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突然来加你没有被吓到吧？方便的话可以电话联系吗？】

　　段邯低头盯着周媛这条消息看了有一阵了。他手上捏着水笔, 这会儿忍不住地活动手指转着，牙齿下意识咬住下嘴唇摩挲。

　　他不知道周媛想做什么，段邯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烦躁——她他妈还想做什么。周媛很是自觉, 这条消息后面就跟了她的电话。但段邯懒得去打。

　　他又不是傻逼。

　　上午只考一门语文, 两个半小时。这会儿已经考完了, 他也回了教室。周围的同学都在埋头收拾东西准备去吃饭，只有段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手机。

　　“段邯, ”贺钧跟秦晓珞路过时顺口招呼了一句, “怎么不去吃饭啊？”

　　“哦, 没事, 我等林骁阳。”段邯回答, 把手机摁灭后放进了兜里。贺钧没觉出什么不对，说了拜拜后就带着女朋友走了。

　　但秦晓珞总归要比他心思敏感些：“我觉得段邯挺不对劲的。”

　　贺钧：“啊？”

　　“他平时喊阳哥喊那么亲, 怎么突然就直呼大名了？”秦晓珞说得头头是道，“肯定有什么事儿。”

　　“你想太多了吧。”贺钧说，“怎么会呢。”

　　秦晓珞翻了个白眼。贺钧挠挠头，寻思着再怎么那也是林骁阳和段邯的家事, 轮不上他们俩管，于是换了个话题，和秦晓珞聊起了考试结束后要不要去看电影。

　　林骁阳中间遇到监考完的语文老师，被他拉着说了会儿话, 回来得比较晚。他回来时正好看见段邯那副两眼无神的发呆样子。

　　“怎么了？”林骁阳问道，过去把东西放下：“走啊，去吃饭, 再晚点又全是冷饭冷菜了。”

　　段邯赢了一声，站起来往教室门口走。林骁阳转身看着他动作，眉毛揪了起来。

　　之后的午餐时间林骁阳也总觉得奇怪，段邯□□静了，一直在走神，要不是有他喊着，段邯差点没用眼睛吃饭。林骁阳不是憨憨，这要是还看不出来问题，他这辈子白活了。

　　“段邯，”他说，“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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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这样。”

　　段邯在林骁阳的威逼下选用最简单的描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这会儿他们已经回了教室，时间尚早，没什么人。

　　“我估计是从李乔那里拿到的我联系方式吧。”段邯说，“毕竟罗旭飞不是智障，也没别人会无聊到这个地步。”

　　“然后你就一直没有搭理没有回复，因为一句电话联系傻了一中午？”林骁阳惊了，“你脾气这么好？”

　　这不怪他急，任凭谁的对象时隔几年还要被一个把他害惨了的人骚扰膈应，着放谁心里能舒服？

　　林骁阳是真心疼段邯了，这遇上了什么玩意儿。当初段邯在电话里和他陈述事情经过时林骁阳就替他觉得憋火，现在身份又有了转变，林骁阳不急谁急。

　　但他看段邯那副样子，就知道这人对周媛的心理阴影铁定还留着。

　　从之前他对周圆的名字都能反应这么大就看得出来了。

　　“这怎么是我脾气好，”段邯扶着额头，“主要就……烦。真挺烦的，从李乔拿周媛说事儿开始就是，阴魂不散。”

　　“硬要形容的话，那就是我在这里跌倒后爬起来继续走，结果兜兜转转发现这是个操场，我眼前还是这个坑。”段邯嘴角扯了扯，“绕不过去。”

　　林骁阳明白他的意思了。

　　段邯站起来、离开，为了避开这道阴影甚至决定来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学习，但这道阴影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段邯绕不过去，躲避不及。他想逃避想忘记，但总有人不放过他。

　　林骁阳叹了口气。

　　“傻子。”他说，“你怎么想得这么美好。”

　　段邯愣了愣：“什么？”

　　“我国有十四亿人。”林骁阳乐了，以往都是段邯说得他反应不及，这会儿终于轮到他把段邯教育得一愣一愣的了：“十四亿人里不出几个傻逼，你以为你活在天堂？”

　　他向段邯伸出手：“把手机给我。”

　　段邯给林骁阳这一顿快言快语说懵了，还在反应刚刚林骁阳那几句呢，便很听话的掏出了手机。

　　他和林骁阳在彼此的手机上都存了指纹，手指一摁便轻轻松松开了机，在屏幕上摁了几下。

　　段邯这才想起来问一句：“你这是？”

