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慎点，很虐！

　　红色的桃花瓣漫天飞舞，一袭红衣的神女从枝头轻轻跃下, 踩在空白结界上, 朝冷卿风走去。

　　冷卿风站在原地，仍旧是彬彬有礼的样子, 朝她行了个魔域的礼节，“神女，我终于找到你了。”

　　神女恍若未闻, 终于走到她面前之后, 定定地看着她, 眼角淡红的泪痣慢慢颜色加深, 那双原本潋滟的桃花眼此刻透着悲天悯人的眼神。

　　似乎快要落泪了。

　　冷卿风惊住, 她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无法掩饰的悲伤和绝望，对视许久，她终于迟疑地问道：“神女, 你……怎么了？”

　　对方却没有回应，只是痴痴地看着她, 不同上次的孟浪和轻浮, 她庄重了许多。

　　片刻后, 神女抬起红袖, 卷住了冷卿风的腰身, 然后将她带往枝头, 压下。

　　冷卿风躺在摇摇欲坠的桃花枝上，微微睁大眼睛，又带着几分别扭的抗拒, “你放开我。”

　　神女依旧没有理会她，而是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眉眼，清丽妩媚的脸庞上有着浓郁的哀伤。

　　冷卿风被她这幅哀婉的神情镇住，她似乎并不想在这个孤城的空白结界见到自己。

　　“小姝，好久不见。我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在这里见到你。你是不是很想回到故乡？”神女终于开口说话了。

　　冷卿风迟疑着，最后还是点头了。

　　“既然你已经见到我，看来事情已经隐瞒不住了。我怕没有机会，所以特意在这里留下虚影，跟你解释清楚。你听完之后，不必悲伤，回去找到我。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神女温柔地说道，眼眸中却再也控制不住，留下了一行清泪。

　　冷卿风忽然感觉很难受，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将流出的眼泪用红袖轻轻拭去，神女又重新弯了弯眉眼，笑得明媚温柔，“小姝，我都看见了，你为了我，自愿脱去魔骨，到凡间寻我而去。我一直守在你身边，那道声音就是我。可惜受了禁制，我无法现身与你相认。你每一世都过得那么孤苦，我也不忍心。当初你我昆仑冰境成婚，有违天道，姻缘不被承认。我并未后悔，与你成婚，已经满足了我所有心愿，我并非有意抛弃你而去。只是这姻缘需要祝福，我只能堕神为妖，去了凡间。我将你送回魔域，是因为你也有自己的责任需要承担，你是魔域的女王，子民万千，岂能因你我这小爱而舍弃。我自认为老天对你我已是公道，许了我们一段相依相恋的时光。这便足够了，再强求更多，坏了你魔域大事，我也愧对自己这个神位。”

　　冷卿风听得茫然心痛，这段话，她似乎曾经听过，但是她无法接受。

　　几乎是本能的，她反驳道：“天道岂能因为你我相恋就有损苍生了？这不公平，你我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何来羞愧？”

　　似乎能预料到她的反驳，神女倾身，再度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很多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我们相恋，确实正大光明，无愧天地。但我们为了这段相恋，逃离本应该守住的位置，舍弃责任，抛弃子民，那就是我们的不对了。我们努力过，为了一份圆满的结果，却要牺牲那么多无辜的旁人，让神魔对峙，踏着血海尸山走过去，即便迎来了爱情的玫瑰，那也是丑陋的，我无法接受。”

　　冷卿风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段战火纷飞的画面，那是被封锁在昆仑冰境的回忆。

　　她们逃到冰境，私自缔结姻缘，不到一个月后，神魔的大军就压境而来。他们竟然为了捉她们回去，不惜联手大战。

　　冷卿风站在冰天雪地之中，一直到最后，她都在坚持，不肯服从。冷血魔骨子里顽强的意志，以及对恋人的保护欲望，支撑着她即便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站在战场上，岿然不动。

　　而神女，她终究倒在了她的怀里，她是神界缔结姻缘的红娘神，从有神识开始，这朵桃花就没有沾过一滴血，她生活在幸福甜蜜的日子里，接触的也是陷入爱恋之中甜蜜的情侣，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当她为了成全自己的姻缘，却要付出血海尸山的代价。

　　这个代价过于沉重了，神女紧紧拉着她冰冷的衣袖，她的血，还有她的血，从衣摆沉沉坠落，交汇在一起。桃花的血，嫣然有温度，魔女的血，苍白冰冷。

　　这一幕几乎刺痛了冷卿风的眼睛。神女却依旧弯着眉眼，笑容温柔妩媚，“小姝，我不后悔以神的身份和你缔结姻缘。但我并没有抱着要和你长长久久的心思，请原谅，辜负了你。所以，放弃吧。”

　　冷卿风呼吸短促，找到她虚弱苍白的手，然后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与她五指相扣，带着倔强的神情说道：“不，我不放弃。你休想抛弃我！”

