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
清晨，露台玻璃推门外全是厚重的雾气。
齐钰苏醒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少年近在眼前的脸。熟睡的他让相貌上的戾气缓和了许多，嘴巴微张，在进行平缓的呼气。
这是洛书和他同床共枕的第五天。
开始有些不习惯一睁眼就看到有人躺在自己身边，现在感觉还不错。
毕竟是个移动的大型热水袋。热水袋还会主动攀过来，给他带来舒服的暖意。
这个冬天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捱。
放在他腰上的手很紧，少年埋头在他颈边无意识地蹭蹭，随后响起睡音浓郁的哼哼。
齐钰知道他要醒了。
果然，腰上的手忽然放松，手的主人似乎在懊恼自己怎么又不矜持的投怀送抱。
也不过几秒的功夫，他选择抱得更紧。过了几秒，小声提醒比他先醒过来的齐钰。
“你对我起反应了。”
“男性的正常生理现象。”齐钰也不推开，挺享受一觉醒来还能汲取到温暖。
“但是我对你起反应，不是生理现象。”
齐钰搭起鼻腔嗯了一声，又说：“你的错觉，都是生理现象。”
怀中的人陷入漫长沉默，手却又收紧了几分，故意往前挤。
这样的他一点也不乖。
但正如齐妈妈想的那样，不管某人想不想搞事情，齐钰是绝对不会做什么的。
他语气风轻云淡，默默提醒：“再乱动就把你丢出去。”
齐钰说到做到。
怀里的人果然乖巧下来，就这么安静地抱着他，十来分钟后才肯松开手。
等洛书一掀开被子起身，冷气顿时灌了进来。齐钰快速把被子往自己这里拉，裹成一团。
今天周末，赖床是理所应当的。
【二】
今天大人都不在，洛书洗漱完毕，很自觉地下楼做早餐。
他挺享受给齐钰做吃的，看到他喜欢，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成就感。
才下楼就听到厨房那传来声响，原来是早起的齐檬在那里。
小姑娘已经穿戴整齐，不知道在厨房翻找什么。
洛书站在后面，看着她拿起一把大菜刀，端详了几秒，又啧啧摇头，说不行不好藏，容易出事。
接着又找出水果刀，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又说太轻。
似乎没找到合适的武器，她站在原地嘀嘀咕咕，一转身就看到身后站了一个人，脱口而出一句我草，吓死老子了。
每每面对这张软妹脸，一开口就是狂放糙话，洛书始终习惯不起来。
他很好奇，齐檬究竟遭遇了什么沉重打击，才会变成如今这模样？
心有余悸的齐檬给自己顺好气，上下打量这个“改邪归正”许久的少年。
手摸着下巴思索，直到把人看得浑身难受，她才开口：“嫂子，你打架厉不厉害？”
果真是语出惊人，嫂子二字说的那叫一个自然，真情实意。
可把洛书吓得不轻，差别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齐檬沉浸在自己的要紧事中。她觉得洛书当初的形象如此酷霸拽，应该是个打架的好手。
她还费什么劲找武器防身呢，直接把带他去不就行了？就算不打架，放在旁边，也是威慑力十足啊。
洛书没注意小姑娘多变的脸色，一直紧张地往身后看，生怕齐钰也冷不丁出现在后面，听了个正着。
他端起严肃的神色，好好教育这个乱起称呼的小姑娘。“你别乱叫，哪有叫男生嫂子的。”
“那……哥夫？”齐檬皱眉，思绪拉回来，认真考虑这个问题，“虽然你看起来很厉害，可是怎么看也压不住我哥啊。而且嫂子也不过是个称呼，分什么男女，顺口不就行了？”
其实我跟你讨论的压根不是男女的问题啊！
“叫什么都不合适，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
想到齐檬随时可能在大人们面前，叫出这个让他羞到爆炸的称呼，他到时候是真的没脸见人了。
毕竟他现在还是没名没分的暖……暖床？
“随便啦。”齐檬现在有其他事情，没时间叽叽歪歪在意这种小事，“总之你打架厉害吗？”