　　林骁阳觉得自己打字从来没这么快过。他快速编辑好消息发了出去，而后删除了好友。

　　“把她给你删了啊，看着不舒服还留着干什么。”林骁阳赶尽杀绝地把历史聊天框也给删干净了以后将手机还了回去。段邯一看，终于明白林骁阳刚刚干什么了。

　　他哭笑不得：“阳阳，你手段真挺简单粗暴出乎意料的。”

　　他想告诉林骁阳，这不是删了好友就能解决的。但段邯看着林骁阳的眼睛，突然觉得林骁阳什么都明白。

　　林骁阳当然明白。

　　“你听我说，”他盯着段邯，字咬得很重，“从哪里跌倒就别在那儿待着，是个操场又怎么样，难道你还能继续去原地趴着吗？”

　　“你绕不过去这个坑，没事。”

　　“我背也能把你背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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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末考试这几天段邯就没再和林骁阳半夜冲刺生物，而是叫林骁阳好好休息。他本来想和林骁阳连会儿麦，但被林骁阳拒绝了，理由是他要洗澡。

　　“等我洗完了再连也一样啊，你不能叫我把手机带进去吧。”小林理由充分，理直气壮。段邯没法，只能说那待会儿见。

　　和段邯的聊天一结束，林骁阳便通过了那个被他晾了几个小时的好友申请。

　　他今天拿段邯手机过来当然不只是为了删好友，他要处理就要把根给拔了。

　　林骁阳只发了一句话。

　　【这号废了，加我新号。】

　　周媛果然来了。

　　周媛：【方便电话吗？邯邯，文字可能很难把我们之间的事情说清楚呢。】

　　羊仔：【你是说你跟踪我的事儿还是后面诬陷我的事儿？】

　　周媛：【那都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呀，你理解一下嘛。你看，我现在对你没什么感觉了，难道还不能静下来聊聊吗？】

　　羊仔：【我觉得你污蔑我是同性恋的事情没法给我和你安静聊天的理由。】

　　周媛：【我随口说的，谁知道老师就信了呢？】

　　周媛：【再不欢迎我，老同学打个电话叙叙旧总是行的吧？】

　　林骁阳都要吐了。他动动手指把聊天记录截了下来，终于同意了对方反复要求的电话联系。也许是心理因素作祟，周媛的声音在林骁阳听来让他极不舒服。

　　“先告诉你一个让你失望的消息。”林骁阳在对方啰嗦的寒暄中笑了一声，“你好啊，我是段邯的同桌，不是段邯。”

　　周媛的声音顿住了。“我想联系的是段邯。”她说，“你这个同桌管得好宽啊，麻烦把电话交给段邯好吗？”

　　“他是走读生，我住读，怎么给他啊？别这么麻烦了。”林骁阳回答，“脑子有病就去看医生，如果你真的觉得反复折磨一个莫名其妙被你看上的可怜人能让你心里很爽，那我劝你物理了结自己，不要占用人类资源了。”

　　“感觉你知道的挺多的，那你知道我因为他被孤立吗？”周媛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别这么咄咄逼人，我可是弱势方呀。”

　　林骁阳给气笑了。

　　“同学，你这样就很没意思了。”他垂下眼睛，手叩着桌板：“那我们可以把事情经过发到你学校贴吧去请人评评理嘛。反正你刚刚才承认自己跟踪骚扰呢？”

　　“你什么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啊，既然你不要脸，那我们为什么要给你保存脸面？”林骁阳乐了，“你既然要造谣，就别怕我们陈述真相啊。”

　　“你逼着段邯转了一次学，这个账不算算多不好啊，是不是？”

　　这已经是直接的威胁了。林骁阳猜周媛会害怕。他们都还只是学生，林骁阳家里也不混黑，没法走其他路子报复，只能用最简单的方法以牙还牙。

　　周媛最知道流言能给人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因为她曾经就用流言作为她有力的武器。

　　她在捅出这一刀时就该想到，刀刃锋利，最后会带来怎样的反噬。

　　周媛的话里带上了控制不住的脾气：“您住海边吗管这么宽，我和段邯的事碍着你了？”

　　“是啊。”林骁阳回答，“你碍了我跟我对象一天的美好心情你知道吗？”

　　“你骚扰谁我都不管，骚扰我男朋友，你给爷爬。”

　　林骁阳挂了电话。

　　“阳哥，”室友几个看他终于把电话放下了，终于能揣着几颗破碎的直男心脏问他：“你说的这个男朋友，咱认识吗？”

　　林骁阳：“？”

　　林骁阳：“哦，认识。”

　　室友顿时更小心了。

　　室友：“那，是贺钧吗？还是赵启？”

