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蒲龄做了一个梦。

  梦里宫野那个豆腐块儿似的屋子塌了,宫野连衣服都顾上不上穿就跑出去了。

  ......

  这梦做得让人有点儿无语。

  蒲龄背好书包出门,一眼就看到宫野他弟宫二蹲在水池边刷牙。

  “你哥呢?”他问。

  宫河叼着牙刷含糊不清道:“天刚亮就出去了,乒乒乓乓的,把我都给吵醒了。”

  宫野平时基本上都雷打不动睡到中午,天刚亮就出门,应该是急事儿。

  ......这人除了揍人还能有什么急事儿,天刚亮就去,也是够敬业的。

  蒲龄皱了皱眉头,推开院子门也走了。

  宫野掐了烟,蹲在电线杆儿下边的一块石砖上,低头看着躺在不远处的孙绍南脚边的人。

  那人脸已经被揍得变了形,缓慢地翻动着身体,嘴里发出一些细微的呻.吟声。

  闫润叹了口气,把脸转了开去。

  周洋想开口说点儿什么,看了看宫野的脸色,到底也没敢说话。

  “小八。”宫野声音有点儿沉,“凭良心讲,哥几个对你,不算差的。”

  小八发出痛苦的喘息声,吃力地睁开被血糊着的眼睛看他。

  “什么东西该碰,什么东西不该碰,”宫野低声道,“你没数吗?”

  “错......错了,哥。”小八呜咽起来,“我真的,错......”

  “你没觉得错,他们再给你,你照样还吸。”宫野打断他。

  “不会的,不会的......”小八支撑起胳膊,朝他爬过去,“哥我改了,我现在就改,我再也不敢了。”

  孙绍南一脚把他踹回了原地。

  “现在怎么办?”孙绍南皱着眉问。

  “给他处理一下伤口,”宫野重新点了根烟咬着,“送派出所去,拿上那些证据一块儿。”

  “把他打成这样,警察会不管么。”周洋叹口气,看了眼孙绍南。

  孙绍南瞪了回去:“丫找揍,我不能顺一下他的愿?”

  “偷偷送呗,别让警察看见,再说了警察看到那些东西还不知道要验一下他的血吗。”闫润说。

  “谁送啊?”孙绍南问。

  三个人一块儿看着他。

  “又他妈是我?”孙绍南指着自己。

  “我让你揍他了吗。”宫野说。

  其他人都笑起来。

  宫野懒洋洋地叼着烟,往前面走去:“回家睡觉,天都亮了。”

  周洋和闫润同情地拍了拍孙绍南的肩膀,跟了上去。

  “畜生。”孙绍南说。

  宫野没回头,抬起手和他拜拜。

  下了早读,蒲龄从桌子里拿出保温杯去接水。

  水房人满为患,搞得好像一个早读真费了多少嗓子似的。

  好不容易人少了点,蒲龄刚走进去,有人在背后拍了他一下。

  他转头,有点儿意外又不太意外。

  是燕姐。

  那天那个在家附近把胡媛踩在地里的大姐大。

  “早上好啊。”燕姐笑嘻嘻地说。

  “有事儿?”蒲龄拧开水龙头,冒着热气的开水涌了出来,少许溅到了燕姐的手臂。

  燕姐擦了一下,笑道:“你叫蒲龄是吧。”

  蒲龄看着她。

  燕姐挑了挑眉:“怎么?”

  “有事儿,还是没事儿?”蒲龄重复了一遍。

  “我就是来提醒你一下的,”燕姐笑起来的时候有两颗兔牙,看上去还挺可爱,“上学放学都小心点儿。”

  蒲龄抬了一下眼皮。

  “看你长得还算帅的份上,好心提醒你的。”燕姐拍拍他的肩膀,很可惜地摇了摇头,“你说你这么好一个男孩子,看上谁不好偏看上胡媛,还要替她出头?”

  “为什么和她过不去?”蒲龄问。

  “没有为什么啊,看不顺眼咯。”燕姐咯咯直笑,“你真可爱哎,自己都难保了还想着人家呢?”

