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她没法对任何人说，也不知该对谁讲，大家都羡慕她，年轻，家里有钱，又嫁了一个那么帅的老公，夏超来追的她，他太帅了，追她的时候又完全投其所好，温柔体贴，她从小缺爱，很快就攻陷了，而且她结婚，想着她爸妈也能高兴，要是生个儿子，她爸可能就会多看她两眼了，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完美，直到婚后好长时间她才渐渐发现不对，夏超很爱出去玩，起初总是凌晨两三点回家，到后来，就直接通宵不回来了，借口和理由要么是喝酒要么是打牌，有时穆昕想跟了去，他也总以全是男人，又陪客户等种种理由拒绝，真正让人生疑的却是不管婚前婚后，夏超都不愿意主动碰她，婚前可以说是尊重穆昕，可婚后呢？几个月了，夏超除了偶尔亲亲她额头，就连嘴唇都不碰她，穆昕不是主动的性格，在□□上就尤其明显了，后来，真相渐渐被揭开，让穆昕瞠目结舌，夏超根本就不喜欢女人，他喜欢男人！穆昕恨透了同性恋，她要离婚，而之前因为太信任他，穆昕对他讲过很多和家里的关系，夏超不允，说她要是敢把他是同性恋的事捅出去，那她爸会觉得多丢脸，更会觉得你多没有本事，找了一个同性恋老公，她气急，给了夏超一巴掌，夏超还手了，当然她也没有完全被家暴，每次受伤都是她先出手，可男女力量那么悬殊，每次她都被揍得身上这一块淤青那一块淤青，而伤不了夏超丝毫。

　　她一想起她爸如果知道这个事，会嫌弃地望着她的眼神，她就受不了，也就这样耗着了，只是这样的日子是人过的吗？后来不知道是她更变态还是夏超更变态，她想有个孩子，她什么都拥有不了，拥有不了亲情，也没有爱情，却想拥有一个孩子，她央求夏超，夏超起初觉得她神经病，可喝醉酒的时候再央求她，他烦了，就会在那样的事情凌虐她，他是痛苦的，她也是，几次三番以后，根本不可能怀上孩子，她也受够了，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同性，她怀着这样的疑惑和痛楚下载了软件，认识了李琰。

　　她把瓶中的酒都喝光了，一张脸满脸是泪，红透了。

　　“你是疯了吗？你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人一直在身边这么长时间。”李琰听完，整个人像被这萧索的寒风给吹傻了一般不知该如何自处，她知道穆昕很神秘，背后肯定有许多她不想说的事情，可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我真宁愿这也是你编的故事，而不是发生在你身上的真相。”李琰闷闷地说道。她这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每次做完穆昕都会哭，为什么她佯装放荡却其实那样生涩。

　　穆昕轻轻笑了起来，眼里又涌出泪来，她又何尝不希望这是一个故事。

　　李琰见她哭成这样，身上又有新伤，心痛如绞，全然淡忘了自己被骗的事实，她把车窗合上了，又把车里的暖气拧开，慌忙找到纸巾给穆昕擦着脸，柔声问道，“伤擦过药了吗？要不要上医院看看？”

　　“上过药了。”这样的事并不陌生，她都快习以为常了。“对不起。”她一直喃喃地道着歉。李琰一直望着窗外，她想要的都要到了，真相，道歉，可为什么，心，还是空落落的，这些东西竟然填不满，“我帮你，先离开他，至少让他不能再伤害你了，至于以后，以后再说吧。”

　　“你不恨我吗？我骗了你，很多方面。”穆昕缓缓地抬起头来，因为哭太狠，她鼻子都已经哭红了。

　　李琰低着头转着手里的打火机，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又抬头凝视着她，“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从始至终，当然，生气是有的，难过也是有的，毕竟.......”李琰顿了顿，“我那样喜欢你。”

　　她有些想抽烟，可是忍住了，这么长时间，她其实从来都没有对穆昕说过这样的话，但她以为穆昕至少能感觉得到，现在再回想着一开始穆昕说的那句，“如果我说我喜欢上你了，你信吗？”不由得心有戚戚焉，她似乎也有些不自信，不确信，“一开始那句话，是认真的吗？”

　　“哪句？”

　　“你喜欢上我了？是认真的吗？”李琰追问道。

　　哭完，发泄完，平静下来，穆昕却不敢说了，“我还有资格吗？”

