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第四十五回说笑间成文财神府 忧虑中误会林少爷

  当日唐玉树病倒之时,整个陈滩镇都提心吊胆着——除开林瑯不说,单论唐玉树这个小伙子,陈滩人有口皆碑:样貌堂堂虎头虎脑,性子简单待人真诚,端得是一表好儿郎。日常时又广行便利之事,东边帮刘奶奶拾掇个坏门儿,西边帮王伯伯修缮个破窗,四邻八乡谈及唐玉树,都是竖直了大拇指。

  因此,那天林瑯大半夜发疯似地绑住一票大夫回馆子里,逼他们通宵达旦地守着唐玉树,众人对此也并无微词。

  至于林瑯嘛……大约并没准确地长在众人的心坎上:眉目清冷眼神料峭,虽唇红齿白,但其间脱口之辞频生刻薄……总的相较之下就输了唐玉树几分。

  不过这冷冽娇公子和热忱傻军爷的搭档组合,自最初起就吸足了陈滩人的眼球。从一照面就闹上衙门开始,发展成两相结义共创辉煌……财神府这个蒙尘多年的宅子就成了一个自带话题性的陈滩地标。

  坊间甚至萌生出传说——“那黑脸财神偷了仙女的口脂,被打下凡间,要赚够千万两黄金才能回去……而白脸财神作为黑脸财神的结拜弟兄,一并下凡来帮他的!”叙述完道听途说的传奇,陈滩人得意洋洋地享受着外地客人们的惊讶表情。

  王叔一边盛面一边笑,把面端上桌去的时候也一并加入了话题:“这传说还有后续——”

  外地客人们视线齐齐拧过来:“后续?”

  “后续,对。”王叔现编起了故事:“年关前各家衙门不都得结算这一整年的功过盈亏吗?——天庭也一样。可黑白两财神都下了凡来,天庭账房一时间忙不过来,那黑脸财神就被玉帝给叫了回去,足足半个月……”

  讲到此,王叔故意停顿卖关子,果然便有别桌的陈滩人也聚了过来,作证道:“果真啊……怪不得那唐掌柜无端昏了十五天!林掌柜把全陈滩的大夫叫来都没用!”

  一面是传奇一面又是真实,两厢应和下众外地客人听得眼睛都直了,直拍桌催促王叔继续。

  王叔得了诓人的乐子,一面煮面一面继续信口道:“对——再说那白脸财神不知个中缘由,只见黑脸财神半死了过去,以为是无常鬼抓错了人,急坏了,搬来个当年在天庭时的旧友故交,就吵着要大闹阎罗殿——却说这位旧友,原是天庭一员猛将;虽是猛将,却生了一副姣美面孔,眉目如画落雁沉鱼——我且不说这人是谁,客人们都应该听过这位猛将在凡间的传奇……”

  众客人听到此处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人试探地问:“难不成是娇……娇将军——李犷?”

  剧情或虚或实,在此处又全都相穿插于一处,《财神府》便得以成文。

  且说这边王叔才打发完客人,得了片刻清闲财神府里四人先后出了来。为首的陈逆脸色煞白,晃荡着舌头,还忧心地问唐玉树:“……死是死不了吧?”

  唐玉树一阵笑,向王叔打了招呼,叫了四碗面。

  “今天怎么不开业?沾你们生意红火的光——方才我这儿替你们招待了一堆慕名来吃点绛唇的外地客人们。”王叔起了身重新开锅:“有银子还不肯赚——你俩真成俩财神了!”

  林瑯过了来,落座在唐玉树一侧,回应王叔道:“累啊……接连忙了这么多天,总得喘口气吧。”

  将提前拉好的面条煮进锅里面,王叔从柜子里摸出一包物什递给林瑯:“玉树托我给你做的。”

  林瑯接过,看了一眼唐玉树,他正咧着嘴一幅招牌笑。林瑯于是低头拆开了包,里面堆得满满,全都是朱樱绒簪:“怎么攒了这么多?”

  王叔耸肩:“这才用了一半唐玉树给我的线。”

  林瑯心窝里暖得恨不能扑上去抱紧唐玉树猛揉他几把,可脸上却不肯表现出来,只是平淡地把那一包红球球放一边儿去,憋了半天说了一句:“怪浪费的。”

  顺儿观察着两人的互动,更替唐玉树捏了一把汗:少爷一直喜欢戴朱樱绒簪,唐少爷拿满满一包给他,他都不高兴……少爷该不会是生唐少爷的气了吧。

  虽然顺儿不通世故,但以他的视角看,他可不希望林瑯讨厌唐玉树——往日在金陵里林瑯身边的朋友们,对他都有所企图,只有这个唐少爷是真心待他的……吸溜着面汤,顺儿努力想找点唐玉树的优点,试图挽回一下林瑯对唐玉树的好感;可这优点又不能找得太生硬,总要借点什么发挥……

  却听林瑯一句:“王叔的面,汤头真好喝!”