“还行。”长期和社会人打架，还能一对多的洛书难得谦虚。
“那你现在跟我出去一趟。”
“做什么？”
“打架啊，我都约好了。就是单挑匹马有点困难，需要帮手，你就很不错。”
“可是……”
“你要帮我，我就给你看我哥帅到炸裂的视频。”
“但是……”
“如果你不帮我，我可能有无数种方法让我哥讨厌你。”
洛书：我也太难了！！！
【三】
等齐钰下楼时，才发现楼下空无一人，又走到齐檬房间一看，还是没有人。
依照他对洛书的了解，他是不会一声不吭地离开的。
这孩子性格，如果为了方才的事情闹小脾气的话，肯定也会各种刷存在感。
所以洛书和齐檬的消失，有没有关联呢？
齐钰重新回到房间，在手机里找出一串号码，那边还没有开口，他就问：“齐檬最近是不是闯祸了？”
手机那头的人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可见是有意隐瞒。
齐钰转念一想，立马明白了什么。
“在哪打架？为了什么？你不说？那我就把你给我当眼线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告诉齐檬。”
听到那边全盘脱出，齐钰挂上电话，脸顿时黑了一大截。
臭丫头，小小年纪居然还学会和人抢地盘了，可把她厉害的。
他又翻出了一串电话，手还未在上面点击，就有电话打进来，正巧是他方才还未拨过去的号码打来的。
电话那头人似乎在躲着谁，用特别压抑的音调说：“齐檬要去打架。”
齐钰悠哉地给自己接了一杯热水，“那么你呢？”
“我是被强行拉过来的。”那头的人急于解释，生怕齐钰给他安上一个带坏小孩的罪名。
齐钰喝了一口热水，润好嗓子，“你把齐檬敲晕，扛回来，将功补过。”
电话那头的洛书当真了，支吾：“不，不好吧。怎么敲晕？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真是个单纯又好玩的孩子。
“你把电话给齐檬。”
听筒传来呼呼风声后，那边终于不情不愿的发出：“喂？”
“回家。”
“我都约好了，临阵退缩岂是大丈夫所为，威信何存！”
“我知道你小金库藏哪里。十分钟之内不回来，充公。”
“你敢！”
“或许你可以试试。”
齐檬试图和丧心病狂到，想动她小金库的哥哥讨价还价。“十分钟不够啦。”
死抠门的小姑娘，为了自己的小钱钱，立马撒起娇。
“再说，我直接端了你的老巢。”
“齐钰，你敢碰我的钱，老子跟你拼了！”
齐钰足足等了有十五分钟，大门才被人推开。
齐檬几乎是以百秒冲刺的速度，冲上楼，冲到自己房间，查看秘密基地有没有被齐钰给端了。
她那点钱，还没齐钰私人账户里的零头多，他才懒得碰。
跟着齐檬回来的洛书，正一副犯错的模样，低头不敢看齐钰的脸色。
齐钰不说话，他也不敢说话。
少年心里的小人焦急转圈。
也不知道齐钰生起气来，好不好哄？
【四】
数了数自己的小金库，一分没少，齐檬这才放心。立马找了一个临时的藏匿地点，确保无误，才雄赳赳气昂昂地下楼。
见洛书有难，她用小身躯挡在他面前，仗义说：“别怪他，是我逼他和我去的。”
“哦？”齐钰似笑非笑，瞧了一眼偷看过来，又立马收起目光的少年，他问不省心的妹妹，“怎么威胁的？”
“我说如果帮忙，我就给他看你的视频。”
男生勾嘴角，这是威胁？
“哪来的视频？”
没发现不对劲，齐檬继续：“就是你以前的黑历史。我这有好多呢，都从老妈那扒下来的。”
闻言，洛书的好奇心立马被吊起来。
齐钰的黑历史？会是什么样的，他完全想象不出来。
“你管那叫黑历史？”齐钰依旧很稳。
“你不管那叫黑历史？”当初老爸差点没拿起棍子，揍死当初画风突变的哥哥。
“我还挺怀念。”
“行！我要告诉爸，你有故态萌发的征兆！”
小姑娘逮到了哥哥的小辫子，底气十足。
齐钰挑眉。行啊，傻丫头今天文化水平突飞猛进。
一旁当空气的洛书更加好奇了。
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这么一听，他好想看一看所谓的黑历史。