　　“不是讨厌同性恋吗？”李琰没有正面回答。

　　“讨厌他那样的同性恋。”

　　“不早了，早些休息吧，今天不是上班也上到很晚，回你的公寓吧，别回家了。”李琰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十二点了。

　　“那你呢？”穆昕问道。

　　“我回我自己的家。”李琰不想再回穆昕那套公寓里，又再一次疯狂沉迷于与穆昕的性。爱里，她想有所改变。

　　穆昕似乎有所领悟地点了点头。“那我先送你回家吧。”

　　李琰本想说不用，但这么冷的天，她自然没有再骑她的摩托车出来，她也得打车回家，也行吧，她要送就送吧。

　　好在那条不知名的小巷，离她家也不太远了，20来分钟也就到了，李琰下了车，穆昕跟着下来，“你下车干嘛？太冷了，你回去吧。”李琰紧了紧外套，往自己小区去了，一回头，穆昕站在车身旁，一动也不动，李琰站住了，回过身喊道，“你回去啊！”

　　穆昕只迟疑着，却没动作，李琰只好又跑了过来，“怎么了？不冷吗？”

　　“不想回去。”穆昕低着头望着自己的鞋小声说道，“不想回家，也不想去公寓，公寓只有一个人，好冷。”

　　李琰无奈地望着她，寒夜已冻得她想要跺脚了，她看了穆昕一眼，她真的是没有办法，“把车钥匙给我。”从穆昕手里取过车钥匙，把穆昕的车重新挪到路边的车位，锁好，下车，拎过穆昕的包，进了小区，穆昕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她心下一片混沌的烂泥，软乱地不成样子，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女人？而穆昕却已悄悄地牵过她的衣角，像是牵住她糟糕人生里唯一一点光亮。

　　春节很快就来了，纷乱复杂，难过痛苦开心惊喜的一年总算是过去了，下半年尹佳卖命的工作，到了年底，丰收得不错，特别是营销部门，超额完成了任务，大年二十八 ，远大集团开年会暨表彰大会，尹佳获了新晋管理干部奖，这也算是她真正在远大站稳了脚跟，一个公司的年会相较于职场的应酬饭局已经算轻松的了，毕竟开完年会，也就意味着辛苦忙碌的一年就这样结束了，而远大集团算是年会开得很晚的，第二天虽然还要上班，但都是把最后的年终奖发完，许多外地的人第二天就要飞回老家，回到父母身边尽一周的孝，休整完，再重新开始第二年，年会上最让人期待又兴奋的就是抽奖环节了，特等奖是出国游，三名，一等奖苹果最新款手机，五名，特等奖一直等到晚宴快要结束的时候再抽，而令人窒息的，特等奖三名，穆强背着大荧幕喊停，也不知道他什么命，荧幕上缓缓地弹出：柳云熙、尹佳、林文慧三个名字。

　　全场沸腾，柳云熙忙慌乱上台，对穆强说着什么，却原来全是高管，柳云熙说那次不算，让穆强重抽一次，给普通员工更多的机会，蔡磊在下面不满道，“怎么还能重抽呢？那要不直接把我们除名更好。扔进去干嘛？”

　　尹佳踢了蔡磊一脚，“又没抽到你，你嚷嚷什么？”

　　“我这不是为你抱不平吗？”蔡磊委屈道。

　　“不平什么呀，听柳总的，能不能大度一点？”

　　尹佳望着接受着众人掌声频频作揖而后走下台的柳云熙，心里一腔满足，林文慧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她奖金拿得最多，可似乎并没有多高兴，尹佳一直都看不透她，没有男人，也没有女人，只有工作和钱，可她似乎也不用太贵的东西，她穿着简单干净，别有一番气质，可尹佳发现，她并不用名牌，起初她怀疑林文慧对柳云熙有意思，可柳云熙不承认，当事人都不承认，那她也就不好再过多揣测了。

　　林文慧端着酒杯给尹佳敬酒，很奇怪，她却没有任何的敬酒词，就连新年快乐这样的客套话都没有，只和尹佳的酒杯碰了碰，就兀自仰头喝下。

　　尹佳觉得她心情不是很好，可没有那么熟的私人关系，她也不好多问，好在没多久，柳云熙就回来了，满桌的同事，两人也不好多说什么私人的话题，尹佳只好跑自己部门那桌去喝酒了。