  小眼珠一转,顺儿跟着开口了:“唐少爷的汤也好喝!”

  生硬的一句夸赞把唐玉树唬得愣了一下。林瑯也愣了一下,转头看顺儿:“那么辣你能喝?”

  “能喝!”顺儿嘴硬:“好喝!”

  林瑯搞不懂这个小孩儿在想什么,只又转头看向唐玉树,思索了片刻:“你要不要试着煲点新口味的,不辣的汤底?再照沈曳大哥说的——我们再打些阴阳锅……”

  林瑯在说什么不重要,顺儿只觉得林瑯否认了“唐少爷的汤好喝”这件事,又提起故友沈曳……顺儿觉得天要塌了——少爷这次是真的跟唐少爷杠上了。

  唐玉树那厢消化了一下林瑯的建议:“……可是……现在的不好吃吗?”

  “好吃——对于你来说,对于我来说。”林瑯分析道:“以前咱们自己煮火锅吃,那是咱们消遣;但如今用它来招待客人,那我们不能只把一种口味做到死——你想想,前天有一桌客人带着小孩子,结果那孩子一吃辣就哭。”

  “我不是出去给他买了果子嘛!”

  “哦,没赚到还自己贴了进去钱。”

  唐玉树憨憨一笑:“小娃子不能吃辣,总不能让他饿着吧。”

  “你想想,如果这汤底不那么辣,甚至不辣,我们是不是能多赚这一个小孩子的钱?”

  “一个小孩子能吃多少……”

  “你怎么这么傻——我只是比喻!不能吃辣的大人也多了去了——江南虽然也气候湿润,但毕竟和蜀地有差别,人们口味习惯不一样。”

  “你不是说过这就是风味吗?”

  “啥时候说过?”

  “第八回第二节第三行。”

  “……好吧这的确是风味——风味我们最大限度的保留,但还是要做细微的调整。”

  唐玉树脑子转不过弯来:“可……那不就不是火锅了吗?”

  “你个死脑经!”林瑯伸手敲唐玉树脑门儿:“你就说你吧——你来了陈滩,还不是学着说起金陵官话?——你就不是你了吗?”

  “哦……”唐玉树这下听明白了,思索了半晌:“可我只会炒这一种底料……”

  “所以,我们就必须要学习!”

  把经营业务上的问题沟通顺畅之后,又继续埋头吃起了面。

  顺儿那厢却战战兢兢——少爷和唐少爷到底说了一通什么,他也没听个明白。他只从少爷与唐少爷的对话里捕捉到“傻”、“死脑筋”之流的关键词,再加少爷伸手去凿了唐少爷一脑门儿——怎么办?怎么办?!打起来了……

  顺儿呼吸不畅,面也没心思吃了。

  四人吃完面回馆子,到了门前林瑯又站住了,说要去铁匠铺子里打阴阳锅。

  唐玉树说要陪林瑯一起去,林瑯佯作不耐烦地打发唐玉树回馆子去休息——原是林瑯有私心:除了打锅的事情,林瑯还想打一对手环儿。

  有一日闲听客人们桌上叙话,说谁谁家小孩儿糟了病,家人给打了手环送去庙里开了光,回来带上就好了。

  林瑯不觉得那小儿的病痛是因一件物什儿的寓意就能治好的,当下听了还嗤笑,可又隐隐把这事儿记在了心上——唐玉树日常虽结实活泼,可自从那次变故之后,在林瑯眼里便成了一个脆弱的小瓷人儿,林瑯平时自己对他动手动脚的,可打心里又生怕他磕了摔了,就碎了。

  以往无所顾虑的时候,林瑯不信神佛不怕鬼魅;可如今心头有了想好生收藏的人,于是又变了个模样,开始变得担心忧虑,甚至亲自去做“打一对儿手环”的傻事。

  “……傻事。”

  林瑯嘲笑着自己,却又觉得——这天下能有多少人,有幸去犯这份傻。

  于是又把自己哄开心了,走起路来都高扬着下巴。

  未时末林瑯还没回来,唐玉树本是没多想,只当他贪玩儿去了哪处逗留。

  申时过半唐玉树真坐不住了,出了馆子去寻到铁匠铺,被告知林瑯午时来,坐了一刻钟说明了需求就离开了。陈滩也不大,别处林瑯也不熟,唐玉树想不明白林瑯如果是自己去玩儿的话能去哪儿。抱着“说不定在我出来的空档回了馆子里了”的希望又着急地跑回财神府,一推门儿进去阿辞和陈逆神色慌张地蹲在院子中央。

  唐玉树有点害怕,问说:“……怎么了?”

  陈逆结结巴巴地捏着手里的纸:“玉树哥,林少爷他……”

  “被绑架了。”阿辞冷静地补充。

第四十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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