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孩子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发出哭声，钟清只听到异国护士用当地语言喊了一声：“是个男孩！没声，而且看上去太小了！”
医生立马过去检查，婴儿被手术室的人围住好一阵忙活，才终于发出一声突兀的啼哭。
护士笑着将婴儿包好抱给钟清看，他却像是定住了一样，紧紧握着床上还昏迷的男人的手，眼睛似乎完全长在了男人身上，对护士的声音罔若未闻，脸上更是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当了父亲的喜悦。
他一直在用下巴轻轻地蹭男人的肩膀，像是一只依偎别人的可怜小动物，眼睛红肿着就没干过，将对方的衣服布料都蹭湿了。
手术已经结束，婴儿很快被护士抱走安置在保温箱内。
那医生看钟清失了魂的样子，以为他还在担心刚生产完的男人，过去安慰道：“放心，他已经没事了，现在就是昏迷了过去，很快就能醒来，你别太担心。大人和小孩都很平安，你应该高兴的。”
钟清只盯着傅山赫那张苍白的脸，并没回话。不多时，他跟着过来的护士一起将男人推回病房，待一切都安置好后，才起身问一旁的护士：“你们医院现在要是做结扎手术不用预约吧？”
“……啊？不用。您怎么问这个？”
……
傅山赫醒来时，钟清的结扎手术已经做完了，很快，连半个小时都不到。
男人睁开眼，便看到他在床边抵着下巴看自己，发现自己恢复了意识，连忙凑过去小声问：“怎么样啊？还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傅山赫愣愣地抬眼看他，昏迷前钟清为他着急失态的那些画面他全都记得。
钟清根本不知道，当时的他有多无力，甚至因为这样的无力而痛恨自己。起初，他拿着怀孕的资本把人拽到身边拴住时，从未想过后面这些不可控的事情，本以为只不过是个生个孩子罢了，可当身体真正变成另一副模样，尤其是意外发生，在他最痛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办法顾忌任何事任何人……
曾经认为自己会是一辈子将钟清保护得最好的那个男人，在那一刻，却只能紧紧地抓着他，希望他不会离开自己……
曾经的那些强大、无所不能瞬间变得了泡影，只有钟清才能救他……
护士检查完就出去了。
傅山赫起身强忍着小腹抽痛要去抱住钟清，对方连忙将人按下去躺好：“喂！你不可以随便动！小心伤口裂开啊！听话，乖乖躺着……我抱着你行不行？”他像个想尽办法哄孩子的大人，在男人炽热的目光中，半躺着将人抱住，又在对方发白的薄唇上蹭了蹭，“孩子已经生下了，老公超棒！”
傅山赫喉头滚动了下，他定定地盯着钟清的侧脸，发现他眼睛肿了后，语气猛然一变：“你哭了……谁干的？！”
看他又要起来，钟清头都大了，把人尽力控制好才哑声道：“除了你还能是谁干的？你乖乖的好不好？”
傅山赫眉头蹙起，紧抿着唇。
钟清知道他又要乱想，抓着他的手软声道：“谁让你吓我啊！你都不知道，你手术的时候好吓人……我当时脑子都不能转了，生怕出现什么不好的结果……呸呸呸！”
他那幅样子让傅山赫心都跟着抽动起来，反手就将对方的手牢牢握在手心：“……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再有以后我就不用活了！”钟清语气坚定道，“以后咱们再也不生孩子了。”
“好。”傅山赫并未反对，还摸了摸他的脑袋，“等我身体恢复了，就立马去做结扎手术。”
钟清一怔，随即心口泛酸。
之前某报道说过，傅山赫这种体质，自己的精子并不会导致自己身体受孕，钟清当时看的时候觉得这特殊基因也挺人道的，不然他们这种人体内若是不抗拒自己的精子，岂不是随便撸下随时随地都有受孕的风险？
而此时傅山赫才刚生产结束，听了他的话就下意识要自己去做结扎手术。
他就知道，这人但凡能自己做的，就绝对不会不让他去多做半点。钟清都替傅山赫觉得委屈觉得累，还好自己早就趁人意识不清时做完了这个小手术。
不过他并不打算现在说出来，不然傅山赫又要和他闹腾一会儿，还是等他身体好一些再慢慢说吧。
两人抱在一起好一会儿，钟清才想起一件事来，他瞪眼起身道：“对了！孩子你还没看呢！就是你辛辛苦苦生出来的那个……是个小男孩！”
傅山赫微微眨了下眼睛，似乎也是刚想起这件事来。
一旁的护士：“……”
孩子是早产儿，又因傅山赫体质特殊，需要在医院多观察一段，目前正在保温箱里由护士定时照看。
钟清不许傅山赫下床，就拿着手机独自去看，说是拍了视频拿回去和傅山赫一起看。
可被护士引到地方后，亲眼看到保温箱里那小小的一团，钟清的身体忽然就动不了。
孩子真的很小很小，眼睛还不能睁开，因为新生儿的原因，看上去有些丑丑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钟清的心就软得不得了，甚至一想起傅山赫，就有种难以言喻的神圣感。
这是傅山赫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
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他侥幸能活两回，却与傅山赫终有一日会化作黄土一捧。
而这个小小的孩子，让他们的生命得以延续。
他们存在过，他们相爱过，因此，才有了这个生命。