　　林骁阳：“？？”

　　林骁阳：“我靠太恐怖了吧，你们能不能正常一点？我坦白我坦白，是段邯。”

　　他还不如不说——他这话一出口，室友立马炸了锅。原本他们刚刚听见林骁阳说什么男朋友还以为是自己搞错了，结果立马就从当事人那儿得到了证实，原本就碎裂了的直男心碎得更惨了。

　　室友们只能懵懵懂懂磕磕巴巴地送上几句祝福，林骁阳看得直叹气。他跟段邯发了条消息，说今晚别连麦了。

　　他怕他再刺激他们，这群年轻小伙儿今天能从四楼寝室跳下去。

　　林骁阳本来也不要求所有人都对他的性取向接受良好，只要不闹出事就行。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把室友们刺激狠了，今晚熄灯过后例行的聊天时间都被沉默代替了。

　　林骁阳有点儿不自在：“怎么没人说话啊？”

　　其他几张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在翻身，但没人说话。林骁阳叹了口气。

　　“不是吧……算了，你们实在不能接受就说吧，我下学期转寝室跟段邯住双人间去。”林骁阳又说。

　　这回终于有人接话了。

　　“别啊阳哥，”对床猛地坐起来，“没那么严重，哥几个就是想事儿呢。”

　　“想什么？”

　　室友噎住了。他在黑暗里磨磨蹭蹭半晌，终于说：“就，我们管段邯，是叫嫂子还是叫哥啊？”

　　林骁阳愣了愣，乐了。

　　之后一天周媛没有再次出现，段邯终于得以心情平稳地考完试，据他自己说，发挥非常不错。林骁阳知道他成绩好，没什么反应。

　　几个室友没撒开嘴往外说，也没表现得太奇怪，林骁阳还担心他们几个憋不住要往外说呢，结果一个都没有。

　　他把这事儿和段邯说了，段邯闻言笑了笑，说：“阳阳是个好人，连带着室友也全是好人。”

　　“那你是什么情况，净是招惹傻逼？”林骁阳乐了，反问他。

　　段邯不说话了，伸手悄悄去掐林骁阳的腰。后者识破了他的阴谋，灵活地躲开。前头赵启还想找林骁阳对对答案，看见这个画面，赶紧转回去了。

　　林骁阳笑得好大声。

　　考完后他们还要在学校待一个晚上，明天下午才给放，期间的时间都是讲解试卷。但孙擂说过了，他们班晚上不讲题，放电影。

　　一群学生高兴坏了，缠着班长去看看放什么，或者说下两部有意思的。林骁阳和段邯没去凑这份热闹，俩人窝在座位上暗搓搓商量着点外卖。

　　“你点你喜欢的就成。”林骁阳把菜单往段邯眼前怼，“我不挑食。”

　　“我知道。你之前给我看过你爸妈的神仙厨艺，你还记得吗？”段邯说，“天啊，我当时就觉得我羊太不容易了。现在我有点担心。”

　　林骁阳：“担心什么？”

　　“岳父岳母以后会不会也让我吃这些啊。”段邯的模样十分苦恼，“我不想拂了老人家的好意，但是我真的很惜命啊，怎么办，好犹豫。”

　　哇，你想得可真是有够遥远呢。

　　林骁阳面无表情地踩了段邯一脚。

　　“死不了的。”小林同学友好地说，“我可以补一刀噢。”

　　段邯：“……”

　　“太残忍了，阳阳。”他叹气一声，“你明明不是这么残忍的人啊。”

　　“说不定就是呢。”

　　林骁阳嘀嘀咕咕地说着，低头认认真真点菜了。段邯胳膊搭在他椅背上，脸上带着笑。

　　怎么会是呢？他的小林同学最善良了。

　　段邯想。

　　他在第二天考试之前，找时间给周媛打了一次电话。虽然林骁阳删了周媛好友，但那串数字段邯还记得。

　　他想，也许他该试着去跨一跨这个坑了。

　　但段邯没有想到，还有一个人的速度更快。他在周媛阴阳怪气的话里得知了林骁阳做了什么，一时间没有忍住，乐了出来。

　　“你笑什么？”周媛尖刻的声音传过来：“你笑什么？”

　　“关你什么事呢？”

　　段邯礼貌地反问。

　　“我就是在想，为什么我男朋友人这么好。好到听到你说的，我连和你生气的想法都没有了。”

　　“你太可怜了，周媛。当我跨过这个坑的时候，你竟然还在坑底拄着铲子沾沾自喜呢。”

　　段邯说。

　　作者有话要说：　　见评论区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