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机关

  总之既然找到了, 那便是个意外之喜。只要薛书雁多下去几次, 就能架起一条从七绝峰通往下面山洞的绳梯来,就算是身手稀疏平常的人也能下得去。

  薛书雁果然不负众望, 来回两趟就把绳梯给架好了。

  第一个下去的自然还是她,毕竟这所有的人里面, 身手最好的也就是她和冬护法云暗雪;为了以防万一,定然要留相当一部分的人在上面看顾着,杜云歌身为妙音门的门主, 自然具有第一时间的知情权;再加上这个地方还是在她的灵光一现之下得以找到的, 于情于理, 她都该有这个权力下去看看山洞里究竟有什么。

  一番商议之后,从武学修行精妙程度和在妙音门里的地位多方面考虑, 留在悬崖上面的便是四位护法,能够去往山洞中一探究竟的,就是杜云歌和薛书雁、同时也是妙音门的门主和副门主两人。

  薛书雁先行在腰上捆了绳子下去, 杜云歌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下到了那个洞口的面前。

  薛书雁纵身一跃, 便从绳梯上跳了进去,稳稳当当的一个落地之后,调整了下腰间捆缚着的绳子, 伸出手来对杜云歌道:

  “荡过来,我拉着你。”

  杜云歌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七绝峰的悬崖可不是直上直下的, 越往下越窄, 绳梯垂下来之后, 离山洞洞口少说也有足足一丈的距离。

  薛书雁功夫好得很,这点距离对她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可是对杜云歌来说,这简直就跟万丈鸿沟没什么区别!

  ——但是她一看见薛书雁在那边,还在耐心地对她伸出手来,便只觉什么都不怕了。

  杜云歌一用力之下,绳梯立刻便被她荡了过去,和山洞之间的距离也在飞速缩短。山风迎面而来,衣袂飘飘,云雾浩渺,恍然间宛如姑射神人,乘云而来,随风而去。

  薛书雁眼疾手快地在她荡过来的一瞬间,便拉住了她的手,将杜云歌稳稳地带了过来,言简意赅地夸了声:“很好。”

  山洞里很黑,虽然大白天的不能说什么“伸手不见五指”,可是照这个势头往里走的话,不用多远就什么都看不清了;而且里面也不知道有多远的路,薛书雁话音落了,尚能从洞穴深处听到隐隐的回声。

  杜云歌下意识回头一望,便只能看见雪白的绳梯垂坠在浩渺的云雾之间,几乎都要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了。

  前方是无穷尽的黑暗,身后是落下去便会粉身碎骨的深渊,长风席卷着山间的云烟掠过,偌大的天地之间,此刻仿佛只有她们两人。

  最后还是薛书雁先挪动了脚步。她从怀中拈出火折子,干脆利落地“嚓嚓”两下就用火石打出了火星。火折子点燃起来之后,原本黢黑的山洞里便终于有了盈盈的光,而杜云歌也成功地看清楚了,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小的图案。

  她一看到这个图案,就有些想笑的滋味,便推了推身旁的薛书雁,含笑问道:

  “书雁是不是也看到了这个,才定要让我与你一起下来的?”

  薛书雁点了点头,眉眼间竟也带出一点细微的笑意来:

  “可真是巧。”

  那个图案完全算不上精巧。也不知道刻在这里多久了,上面都生了些许的青苔,还有被从外面灌进来的山峰经年累月消磨的痕迹,如果换做外人来辨认的话,着实难认得很——

  可杜云歌不是外人。

  而且也真像薛书雁说的那样,太巧了,她们之前共同前往蜀地的时候,杜云歌曾经用一只前朝式样的帝王绿镯子,换过一副号称是“杜抱琴真迹”的画卷,那上面画着的图案,赫然便是眼下出现在杜云歌和薛书雁面前的这玩意儿了:

  那是一只小狸奴。

  不管是在那副画里,还是在七绝峰下面的山洞石壁上,这两位作画人显然都完全没抱着“画得像”的心思。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想的,总之她们把狸奴身上的毛绒绒全都画了出来,可没想到半点毛绒绒的感觉也没有,倒更神似刺猬。

  不过还是有一点微妙的不同的。杜云歌一眼就看出了这两幅画的不同,肯定道:

  “这才是杜抱琴的真迹。”

  薛书雁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和之前咱们买过的那幅画比较一下就能看出来了,这是临摹那张画上的。虽然临摹得很像,但是运笔写字作画的时候,人会有一些习惯性的动作无法更改;也正是靠着这些动作,人们才会有不一样的笔迹。”杜云歌指着这只临摹出来的小狸奴的头和尾巴道:

  “你看,这两处地方,是起笔和终笔。”

  “在蜀地买的那幅画上,那人的起笔和终笔都十分潦草,画的狸奴也有点张牙舞爪的感觉,由此可以推断出来,那人日常写的字也定然会以狂草行楷为主;而杜抱琴门主的一手簪花小楷名动天下,因此哪怕她不写字了,改成作画,笔触也定会偏向柔和,这只狸奴看起来便更加柔和一些,至少能看出它身上的确有皮毛的感觉。”

  为了验证自己的说法,杜云歌还特意把这只狸奴的头尾都摸了一下,以此来确认自己的说法准确无误:“嗯,的确是这个样子的,我不会看走眼——”

  她话音未落,薛书雁便飞身上前,将她护在身后,同一时间手中雁翎刀乍然出鞘,激起一片龙吟之声,在山洞里回荡不休,沉声道:

  “有机关运作的声音,别出来。”

  什么是高手?这就是真正的高手。

  从杜云歌触摸这个临摹的小狸奴的刻印,到这山壁后面微不可查的机关运作声传出来,再到薛书雁把杜云歌飞速护在身后,前前后后不过数息的时间,直到她的话音在山洞中的层层回响彻底落下去之后,这道机关才终于完全运作。

  可是令人吃惊的是,这道机关费了这么长时间才完全开启,竟然什么东西都没有出现。

  杜云歌和薛书雁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如出一辙的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这里真的是藏宝地的话,那么怎么会没有重重箭雨刀山之类的机关?如果这里不是藏宝地的话,那么为什么又要煞费心机地在七绝峰的下面,在这种常人绝对难以到达的地方,在这么隐秘的山洞里设置机关?

