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替代

  等了许久也不见人,丹寄不耐烦,她瞥了眼葫芦里奄奄一息的几只老妖怪,之前趁着季安程熟睡时抓的,若是回去迟了怕是都要撒手妖寰,这样一想,她立刻牵马朝季安程方才过去的方向走。

  走了好一会儿,纷杂声传来。一堆人围在石台处吵吵嚷嚷不停,她心一凛,略施法术,于隐隐绰绰人群中瞥见了张略显苍白的脸。

  几乎是立刻,她疾步挤进去。

  丹寄五官生得英气,不笑时还有些凶,一些怕惹麻烦的人急忙退了几步,想要撇开关系,但仍然有心善的婆子,不知从哪儿端了碗热茶,扶着喂下,片刻后,少女呛咳几声,苍白如纸的面庞终于多了丝生气。

  只是看起来还是很茫然,四处张望了好一会儿姑娘都目光才迟疑落下,她嘴唇微张,嗓子不知为何,张口说话很是艰难,瞧得丹寄颇为恨铁不成钢,嗤笑了声:“至于?”不就失了个情郎。

  话里熟稔的语气让地上少女一愣,咬唇看了丹寄好一会儿,刚要开口问,身影覆盖在头顶,伴随着叮叮咚咚声,一只系了金铃铛的手伸她面前,手指白皙修长,指甲盖还涂了艳色寇丹,安程目光一滞,微微仰头,对上另一张漂亮非凡的脸。

  “季姑娘。”

  来人颔首,冲她微微一笑,明显与她认识的。

  季安程在脑海中搜刮许久也没有一丝印象,她抿唇,却是什么动作也不曾做。

  虽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在此,也不知眼前这些个儿都是什么人,可她打心底儿觉得,这些人于她,似乎没什么恶意。

  受过苦难的人心底会更加敏锐,她从小战战兢兢活着,面前这些人是真关心她还是想要看她笑话,她心里一清二楚。

  嘈杂声从远处来,她循声回头,骏马扬蹄由远及近,马背之上的男子锦缎紫衣,端的是矜贵优雅,手上握着的一把折扇又平添几分俊俏风流。

  只是神色透露出几分急切,漆黑如星辰的眸子看向自己时还有些紧张?季安程手心不由自主地捏紧,心一时间跳得很快。

  从小就被圈在深闺,平日里呆在又破又小的院子里,眼前人从来都是府上谋事的衙役,像来人这般生得好看,气质身份一瞧便不凡的人,她真真头一次见,更让她心砰砰直跳的是,这人,似乎识得她。

  这样一想,季安程手心捏得更紧,她嘴角微微挤出一个矜持的笑,慢慢将耳侧被风吹得散乱的青丝捋好。

  “姑娘若是醒了,便随我来罢,有人有话要我转告与你。”

  中气十足的清朗之声陡然响在耳侧,众人皆是一惊,面面相觑间,人群里有一青衫老者徐徐向前,手臂遥遥一抬,落在安程身上。两鬓虽已斑白,但胜在精神矍铄,脊背挺得格外笔直,眼神也锐利,似乎能穿透人心。

  不自觉的,季安程撑起身子,她心中虽然迟疑,但还是跟了上去。

  这一去,便耽误了好一会儿,谢安乐等了许久,才等回了季安程。

  只是这次和方才相比,更加魂不守舍了,看得谢安乐于心不忍,想去寻那老头,却是怎么瞧也再没瞧见了。

  “你没事儿吧?”虽这样问,她还是心中忐忑,这会儿前来就是想向她解释,这样一想,她和孟子喻对视了眼,后者硬着头皮上前。

  “季姑娘,我、我要向你赔罪。”男子态度诚恳,季安程抿了唇,声音很软,还夹杂着一个不确定:“怎么了?”

  音调略微有些奇怪,孟子喻愣了半秒,恰好少女也抬头,一如既往的清澈眼瞳,加上苍白如纸的神色,他面上愧疚更甚:“之前,之前云瑾那样做,是有苦衷的。”

  她听得恍然,好在耳畔终于抓住一个熟悉字眼。云瑾?方才有个她压根不认识的老人将她拉到茅草屋后,递给她一卷并不十分光滑的黄得有些偏白的纸,上头字体娟秀,娓娓道来一个故事,故事奇异而志怪,只是当主人公是她时,季安程只觉得心惊。

  她俨然心不在焉,谢安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孟子喻,径直道:“云瑾新娶了亲。”她微微一顿,看安程并未露出难过神色,这才清咳了声继续:“你莫要怪他,他为你和你父亲做了不少牺牲,不过这些你都不需要知道,木已成舟,知道也无法再更改了。”

  谢安乐说完,面前人依旧呆呆的,她眉宇轻蹙,盯着季安程,还想再说,娇俏女声慢悠悠出现,丹寄神采飞扬,像是一团燃着的烈火:“诸位?话都说完了?”