几番简单对话，齐钰并未采取措施，似乎放过了这两个不省心的小孩。
而洛书因为违反约定，和齐钰通风报信，齐檬并未兑现承诺。
洛书一整天想着这茬，哪怕在书房写着习题，思绪也时不时飘到齐钰的黑历史究竟长什么模样。
齐钰见他心不在焉，用自己的冰手袭击过去。
“别走神。”
又过了一会儿，洛书实在憋得慌，放下手头工作，用手指戳戳在看外文小说的齐钰。
开门见山问：“你的黑历史是什么？”
齐钰就猜到他支撑不了多长时间，翻阅下一页书籍，头也不抬的说：“小孩子不要知道太多。”
洛书不服气，“我们明明一样大。”
都是十八，都是成年人，他怎么还成了小孩？
对面反问：“你怎么知道一样大？”
洛书一时间没回过味来。
一分钟后，后知后觉，脸色瞬间爆红，脑子烧到发昏。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齐钰今天怎么这么坏，竟然还会口头调`戏他了。
对面悠悠问：“我哪个意思？”
害羞的洛书不愿意和他继续这个话题，埋头做题，冷静冷静。
就是简单反问了一句的齐钰，还在疑惑。
所以这小孩把他的话想成了什么？
【五】
等大人们回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厨房正有人用，少年裹着和形象不符的围裙，神色认真的翻炒锅里的东西，而他们的儿子居然肯在旁边打下手。
齐钰不喜欢进厨房，夫妻二人都是知道的。
“妈妈，爸爸，你们回来了。”在沙发上看综艺的齐檬立马殷勤迎过来，抢着要给齐妈妈拎包包，给齐爸爸放外套。
事出反常必有妖。
齐妈妈躲开她，直击重点。“闯祸了？”
齐檬无辜摇头，说：“没有，就是一天没看见你和爸，太想你们了。”
臭哥哥肯定会告黑状，所以现在得表现好点，把惩罚降到最低。
齐妈妈信她才有鬼，转头就问家里最靠谱的孩子。
“她闯什么祸了？”
正把出锅的菜端到饭桌的齐钰回答：“学人抢地盘，约架。”
本来还不在意的齐爸爸，脱外套的动作一顿，威严目光扫射过去。
齐檬连忙给自己辩解，“未遂未遂，而且我是有正当原因的。那群小混混成天在我们学校周围收保护费，我行侠仗义，想灭了他们，造福一方同学。”
很少开口的齐爸爸不吃这套，严肃教育：“你可以报警，警察会处理，别学你哥。”
忽然扯到自己身上，齐钰一点也不在意。谁还没点过去，至少他现在也算改邪归正了。
他转身，发现某人不专心，正暗搓搓竖起耳朵偷听。
于是走过去在他耳边吹气：“要糊了。”
洛书连忙查看锅里的菜。还好还好，没糊。
那边，严厉的父亲正在进行女儿的思想工作。
这边，齐钰从碗柜拿出干净的碟子，递给今天心不在焉的少年。
“就真的这么想知道？”
少年盯着冒热气的锅，点点头：“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不怕失望？”
“你不会让人失望的。”
少年看过来的双目清澈认真，惹得齐钰心里最为柔软的地方，被对方轻轻碰了一下。
这人未免也太会讨他喜欢了。
“把作业写完，可以稍微让你了解一点。”
【六】
洛书吃完饭立马跑回书房奋战，就为了能及早了解喜欢的男生的过去。
态度积极到让也在书房赶作业的齐檬咂舌。
齐钰则是在楼下和父母看电视。说是看电视，其实谁也没在看上面播放的狗血电视剧。
齐妈妈给自己削了一个苹果，问：“栽了？”
“没确定。”齐钰随意瞥了一眼电视剧，觉得辣眼睛，立马调到了体育频道。
“我还挺喜欢的，毕竟很可爱，逗起来怪有趣。”
“您的恶趣味应该放在爸身上。”
话题扯到自己，全程被当做空气的齐爸爸终于有了反应，沉声：“你们能不能说点我能听得懂的话。”
这母子两聚在一起，全程狐言狐语，让他这个“老实人”听得云里雾里。
齐妈妈笑笑盈盈地满足他：“你不省心的儿子可能要谈恋爱了。上面那个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对此话，齐爸爸问：“如果我觉得不行，你们会听？”
虽然现在同性相恋不算什么事，但如果放在自己孩子身上，他还是有点怪怪的，不自在。