  等到那些咔哒咔哒的齿轮运转声终于停止之后,她们面前的石壁缓缓移开,出现了一道门。

  这道门已经是个有年头的部件了。哪怕保存在这种日晒风吹雨淋都遭不到的地方,也已经有了明显开裂的模样,一道硕大的裂纹从门的正中央直直裂了下来,几乎将这扇木门一分两半。

  可即便如此,刻在门上的妙音门的纹样,也依然无比清晰。

  薛书雁率先举着火折子推门而入,她环视了一圈周围之后,才对着门外的杜云歌道:

  “的确有机关,不过已全被强行停住,无法启动。”

  “安全了,进来吧,云歌。”

  杜云歌依言迈入门内,便被火光照耀下的全景惊得倒抽一口冷气,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刚竟然花了那么长时间开门,却什么都没有了:

  因为刚刚花费的时间,并不是用来开门的,而是用来停止这些专门对付入侵者的机关的!

  天花板上挂着一眼望去甚至都看不到头的长箭,箭簇上甚至还闪动着暗蓝色的光芒,一看就知道是淬过毒的。能够在这么多年后还保有毒药的色泽,杜云歌丝毫不怀疑,如果这些箭雨真的落下来的话,绝对能够起到见血封喉的效果。

  周围还有不少石壁都打开了一半,里面自然也存放了无数同样的长箭;离得近了看的话,还能看见这些箭头都是有倒钩和血槽的。有的石壁被打开的弧度大一些,隐约能看见这些长箭都被架在了巨大的弩/箭上,如果真的启动开来,绝对能够一箭透骨,直直没入血肉,还拔都拔不出来!

  除此之外,地上的砖头也有好几块被顶了起来,雪亮的长剑从下面探出锋芒。这些锋锐的武器哪怕历时已久,就连外面的“门锁”、那只刻在石头上的小狸奴都被侵蚀了,可这些武器们依然保持着当年锋芒雪亮的模样,忠心耿耿地守护着这个山洞深处的东西。

  可这重重的机关,全都在启动到一半的时候就被强行停止了。

  薛书雁示意杜云歌往身后看去,杜云歌借着明灭不定的火光,这才终于看到,在所有机关的上面,都牵系着一根几不可查的、半透明的线;而所有的细线都汇聚在了一起,由远及近地一路引了过来,最终牵系在了她们身后那只小狸奴的头部和尾部。

  她们见过的、那只在山洞外刻着的那只小狸奴,在山洞里面和门上也有一模一样的图案,不过在山洞里面能够看出来的门道,可比在山洞外面能看出来的要多多了:

  在这只狸奴的头顶和尾巴、也就是起笔和终笔的地方,分别留有无数巧妙的机关。只要外面有人依次触摸这两个地方,所有的机关便会先被启动再被静止,让后来者能够看清这里的重重机关,绝对不至于误伤。

  刹那间杜云歌心头一片雪亮:

  “我想……这里是杜抱琴的陵墓。”

  本就对这机关的运行原理有些无法理解的薛书雁立时便反应了过来,为什么杜云歌会这么说:

  因为这个秘密山洞里所有的机关,最终的开关都只在外面入口处的那只小狸奴的身上。必须要有人依次触摸这两个地方,才能先打开再关上,让所有隐藏在黑暗中的危险全都暴露在来人的眼皮子底下。

  这是一种警示没错,可比起“擅入者死”这样充满恐吓与杀气的警告来,这里的机关更像是一种坦诚和避让:

  你找到机关了,很好,那我就把所有的险处都展示给你看。你看到了,便该速速离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可如果你真的坚持往下走的话,那么下面也没什么危险,你放心向前便是。

  只有知道这只丑得不像话的小狸奴的原版模样,和山洞外面的那个仿作究竟有什么区别的人,才会依次触摸这两个地方。否则不管碰到了哪里,这扇门都不会被打开;就算强行用武力破开,也要面对无穷尽的刀山与淬有剧毒的箭雨。

  什么人会在妙音门的最深处设置一个房间,又会专门留下专门只对最有可能得知真相的人——也就是妙音门的人——予以额外的、如此大量的宽容呢?

  想来也只有妙音门自己人了吧。

  再加上那个除杜云歌手中的“杜抱琴真迹”外,再没有第三个地方出现过的小狸奴的图案,这里除了是杜抱琴亲手设立下来的房间之外,不做他想。

  “还要往前走么?”薛书雁问道。

  杜云歌无声地、坚定地点了点头。

  薛书雁二话不说便举着火折子走在最前面,对被她护在身后的杜云歌道:

  “怕的话就告诉我。”

  “我才不会怕……”杜云歌话音未落,便彻底地被眼前的景象给镇住了,硬生生把剩下所有的话语都吞了下去,甚至连薛书雁都停住了脚步,不知该上前去是好,还是就此原路返回、免得惊扰亡灵是好:

  呈现在她们面前的,是一间女子的闺房;而且细细看来的话,这间住所的主人,应该有两名。

  可眼下这里只有一具骸骨。

第94章 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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