  藏着没说的话让谢安乐眉宇轻蹙,然而碍着孟子喻在跟前,她撇了撇嘴,徐徐然踩上不远处的华丽马车。

  “还不走?”丹寄瞪了眼还凑在跟前的孟子喻,后者有些懊丧,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登了马车往远处去了。

  季安程站在原地,衣袖下的纸都被捏成紧实的小团,她看了眼面前人,想说什么,却最后还是闭上了。

  她还没想好该如何同人说这些荒唐事,如若说出去,她怕是要被人当成妖怪的吧。

  一路无话,到了府邸前,家奴过来牵马,丹寄翻身一月,站在原地等安程,结果马背上的姑娘不管怎么弄都下不来,急得眼泪都差点落下,丹寄凑上前瞟了眼,原来下马时一个不小心,缰绳挂到长靴的绣线流苏了。

  丹寄无语,只是还未等她上前,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牵马的人立刻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国师大人。”

  来人淡淡“嗯”了声,神色淡漠倨傲,眼底流泻出的阴鸷让困在马背上的的季安程心底一颤,她不知如何是好。说来也是奇怪,那人只靠近了一点点,黑色烈马不知为何,变得异常温顺不说,直接后腿一矮,就半蹲了下去。而来人面上带了淡淡的笑,俯身一点一点为她解缠在一起的缰绳。

  正午前后的光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炽热。

  两人离得极近,金光洒在来人脸上,可以看到他漂亮到极致的眸子,黑如鸦羽的睫毛眨了眨,在眼睑旁投下一层浅浅的叠影。

  季安程的脑子不知为何,轰地一下就炸开了,她胸腔里的心跳得飞快,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丹寄盯着她那从白皙倏地转红的脸颊看了半晌,觉得有些好笑。

  明明上一秒还在为情郎暗自失神,现在又沉浸在一个老妖怪的美色之中,果然是人类,她啧啧感叹两声,又摇摇头,叉腰收拾之前在湖面上捉到的小妖怪去了。

  能觉出丹寄临走时目光中的深意,季安程脸红了红,抿紧唇想要打个招呼,下一秒,整个身子陡然变得僵硬。

  来人身侧不知为何出现了一棵枯黑的焦木,粗而笔直的树干上长了张绿油油的大脸,上面如蛆虫一样的绿色斑点正在不断蠕动。

  “你,你身后——”

  青隐手上动作滞了滞,却是微微弯了嘴角,什么也没说,等解开流苏上的最后一道缠绕,他终于直起身子,一旁的人脸枯木看了看他,目光又转向面前的少女。

  它上前挪了一步,季安程本就神经紧绷,焦黑的枯木活物似的朝她靠近时,季安程只觉胸中隔应的厉害,一股气从底到脑,上下翻滚,像是无数朵烟花在脑海中炸开,接着,眼前倏地一黑,什么也看不到了。失去最后一点意识前,她视野里似乎瞥见,一道影子俯身而来,带着好闻的清幽香气。

  季安程做了好长一个梦。

  梦里记忆繁乱,属于她的,不属于她的记忆全部一股脑压来,有些场景虽在梦里,她却好似亲身经历了般,再次睁开双眼,枕巾已经被浸湿了。

  温热的泪珠滑进嘴角,又咸又涩,她缓缓吸口气,目光转向窗外。

  因着白日天气晴好,一轮暖色满月此刻正悬在夜空,莹白色的皎洁月光撒向地面,安静祥和,想起记忆中模糊的身影,她朝袖间摸了摸,倏地怔住。

  纸团不见了!

  一个鲤鱼打挺,她掀开被子,响动一时有些大,呆在外室的小丫鬟警觉,披了外褂就提着油灯进来,夜还深,怕吵到她,鸳鸯音调轻放得很轻:“季姑娘,可是怎么了?”

  季安程干笑两声,将方才找到的纸团又捏紧了些,摇摇头,鸳鸯心下觉着奇怪,却只是说:“那,姑娘早些休息。”

  说完,就提着油灯将门重新阖上,刚转过身,忽然一道黑影闪过,睡眼惺忪的鸳鸯心头一跳,好在传来一阵猫叫,她吐口气,剪灭灯芯钻进被窝睡下。

  内室里刚点燃小灯烛盏的季安程心里也猛然一惊,木窗被撞开,突然出现的黑猫顶着两只铜铃似的大眼睛,绿油油的,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接着,它突然露出尖利獠牙,叫声凄厉,婴儿啼哭似的,听得季安程心如擂鼓。

  以前很小的时候白秋爽为了让她吃苦头,经常安排她去跟外头洗衣房的老奶奶一起洗衣砍柴。

  那时她小,洗衣房有个头发花白的孤寡老太,见她总怏怏不乐,于是喜欢讲一些可怖的志怪故事来逗弄她,也是那时,她才知,黑猫为凶,出现则主不吉,尤其是在子夜时出现。

  这样的念头一经冒出,几乎是立刻,她嘘两声,挥了挥手,想要赶走黑猫。在她没看到的身后,灯盏里的烛火明明灭灭好几次,一小簇影子投在桌上,也掩映在被她平铺开已然变得皱巴巴的黄纸之上。

第55章 替代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大佬,我真不是故意的免费无删+番外章节

正文卷

大佬,我真不是故意的免费无删+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