　　“怎么了？有心事？”见林文慧一晚上没怎么说话，一张清冷的脸就算应酬也很勉强，柳云熙端过酒杯问道。

　　林文慧摇了摇头，只淡淡笑了笑，“没有，就是觉得，一年到头了，有些累。”

　　“你是挺累的。”柳云熙跨了一个座位坐到了林文慧身边，拍了拍她的肩，“太累的话，明年稍微放松一点，歇一歇，你绷太紧了，弦会断的。”

　　林文慧仰了仰头，无声地叹了叹气，“歇不了，还有几年吧。”

　　她说得很轻，柳云熙没听清，倾了倾身上前，把耳朵凑了上去，“说什么？”

　　她离得那样近，只要林文慧不小心挺挺身子，就会亲到她的耳朵，林文慧半边身子僵在椅子上，不敢动分毫，却只觉心快要跳出来。

　　尹佳就是从这个时候回来的，她在不远处看见了，立马就回到了原桌上，林文慧起身去卫生间，尹佳顾不得这桌还有其他人，凑在柳云熙耳边问道，“你干嘛离她那么近？”

　　“听她说话呢？太吵了没听清而已啊。”柳云熙当局者迷，自没觉着有什么不妥。

　　“是吗？”尹佳稍微稳了稳心神，别显得自己心眼太小了，“可是我看你一靠近她，她脸都红了。”

　　“她今晚喝了那么多酒，脸不红才怪，算了，你去看看她，我就不去了，应该去洗手间了，你看看有没有事。”柳云熙叮嘱道。

　　尹佳只好遵命。洗手间里空荡荡的，没别的人，却只听到最里的隔间里有声音。

　　尹佳上前敲了敲门，“是林经理在里面吗？你还好吗？”尹佳有些诧异，林文慧的酒量那在远大可是闻名，说以前扛业绩的时候更是血拼，怎么今天会喝到吐？尹佳有些不敢相信，也就不敢确定隔间里的就是林文慧，所以也就不敢敲门了，只是在门外等着，没多久，从隔间出来的竟然真是林文慧，看来林文慧今天的状态着实不太好。

　　“你？还好吗？”柳总让我来看看你，这句被她自己给掐了。

　　“没什么。”林文慧来到盥洗台，可能真的是累了吧。

　　“是不是没怎么吃东西就喝那么多酒啊？还是身体不太舒服吗？”尹佳关心地问道。

　　“谢尹经理关心，我没事。”林文慧扯过一旁的纸巾擦着手。

　　“那个.......”尹佳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了，她不能公布她和柳云熙的事，就更没有资格让人家不要对柳云熙动歪心思，毕竟都是她的自我揣测，“新年快乐！林经理！明年还得向你好好学习。”

　　林文慧很深沉地看了尹佳一眼，那一眼，不知为何，尹佳觉得林文慧似乎知道点什么，良久，林文慧才低下头道，“新年快乐，共同努力！”

　　连客套话都讲完了，尹佳再没有呆下去的必要，只好悻悻从洗手间出来了。

　　林文慧还在盥洗台清洗着，她其实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尹佳和柳总的关系，因为她不懂，只一直感觉两人应该是旧相识，关系很奇怪，像是朋友，又不似，像是有恩怨，却更不像，直到有一天，她的生日，几个妹妹弟弟都请假来给她庆祝生日，她请大家吃饭，她看到了尹佳和柳总两个人单独在一起吃饭，这还不仅仅是主要的，她看到尹佳的头靠在柳总肩上，异常亲密，她有些诧异，直到某一瞬间，尹佳突然亲了柳总的嘴唇，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那很长的一段时间，她老是在回忆着那一幕，不断地倒回去，核实着自己是否眼花，而另一方面，似乎也就印证了之前老觉得她们的关系忽近忽远，不是朋友甚是朋友又不完全是朋友的关系，竟然是情侣吗？林文慧不懂，她不懂女人和女人之间为何？所以也不懂为什么自己总喜欢和柳总亲近，不自然地，甚至是不自知的，她没有办法问她的弟弟妹妹有没有看到那惊人的一幕，只后来在公司，她愈发留意，好些日子，尹佳和柳总下班都一前一后出公司，而自己，莫名升起的失落，她很久才明白，那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