  蒲龄不再理她,拿了水杯就往教室走。

  “你是我喜欢的菜哎!”燕姐在他身后大喊道,引得不少路过的学生都看向蒲龄。

  蒲龄全当没听见,从后门进了教室,一抬头,胡媛正坐在位置上看他,脸上的表情有点儿复杂。

  蒲龄避开她的目光,低头在课桌里找作业本。

  一个小纸块掉出来。

  他打开,上面是一行小字:连累你了。

  蒲龄被胡媛死鸭子嘴式的硬气弄得有点儿想笑。

  这时候说对不起都会比这四字儿看起来真诚许多。但前不久胡媛才刚用掉对他说谢谢的份额,连着又让她对自己道歉,打死胡媛胡媛都不可能干。

  宫野和闫润周洋在街口分了路,他一个人往家走。

  路过离家不远罗英常去的那个棋牌室,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一眼。正想着,一个人从里边晃出来,好巧不巧重重地撞上他的肩膀。

  宫野一夜没睡,走路还有点儿打晃,那人一撞差点让他栽地上去。

  “操,”宫野骂道,“丫没长眼睛啊?”

  “怎么跟你爸爸说话呢。”那人说着,横在他面前。

  “爸你个鸡......”宫野说一半抬头望去,愣住。

  还真是。

  昨天刚提上名,在罗英家见过面的,爸爸。

  男人一身烟臭味,眼角还糊着眼屎,应该是在棋牌室玩了一宿刚出来。

  “我叫张南,终南山那个南。”爸爸说。

  “你叫东南西北和我没半毛钱关系,”宫野眯起眼睛,“让开。”

  “哟。”张南乐了,“臭小子脾气还挺大的。”

  “我说让开。”宫野看着他。

  “一夜没睡呢吧?”张南笑呵呵地指了指他眼底的青色,低声道,“上哪儿玩去了?”

  “操.你妈听不懂人话是吧?”宫野捺不住脾气了。

  “克制点儿,别染上病,”张南凑近他,嘿嘿笑着,很体贴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听人说啊,你这种喜欢搞.男人的,容易得病,你自己也小心......”

  后面的话没能完全说出来,因为宫野一拳砸上了他的脸。

  张南摔到地上,手臂被地面重重地划了一道。

  “操!”张南捂着脸骂道,“你丫有病啊!连你爸爸也敢打!”

  宫野上前揪住他的衣领:“罗英告诉你的?”

  “是又怎么着!她是你妈!我是你爸!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张南唾沫星子溅了他一脸。

  “你再说一遍。”宫野说。

  “说什么?”张南愣了愣。

  “你再说一遍你是我爸。”宫野笑了。

  “我他妈还就是你爸!你爸你爸你......”

  宫野扬手朝他的鼻子劈过去。

  “我操!”张南捂住了脸,一股热流顺着手掌往下流,“你......”

  “你说一次,我打一次。”宫野甩了甩手,站了起来。

  “中午和我还有吴冬一块儿在食堂吃吧。”胡媛敲了敲蒲龄的桌子说。

  蒲龄正在收拾书包,随口道:“还得给衍哥带饭。”

  “偶尔一次不带又没关系的。”胡媛说,低声道,“别回家。”

  “没事的。”蒲龄说。

  胡媛在他身后似有怨气:“你现在很恨我对吗。”

  蒲龄转身看着她:“他们为什么揍你?”

  “这种事儿还有原因吗,”胡媛笑了,笑得有些凄凉,“看不顺眼,就揍了啊。”

  蒲龄愣了一下,出了教室。

  今天食堂有红烧鸡翅,饭卡里刚充过钱,蒲龄买了十个,花了二十块。

  他收好饭盒,往校门口走。

  校门外的店铺门口,三三两两或站或蹲了些人,一看到他过来,都起了身。

  蒲龄往前走。

  那些人也跟了过来。

  说不慌张是假的,蒲龄觉得自己的脚上好像缠了链子,每走一步都沉。

  他依次经过老胡裁缝、四喜烟酒、小芳足浴和阿勇发屋。

  不给人添麻烦是蒲龄的本能。

  他咬了咬牙,往野菜地走过去。

  四合院附近那一片儿地形有点儿复杂,绕一绕,总能把这些人绕开。

  但蒲龄没想到早已经有几个人在那里等着了。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掐了烟,嘴角泛着笑意朝他走过来。

  “蒲龄,是吗?”男生声音出人意料很温和。

  蒲龄没说话,看着他。

  “我是你高三学长,没见过吗,”他伸出手,“薛信。”

  薛信长得很清秀,要不是他身边这群人围着,蒲龄真还以为这是个脾气温柔的好学长。

  见蒲龄没要和他握手的意思,薛信笑了笑,把手放了下来。

  “为什么要插手晏泽的事情呢?她一生气,我还得来处理你。”薛信说。

  蒲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晏泽就是那个燕姐。

  “处理?”蒲龄皱了皱眉。

  “不听话的孩子就要被处理啊。”薛信笑起来,手搭上他的肩膀。

  蒲龄还没反应过来,腹部被他的膝盖狠狠地撞了一下。

  一阵疼痛伴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涌上来。

  蒲龄脸色发白,死死地抓着薛信的袖子,想抬手却被后面的人按住。

  “别拽着了学弟。”薛信掰开他的手指,啧了一声,“全是汗,弄脏了衣服你赔不起。”

