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烟花
安颖每年回去探望老人其实更多的是责任驱使多于情感驱使，他跟家里老人都不算太亲，但也不是特别生疏。安颖的外婆挺挂念她的，以前也瞒着外公偷偷接济过安颖母女，所以就算安颖不大喜欢她外公，她还是每年大包小包地去探望两老。
安颖的爷爷则生活在农村，安颖读书好，所以安颖爷爷从小就以她为傲，虽然少见但还挺宝贝安颖的，安颖也挺尊重她爷爷的。但回爷爷那儿就意味着可能会见到她父亲，她父亲没本事就躲回农村里，安颖爷爷这个岁数还去给工厂当保安，而她父亲不到五十就只会游手好闲混日子。所以安颖在爷爷家通常都待不了多久，她本来就不想见她父亲，而她父亲平日见不着安颖，一见着就抓紧机会端着个老爸架子教育安颖，想借此找回点上位者的成就感，毕竟在社会中他是最底层，没人看得起他，只能靠着既定的亲属结构对女儿高高在上，所以安颖每次都是放下些礼物与爷爷寒暄几句就走。
今年是安颖出来工作后的第一年，赚了点钱，所以给老人家买了些贵价补品，还包了个大红包给爷爷。红包是安颖悄悄给的，还叮嘱爷爷说不要让她爸知道，否则那人又会死皮赖脸地向爷爷要钱。
“哟，大学生。”安颖她爸安远从里屋走了出来，一边翻着安颖带来的东西一边啧啧道：“还挺行，算是牌子货，看来混得不错？”
安颖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搭他话的。
“那有没有包个红包给老爸啊，先说一点，少于五千我可不收哈哈哈哈哈”安远开着自以为幽默的玩笑。“你现在在哪工作？工资多少啊？有没有哪个冤大头想要你啊？”
安颖没理他，跟爷爷说着那些补品该怎么吃。
安远踢了下桌子“问你话呢！懂不懂尊重人啊？还大学生，读书还是读尿片啊？！基本做人的素质都不懂。”
安颖面无表情地说：“我懂尊重人，但不懂尊重人渣。”
“你他妈什么意思？！”安远骂了一句，但还是忍了忍，点了根烟，说：“你现在工资肯定不少吧，花那么多钱读的大学，如果还是拿那么点工资还不如初中就扔你出去打工。我要用钱做点生意，多少给点。”
“呵。”安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安颖不想再和这个人说话，于是起身跟她爷爷道别：“爷爷，我走了。”
“你站住？这就走了？你跟你妈一样说走就走玩性格是吧，看她什么下场吧！不就把自己玩死了？你......”
嘭！！
安颖随手拿着旁边的一个水壶就砸了出去，砸到安远面前的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安颖用了死劲，那水壶是不锈钢的也硬生生地被砸得变了形。
安颖本来长相气质就不是阴柔挂的，生气时整个人的气场更是锐利得不行。安远被她突如其来的发难吓得一时忘了说话。
安颖被气得眼睛都发红了。她有千千万万的话想说，有千千万万的话想骂，可真的是被气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是，对这个人什么话都没用了，何必白费唇舌。
安颖头也不回地走了，走了没多远她的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无法控制地滚下来。她不常哭，可这次确实生生被气哭了。她就是觉得憋屈，太他/妈憋屈了！
安颖控制住自己不发出哽咽的声音，用力地抹掉眼泪，被这样的人渣牵动情绪真的不值得。
安颖坐上前往G市的车，她听着音乐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快到时，她的手机响了一下。
1Z：【在车上了吗？还有多久到？】
安颖打开对话框，看到这句话，想到传来这句话的人，鼻子又突然一酸。不过毕竟也不是发生了什么伤心的事，就是被气了一下，所以安颖很快就收拾好心情。
A-Yin：【快到G市了。你四十分钟后到那家店估计就差不多了。】
1Z：【OK~】
1Z：【酷酷的表情包.jpg】
过了半个小时，殷之给安颖发了个包厢名称。
服务员推开包厢的门把安颖领进去，安颖看着帽子眼镜口罩一应俱全，吃饭像是来做贼的殷之觉得有点搞笑。
服务员出去后安颖边拉开椅子边说：“果然是大明星哈。两个人吃饭订个大包间，还全套武装，您还能呼吸吗？”
殷之装作没听见安颖的吐槽，默默地摘下帽子和口罩，只留下眼镜，说道：“我太难了。”
这家火锅还是以前的味道，以前他们总是来这吃，不只是他俩，那时是一堆人玩，好开心好热闹的，只是现在大家长大了，分落在天涯，那段时光不再有，可真是越长大越孤单。
殷之：“你这次回来有约程月梁友他们吗？”
安颖：“有问过。但梁友这个春节出去玩了，程月也说要跟男朋友回家不在G市。”
殷之：“哇。程月都见家长了？”
安颖：“嗯，大一就谈了。梁友也是大学时就有女朋友了。”
殷之：“你呢？”
安颖在往嘴里塞东西，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殷之：“你呢？你在大学也有谈恋爱吗？”
安颖：“......没有。”
殷之看着她：“为什么？”
安颖错开他的目光：“没有为什么啊。”
殷之：“哦。这个肉片好吃，赶紧......”