　　神女扣住她的手指，辛苦地抬起脸，在她寒冷苍白的脸颊轻轻落下一个吻，“我走了，你别来找我，回到魔域，好好当你的女王。小姝，听话。”

　　那个叫小姝的魔女回到了魔域，正式接受父亲授予她的名字，改名冷卿风，成为女王。但她没有听话，而是在摆平魔域内乱之后，留下犽等心腹，自己跑去冥界黄泉畔，褪去魔骨，追到人间寻自己的桃花了。

　　一碗孟婆汤入肚，忘记前尘往事，却经历了生生世世的孤苦轮回。她知道会是这个结果，那时她心里想着越苦越好，自己过得越惨，神女才会心软回来找自己。

　　她必然是不舍得自己的小姝沦落至此的。

　　回忆突然间全都回来了，冷卿风的眼泪簌簌而落，望向面前的神女，顿时百感交集，内心酸痛难忍又夹杂着难言的心酸甜蜜，“桃花，你真的来找我了，你用声音陪伴了我那么多生生世世。我没有猜错，你真的不忍心看我如此的。可叹，上天如此薄情，竟让我记忆全无，苦了你，独自守护我那么长的岁月。”冷卿风抱住她，仰头望向没有边际的天空，任凭眼泪肆意而流。

　　只是虚影的桃花神女自然无法回应自己恋人这段肝肠寸断的诉说，她只能带着微笑，任由她抱着自己。

　　冷卿风抱着她，喃喃道：“幸好我现在全都知道了，也找到你了。我这就回去，与你相认。桃花，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等着结界破了，我就带你回魔域，你不想毁了神誉，那便以桃花妖身份，想来仙界也无权干涉我们了。”

　　冷卿风越想越觉得是如此，苦尽甘来，不枉她耗费了那么多岁月在人世间，倘若能得一个美满姻缘，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也就全都值得了。

　　正满怀希望地想着，耳畔又听神女娓娓道来：“如今经历这么多，你应当明白我的苦心。”

　　冷卿风颔首，明白，自然明白，你做这些都是为了让你我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接受全天下的祝福。如今好歹要实现了。

　　神女又轻轻叹道：“我实在不忍心见你为了我沦落至此，我在人间圆满了三百五十六桩姻缘，得来扭转时空的机遇，让我们邂逅人间，经历完整的一世。这扭转时空非常不易，几乎耗尽我全部神力，却也只能创造一座孤城。我不知待你们都被送到孤城后，会发生什么，故而事先留下虚影为你答疑，沂仙总认为人间渺小低微，我也想让他们知道，人间自有它的好，红尘锦绣，他们也该经历一下才好。而让你孤身而来，我不放心，你那几位得力的属下也会随你而来，照顾你周全。你命缘不好，可能还有些变故，但应当能对付。而我，”神女弯了弯眉眼，“我照顾你那么多世，终归是累了，就想简单地活着。因此我将我的智慧赠予你，小姝，这次轮到你好好照顾我。我，就把自己交给你了。”

　　冷卿风听得简直心酸又甜蜜，神女总是这般细心照顾自己，怪不得苏斓看上去那么单纯懵懂。她之前竟然还轻视于她的单纯，将她当成食物。冷卿风眼睛一酸，心痛懊悔不已，立刻应道：“我必然好好照顾你，你放心。其实你现在这般也好，无牵无挂，单纯地活着，不用总是琢磨那么多了。”

　　神女又继续说道：“你既然能够见到我这虚影，可见结界快要被打破了。你终归是想回故乡的，只是在回去之前，满足我这个小小心愿吧，跟我在凡间共度剩下最后的时光。”

　　冷卿风难忍心酸，默默点头，算是答应了。

　　神女忽然起身，桃花枝上一朵朵桃花怒放而出。她双腿悬空坐在枝头，眼角的泪痣颜色渐渐褪去，她的眼神温柔而悲悯，似乎在看自己深爱的恋人，又似乎在看向既定的未来。

　　冷卿风意识到这虚影快要消散了，虽然知道苏斓还安全地待在自己的公寓里，但她看着这一幕，仍旧心痛不已，情不自禁地伸手，试图挽留住着最后的一抹残影。

　　神女说了她最后一段话：“若是平安度过这一世，结界自然而破，若是你遇到了我这虚影，可见结界被外力所破，你我相守的时间所剩不多。小姝，为了这次时空扭转，我耗尽了全部神力，所以，这是我们能在一起的最后时光，你回去一定要找到我，守着我。我希望我生命的最后岁月，是跟你一起度过的。”

　　最后，冷卿风的视线定格在了她那张清丽妩媚的脸庞，她所有的力气都耗费在了抵抗汹涌而来的绝望和悲伤，以致于她只能像遭受了沉重打击般呆在原地，无法动弹。此刻，哪怕是呼吸，她都感觉自己要被抽走了所有灵魂。

　　是她，让桃花自己破了这个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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