钟清抬手在脸上摸了摸，才发现自己又流下了泪，一时倍感丢人，连忙擦了擦，举起手机小心翼翼地拍起来。
小婴儿红彤彤的小拳头用力举着，小嘴儿抿着，仰着小脑袋，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明明这么小，明明还看不太出相貌，可钟清就觉得此时的小孩有种傅山赫的影子。
好可爱！
他看了很久才对对着保温箱温柔地说了句“宝贝儿再见”，便拿着手机回了病房，最后坐在男人旁边，点开视频给他看。
视频放完后，钟清笑道：“有没有觉得他挺像你的！”
傅山赫却皱眉说：“丑。”
钟清瞪大眼睛，顿时急了：“哪里丑了？新生儿都这样了，等稍微长开点就漂亮了！”
傅山赫依旧道：“丑。”
钟清本想再好好跟他说道说道，结果发现对方突然扭过头背对着他，怎么都不再吭声。
钟清愣住。
钟清想了半天才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傅山赫向来一根筋，性子又格外偏执，他从小到大只要自己想做的事，必然会做到最好。结果怀孕后，太多事不再受自己控制，在不久前生产时，就已经对当时自己无力的状态恨之入骨，结果发现自己还生出了一个丑巴巴的孩子，当时他下意识就害怕钟清会不喜欢，结果对方却说孩子像他……
傅山赫受伤了，各种意义上的……
钟清哭笑不得，连忙凑过去亲他，傅山赫下意识是想躲开的，谁知对方一凑过来，他自己就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立马亲过去。
钟清在他下巴上低低笑了起来：“傅总看上去又冷又酷，是个了不得的社会精英，没人知道他其实就是个小学生！”
男人蹙眉，抬眼望着他：“你之前叫……老公的。”
钟清脸上一红，没办法，只好赶紧继续前面的话题，拿出手机直接在网上找了几张图片给他看：“来，说正事，真没骗你！孩子刚出生一般都是这样的！都一样丑，等过段时间就好了……而且我的傅总这么好看，生出的孩子绝对是最好看最可爱的！”
傅山赫耳根红了，被他说得紧抿的嘴角终于开始松动了些，握紧钟清的手玩了一会儿，突然问：“孩子叫什么名字？”
之前两人都没认真去想过名字这事儿，如今傅山赫突然早产，孩子都出来了，自然要取个名字。
钟清脱口而出：“笑笑，小名儿就叫笑笑吧？大名以后咱们慢慢想？”
短短一天，钟清一个大老爷们几乎都快把一辈子的泪流完了，这感觉实在是难受不爽，怕是一辈子都会铭记于心，于是在傅山赫问取什么名字时，他下意识就想起笑笑这俩字。
多笑笑。
一辈子开开心心，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那这一生就非常好了。
……
傅山赫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时，钟清就开始办理出院手续。
傅山赫自那天手术之后，就开始联系当地的熟人过来帮忙，因为傅山赫此举，出院的时候，钟清一点儿都没觉得累，大部分事宜傅山赫那边的人过来都安排好了。
最后他搀着男人进了来接他们的专车，又转身接过已经睁开眼的笑笑，最后车门一关，车子就朝着家的方向去了。
之前捡的那只小奶猫被菲佣照顾得很好，在之前钟清一次回家煲汤时，被来借东西的邻居看到，两人聊了聊，钟清才得知这邻居家里有只加菲猫，对方一直想再养一只猫给自家主子做个伴，得知钟清在给小奶猫找主人，就直接要了过去。
对方养过猫，又是邻居，钟清也比较放心，后来去看了几次，小猫被养得很好。
他们一家从医院回来还没两周，那只小奶猫已经在对面的窗内野小子似地跳来跳去了，时不时还冲对幢的他喵喵几句，钟清当时抱着笑笑喂奶粉，抬眼看到，便冲着窗内的小猫咧嘴一笑。
男人靠过来，从后面直接将一大一小全部圈在怀里，低声问他笑什么。
家里新招了专门照顾产后大人小孩的月嫂，钟清喊月嫂过来把孩子抱走，待四周只剩他们两人，钟清便试图要一把将男人抱起，结果不仅失败了，还被发现他意图的男人像抱小孩一样直接兜着屁股将钟清高高抱起了！
原本只到傅山赫耳垂附近的钟清突然只能看到他的发旋了，慌道：“快放我下来！你还没好透，得注意身体！！！”
男人却不理他，仰头亲了亲他白净的下巴，脸上没什么表情，若是不相熟的人，定会觉得他薄情寡义或不喜情/欲，可无数彼此缠绵的日夜后，只有钟清知道，那双如寒潭的眼里藏着别人看不到的情深。
傅山赫轻轻将人抱着放在沙发上，在他唇上咬了下：“你刚刚在笑什么？”
窗外阳光很好，钟清坐好后第一时间就去检查他身体有没有哪里不适，检查一遍无碍后，才惬意地枕着男人地肩笑道：“这是什么问题？我笑肯定是因为开心啊，和你在一起后，每一天都超开心！唔……”
于是两人又亲了起来。
傅山赫起的头。
《山外山》在国内上映的时候，傅山赫的身体已经彻底好了。
那晚，傅山赫知道钟清在他生产那天结扎的事了，几乎把他折腾到天亮，两人本就很久没做过那事了，一时酣畅至极。最后钟清实在不行了，哭着求着喊他老公，嗓音软软的，还带着哭腔，与他平时有种说不出的反差，傅山赫呼吸一顿，很努力才克制住没让自己动作更凶残。
男人细细密密地吻遍了他全身，抱着他力道终于放缓，特别温柔地做了最后一次。
钟清沉沉睡去时，耳边都是傅山赫魔怔般的呢喃：“怎么办清清？我控制不住……”
钟清哼了声。
男人便用力地抱着他又亲了起来：“喜欢你，好喜欢，喜欢得快疯了……”
他睡去之前下意识想回答男人那句话，可惜没力气了。
他想说，疯就疯吧，我陪你一起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