安颖：“你呢？”
殷之抬眼看她。“什么？”
安颖：“这、这四年里，娱乐圈不是美女很多吗...就是、你......”
“没有。”殷之答。
安颖：“哦...咳、刚才说，对，程月的男朋友是读医的呢。”
刚才是说到程月的男朋友吗？殷之收回目光，低下头掩了掩翘起的嘴角：“你和他们俩这么久了还那么熟啊，我初高中的同学都不怎么联系了。”
殷之朋友不多。有的因为他忙而逐渐少了联系，有的则是殷之红了后怕被说占便宜，就主动跟他慢慢疏远了，特别是圈内的，因为会被殷之粉丝骂蹭热度。不过大多数人对殷之都是前倨后恭，这种顶多就是点头之交，算不上朋友了。
安颖：“我也只有跟他俩有稳定联系，他们和我聊得来。上大学后真的发现很难再交到真心朋友了。而且感情需要主动维持的，你那么忙，我们普通学生好歹还有寒暑假，上班了也有周末。”
殷之微蹙了一下眉。一向神经大条的他竟然一下就觉察到安颖说的“我们”里不包括他，这让他有点不爽。“也是。共同话题挺重要的。我和你熟之前你已经跟他、们玩得很好了吧，一直都很有话聊。”
安颖敏感地察觉到殷之有点不高兴。
殷之：“所以当年，你是不是有让他们永远不要告诉我你的联络方式。”
话题急转直下，安颖猛然停下手中的筷子。良久，她才弱弱答了句：“......是。”
殷之笑笑，像没事人儿一样，喝了一口茶，缓缓开口道：“我当时求他们告诉我你在哪，他们说不知道，我又求他们如果有你的消息就告诉我，我连续两个月每天都发信息问他们，他们估计那时烦我烦得够呛。后来我还向他们问过你的联系方式，但他们还是那句不知道......”
“你别怪他们。”安颖急忙解释。“我刚离开时他们的确什么都不知道。我是高考后才跟他们重新联系上的。我......”安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对不起。”
殷之：“......我本来想说没关系，但其实我有关系的。不过这道歉我收下了。我故意说出来让你心疼下我的，算是小报复吧。当时我的确挺痛苦的，但同时我又比谁都清楚你那时的决定是为我们好。虽然你是真的狠心，但我不怪你也不恨你，你也不要觉得对不起我，同样我也不会觉得对不起你，我们都不要自责了。你道歉了，我接受了，过去的事就翻篇了吧。”
安颖呆呆地看着殷之，突然觉得殷之真的成熟了。
“好。”安颖答道。
他们俩吃饱饭后，想去散下步。他们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就去江堤边走了走。这时已经快十点了，人不算太多。
殷之：“你累吗？”
安颖：“嗯？还好吧。”
可是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特别累。殷之心想。
殷之不是算一个很心细的人，但对安颖是相对熟悉和敏感的，他总觉得今天的安颖有点疲惫，他猜可能是这两天她一个人到处跑，又坐飞机又坐车才这样。
殷之：“我送你回酒店吧。不过先玩完这个，这个是我特意准备的。”
殷之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束仙女棒烟花，“我本来想带你去附近那座小山上放的，不过有点远，还要爬山，今天就算了。幸好这里人少，我们偷着放应该没事的。”
殷之拿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递给了安颖，说：“虽然不知道你现在还喜不喜欢玩这个，但以前你很喜欢。不是说来G市后，家里只有两口人加上城市禁鞭炮过年时阿姨会给你燃仙女棒代替么，反正寓意都是好的，今年也由我来替阿姨给你点吧，新的一年顺利、快乐，你会越过越好的。”
殷之笑着摸了摸安颖的头。
安颖整个人愣住了。低着头，看着殷之手上的那支仙女棒，心中情绪翻涌，眼睛一下就起雾了。
她好久没放过烟花了。其实是她不敢，因为这些年没有人陪她过春节了，她怕自己想妈妈，她怕自己想殷之，但那时他们都不可能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安颖她低着头不说话。
殷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问：“怎么了？不喜欢吗？”
安颖摇头。
她没想到殷之还记得。她没想到在自己身心俱疲时又是殷之在她身边，用他不经意的行为疗愈了她所有的疼痛和委屈。这人对自己而言究竟是什么灵丹妙药，也太管用了点。
安颖接过那支烟花。
“殷之。”她唤了他的名字。
“啊？”
安颖缓缓靠近，轻吻住殷之的嘴唇。
“烟花好美。我好喜欢你。”
殷之彻底傻了。他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以为自己掌握了主动权，谁知被突然的反杀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还是想拥有你，还是想和你一起。我用四年的时间确定了，我爱你。”安颖眼里含着泪，晃得殷之心神俱震。
殷之忍不住了，他一把把安颖拉到自己怀里而后深深地吻了下去。
太久了......他失去这个人太久了。他把安颖箍紧，牢牢地锁在自己怀里。
用四年的时间确定了我爱你的又何止你一人。
“......”
两人慢慢分开，情绪太激动，一时都忘了说话。
“这次不许再抛下我消失了。真的，不许再离开了。”殷之双手捧着安颖的脸，无比虔诚地对她说。
安颖深深地看着他，无比认真地回应他道：“好。”
这一次的承诺不再是少不更事，而是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