  蒲龄没出声,突然一脑袋撞了过去。

  “啊,好疼。”薛信捂着脑门喊道,“学弟你怎么还打人呢。”

  周围的人一拥而上,把蒲龄脸朝下压在了地上。

  蒲龄想挣扎,有人一脚踩住了他的后背。

  好熟悉,那天胡媛也是这样被踩住的。

  蒲龄想,下意识用双臂保护住了脑袋。

  记不清侧脸和身体上落下了多少拳头和脚印,只记得很热,地面仿佛跟被烤过一样,烫着他的胸口和腹部。

  蒲龄睁眼,薛信噙着笑意蹲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伸手温柔地替蒲龄擦了一下脸上的灰尘,轻声道:“长记性了没?”

  蒲龄咬着牙,朝他脸上吐了一口血唾沫。

  薛信变了脸色,扬手要扇他,却被人拦住。

  “不想活了?松你妈的手!”他骂道。

  “前,前面。”那人小声道。

  薛信皱眉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洗得发白的球鞋,薛信往上看,看到球鞋的主人。

  一个穿T恤工装裤长头发的男人。

  他愣了一下:“你.....”

  “你们,”宫野打断他,眯起眼看了看地上趴着的人,目光变得尖锐,“在干嘛?”

  “衍哥。”当中有人认识他,很客气地喊了一声。

  宫野没理,走几步把蒲龄捞起来抱在怀里。

  蒲龄因为始终抱着头,脸上还算干净,只是身上的短袖运动裤都脏得不成样子。

  他睁眼,很安静地看着宫野。

  “嘴疼,不说话了。”蒲龄说。

  宫野条件反射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看向薛信。

  “我们见过。”薛信歪了一下脑袋,抱臂笑道,“你是昨天砸我表哥店的那流氓,对吧。”

  “人是你打的?”宫野看着他。

  薛信没说话,挑了挑眉。

  “你好好等着。”宫野说。

  没等薛信开口,他就抱着蒲龄起身,大步往前走了。

  “信哥,还追吗?”有人问。

  “追什么追!那是衍哥,你不要命了!”另一个人骂道。

  “整一地痞流氓。”薛信冷哼了声,拿出湿巾狠狠地擦着自己的脸。

  宫野拍了拍蒲龄的手臂:“你松一下手,我把你放沙发上。”

  蒲龄松了手,睁眼看他:“刚进来有被姓秦那女的看到吗?”

  “没有,”宫野笑笑,从茶几底下拿药,“你那么讨厌她啊。”

  “我是怕她嘴碎让我妈知道。”蒲龄闭了闭眼。

  “身上哪儿疼?”宫野按了一下他的肩膀,“这儿,疼不疼?”

  蒲龄点头。

  宫野又按了一下他的腰窝:“这儿呢?”

  蒲龄摇头。

  宫野看着他,又伸手点了点他的后背:“这儿呢。”

  “废话。”

  “去医院。”宫野说。

  “有什么好去的。”蒲龄重新倒回沙发里。

  “你要不要看一下你现在的样子?”宫野问。

  “不看。”蒲龄说。

  宫野打开手机前置,凑到他脸前。

  蒲龄瞟了一眼,庆幸脸上没多少伤。

  “去检查一下,保险点儿。”宫野说。

  “我想去剪头发。”蒲龄说。

  “检查完剪。”宫野有点儿无语。

  “......好。”蒲龄说着,又想到什么,“我包呢?”

  宫野愣了一下:“什么?”

  “我包,盒饭还在里头呢,”蒲龄叹口气,“算了,应该被撕碎了。”

  “碎了就再买一个。”宫野从衣柜里拿了干净的衣服丢给他,“换上,去医院。”

  宫野比蒲龄高,比蒲龄壮,蒲龄穿他的衣服就跟套了个麻袋似的,麻袋唯一的好处就是能遮住一些明显的伤口。

  “好丑。”蒲龄从卫生间出来站在镜子前皱眉道。

  “别管丑不丑的了,你那身衣服跟烂泥里滚过似的,还能穿么。”宫野叼着烟道。

  “你扔了?”蒲龄扭头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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