他并不希望齐钰选择那条依旧很难走的人生路。
齐妈妈轻柔说：“你觉得呢？”
那还问个屁！
暴躁老爷们选择继续当哑巴。
亲子谈话圆满结束，齐钰带着拷贝好东西的笔记本去书房时，齐檬已经跑到卧室逍遥去了。
洛书还在埋头做题，笔尖一直在草稿纸上乱划，他遇到跨不过的难题。
可是他又不能没礼貌的打断楼下的家庭氛围，把齐钰叫上来。
一团阴影笼罩过来，专心致志的少年并未察觉，直到有人无奈戳他的后脑勺。
“笨，你漏掉了一个关键讯息。
手中的笔被人拿走，在题目上划出关键条件。
“明白了吗？”
洛·学渣·书盯了半分钟，选择摇头，他还是没明白。
齐钰教了他两个多小时，终于把剩下的作业全部解决。
还未等他提起，洛书立马积极主动地询问：“我现在可以知道了吗？”
他怕齐钰骗他。
就像之前那次，说一些不明不白的话，把他给糊弄过去。
齐钰也不废话，“自己看。”
这视频是他从妈妈那弄来的。
不问不知道，原来妈妈手里掌握了好多他的黑料，照片，视频应有尽有。
他就挑了一个相比之下，不会教坏小朋友的几十秒视频。
洛书端正坐直，紧盯齐钰笔记本上打开的视频。视频里的声音十分杂乱，还有好多人，仔细听似乎还有车子疾驰而过的声音。
视频里全是一些身穿靓丽的年轻人，他们在尖叫嘶吼，应该是在欢呼。
镜头晃晃悠悠，终于稳了不少。
杂乱的声音里依稀可听见，“齐少来了，今天有得看了。”
一辆黑色的敞篷跑车出现在视频中，驾驶室上的男生身穿黑色衬衫，上面两个扣子没扣，露出一小片冷白的皮肤，脖子上似乎环着黑绳，只是不知道黑绳上戴的什么物件。
视频里虽然看不清男生的具体五官，但也能看出相貌不错。浑身一股子玩世不恭，斯文败类气息。
反正帅归帅，但透露出来的气息却在时刻提醒，这人不是什么善茬。
几秒后，男生下车，又有一个高挑的男生出现在镜头，他背对镜头给黑衬衫男生递烟，还顺便给他添火。
黑衬衫男生叼着点燃的烟，和给他递烟的男生朝镜头这边的方向走来。
两人相貌都很惹眼，只是黑衬衫男身边的男生的相貌极具攻击性，让人不敢靠近。
路过拍摄的地点，黑衬衫男生有所察觉，偏头查看拍摄的方向。
他不恼怒，只是扬唇，自然的笑出慵懒邪肆的感觉，还顺势朝镜头方向吐出口中的烟。
烟雾中，男生眼尾下端的痣随着他细微的表情，显得丝丝勾人。
这就是个让人缭乱的妖精。
明知暗藏危险，却依旧让人沉迷其中，为他生为他死。
视频中不少人发出激动的声音，甚至有人大胆的喊了一句“齐少看我这！”
男生旁边的人注意这边的情况，看向镜头的目光阴鸷，如同在看一件死物。
他在警告这些人，不准觊觎他身边的这个人。
拍摄视频的主人应该是被威慑到了，镜头快速晃到其他地方，然后黑屏。
视频结束。
少年视线依旧落在屏幕上，上面进入循环播放。
这一次，他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在第四次循环播放，齐钰盖上笔记本，成功打断少年的沉迷行为。
洛书看着就在自己眼前的齐钰，脑海里不断播放方才看到的那张脸。
一模一样的脸，气质却天差地别。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性格迥异的双胞胎。
说实话，洛书被视频中那个萦绕丝缕危险气息，却又无比引人犯罪的齐钰惊艳到了。
齐钰轻笑问：“幻灭吗？”
洛书摇头，摇的很慢。
他神情恍惚，声音也很缥缈：“真的是你？”
“你觉得呢？”
他呆呆点头，不再多问。
【七】
齐钰沉思：
这就傻了？我视频里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顶多就是抽了烟，纨绔了点。
难道被许清河那厮的眼神吓到了？
小孩承受力这么不好吗？
洛书内心：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也太几把帅了吧！！！！
撩得腿软，我可以，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