火车。

　　莫小林虽然是对主席的崇拜和敬佩的情绪，不如这个时代的土著这样强烈，但已经慢慢融入这个时代的他，在个悲伤的大环境里，伤心也是真心实意的，但要他跟别人一样嚎啕大哭，还是很有难度的。

　　可他被选入了追悼会的代表，不表现出绝望的悲伤实在有点儿不合时宜，所以在火车上看见有人抹着眼泪经唱着歌颂主席，就灵机一动，自动自发的站过去，红着眼眶跟着唱。

　　本来只是因为没办法哭的太惨烈，找个办法表现表现悲伤，却没想到跟的人越来越多，最后一节车厢，一列火车都哽咽的唱响着主席。

　　不过唱完了歌人们更悲伤了，有的嚎啕大哭，有的默默流泪，莫小林被这样的气氛感染，心里酸酸的，眼睛胀胀的，没有压抑自己的，也终于跟着流出了悲伤的泪水。

　　这样沉痛的气氛下，到了首都莫小林也不敢说脱离队伍出去逛一逛看一看，非常老实的跟着王总编混在全国人民代表参加追悼会的队伍里，跟着大家一起哭着唱歌，一起悼念默哀。

　　9月18号，□□广场盛大的追悼会上，莫小林跟表情沉痛，神情严肃，一举一动都跟着大家一起，这样正式的场合，容不得半点儿差错，他非常认真的当着一个合格的代表，一点儿也不敢开小差。

　　这次北京之行，虽然没有机会逛一逛玩一玩，但参加主席的追悼会，莫小林还是感觉非常荣幸的，一点儿也没有不能玩儿闹的遗憾。

　　虽然看不清台上参加追悼会的领导和开国元勋们，但想到他一个小老百姓看见这样的队伍就止不住的激动，要不是氛围太沉重，他们也不能乱跑，莫小林真想冲进领导对队伍里跟人握个手要个签名啥的。

　　不过这样的事儿只能在心里幻想一下就罢了，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付诸行动，一直到追悼会结束了，莫小林才平复下激动的心情，蔫蔫的跟着人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因为这场荣幸特殊的经历，回到家更是被同事家人们围着，一遍又一遍的讲着北京的经历，追悼会的场景，过了好些天，这波热情才算完。

　　日子平静下来，莫小林也总算能抽出时间送他娘回老家了。

　　看日子平静下来外面也不闹腾了，莫大娘本来都改变主意不想走了，不过莫小林估计主席去世了，还得乱上一波，不想家里老的小的待在城里，不仅没同意还要把两个小的一起送回去。

　　最后莫大娘也没拗过儿子，带着两个小家伙一起被送回了老家。

　　事实证明莫小林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把家里老的小的送走了以后，城里果然又乱了起来。别说黑市那边了，走亲戚拿的东西多了都会被抓着盘问一遍。

　　到了这时候，反动派革委会这些靠着动荡起来的人，要么是比较有眼色，悄悄地退缩了，要么就是还在挣扎的，行动起来格外疯狂，打砸起来没个顾忌，也有趁机抓人抢东西想捞一笔的，还有公报私仇整治人的，总之城里一片乱糟糟，大家没事儿都不敢出门了。

　　管的这么严，又没了黑市做掩护，莫小林也不敢从空间里往外拿东西了，每个月就那点粮票肉票儿，还要往老家寄点儿，毕竟扔回去两个孩子呢，总不好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就这样，家里口粮虽然勉强够，但油水就不要想了，这让以前隔三差五打打牙祭的莫小林，日子过得别提多苦逼了 ，就连以前过惯了苦日子的秦小慧都有点儿不适应了，总想着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连学习热情都减退了。

　　而且莫小林说是要恢复高考，学了这么久却一点儿风声都没有，秦小慧对恢复高考越来越没有信心，要不是莫小林教的好，夫妻俩一个教一个学还能培养感情，秦小慧都想要放弃了。

　　不过黎明前的黑暗，虽然难熬却也短暂，过了一个多月，□□粉碎，除了以前耀武扬威的革委会，全国上下一片欢腾。

　　民兵和反动派人心惶惶，都在给自己找退路呢，黑市也没人管了，莫小林也重新把老娘和孩子们接进了才城，一家团圆又热闹了起来。

　　等七七年广播里正式宣布恢复高考，秦小慧就非常庆幸当初没有放弃。

　　幸好坚持住了，不然就两个月时间，她一个成绩本来就不太好的初中毕业生，哪里还有考大学的希望？

　　不过看莫小林信心满满的要考首都的北大清华，秦小慧又开始为难了。

　　她不想夫妻分隔两地，而且大学这样的地方，多的是优秀漂亮有才华的女学生，虽然对莫小林的人品有信心，但丈夫太出色，她这个当媳妇儿的不在身边，难保不会有不要脸的缠上来，不管能不能成功，总归就是麻烦事儿。

　　不过以她的成绩，北大清华这样的名校是不用想了，但考进北京还是有点儿希望，所以自从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以后，秦小慧就放下了工作，起早贪黑，手不释卷的学习了起来。

　　媳妇儿这么好学，这么努力，莫小林这个当丈夫的学霸老师又哪里能不多多支持？

　　家里的事儿都被莫大娘这个当娘的帮忙承担了，他只绞尽脑汁儿的一遍一遍出着题，给媳妇讲解，陪媳妇儿背诵，那认真劲儿别提多负责任了。完全是照着上辈子高考冲刺那非人的学习计划安排起来的，就连那些从小习惯了刷题做卷子的高中生都有受不了的，更别说秦小慧这种轻松惯了的野学生了，那是含着泪，咬着牙欲生欲死的坚持着，写字写的手都抽筋儿了，别提多苦逼了。

　　其实上辈子身体不好的莫小林，也没有真正经历过磨死人的高考，他能活着就不错了，别说他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了，就连他自己都不太关心他的成绩。再说他脑子不错，随便考考也能上大学，反正他也不缺钱也没指望上个好大学出来找工作养活自己，得过且过者混日子罢了。

　　所以，脑子聪明学的轻松的莫小林，并不知道自己布置的作业有多重，虽然他给媳妇改作业也是要算一遍的，但他数学算的快，语文政治也不用写字，再说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并没有请假，所以白天上班儿的他并不知道秦小慧写作业写的有多拼命。

　　幸好现在市场宽松了，莫大娘买了鸡炖了鸭，还时不时又是鱼又是肉的用好东西给他们补身体，不然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

　　不过爱情的力量还是很大的，为了不跟老公分开，秦小慧熬着心血，瘦了十来斤，终于坚持了下来。

　　等真正到了考试的前一天，秦小慧都顾不上检查自己的学习成果，抹着眼泪松了口气。

　　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总算快要开考了，要是再这么复习下去，秦小慧觉得自己能把小命搭进去。

　　第二天要考大学的夫妻俩，收拾好自己的钢笔，墨水，准考证，美美的享受完莫大娘精准备的爱心早餐，拖着孩子一起被送到了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