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鱼逢生从未见过袁双卿脸上挂着无忧无虑笑容的时候,可是当她堂而皇之领着长曦姐姐来到归沐居,向媚娘姨姨和婉儿小姨正式做介绍时,脸上却只有单纯明媚的快乐。

  薛长曦,这个姐姐亲切称呼为阿白的女子,随她一起定居于匪泉的归沐居内,成为了另一个默认的女主人。

  在这之前,鱼逢生是清楚记得冬银对她说过,袁双卿心底的那个人是一个已亡人,可这叫阿白的姑娘又算什么呢?

  她似乎将袁双卿吃的死死的,只要一个眼神,袁双卿便知道她想要什么,只要她出现在视野中,姐姐便会放下手里的一切,不论何时何地都会去拥抱她,露出真切又亲近的笑容。

  鱼逢生害怕阿白是什么狐狸精怪之类的坏东西——

  她绝不承认是因着对方抢了她的姐姐而吃飞醋。

  况且这长曦姐姐似乎过于神通广大,好几次她都看到对方广袖里飞出一截红菱,勒住袁双卿的腰肢,把她带去深山之中。

  鱼逢生坐立不安,偷偷跑到冬银屋里,跟即将临盆的大肚婆讨论薛长曦的古怪,冬银起先还有些疑惑,一听之下,登时扑哧一笑,将她知道的少主与阿白姑娘之间的过往,统统说故事一般讲了一遍。

  只是唯有白天现形一事,连冬银都觉得不可思议,想来也是阿白姑娘得了什么机遇。

  鱼逢生解开迷惑,听说了她们之间的事,心中只余下对她们的一丝心疼。

  因为长曦学识渊博,到后来鱼逢生有些不懂的地方,都很愿意请教于她,这一来二去,倒倒让袁双卿也吃了不少莫名其妙的飞醋。

  某天白日,鱼逢生捧着书前来求见,归沐居四下无人,媚娘和婉儿都去菜园子里了,鱼逢生站在袁双卿的房间门口,听到里面似疼痛又似压抑的几声呻吟。

  像是姐姐的,又像是薛长曦的,又或者两者皆有。

  鱼逢生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红着脸走了。她虽年岁尚小,却是很清楚的知道,两位姐姐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屋里面,长曦早已察觉到门外有人,有心想要停下,奈何身上人正在兴头上,压根不听劝阻。

  这一两年在房事上也有了不少的花招,袁双卿只不过随意拨弄了几个敏感点,长曦渐渐便有些招架不住,一时竟也懒得去追究外面的到底是谁。

  这事过后,长曦又羞又恼之下,在两人之间定了个不成文的规定:不准白日宣淫。

  袁双卿颇不甘心,磨着牙气哄哄的说:“反正你想要的也不比我少,看谁先熬过谁呗。”

  这之后,在书桌前,在浴桶里,在床榻上,你来我往,撩拨荡漾,形成了长达几个月的拉锯战。

  到最后自然仍旧是依着性子来,毕竟这事儿忍着确实怪累的。

  不久之后,袁双卿收到朝廷寄来的信件,永诚王最终在姑苏一带被捕,押回长安即日问斩。

  袁双卿深深有了松口气的感觉,永诚王的逃离一直是一座大山,压在她心底,永诚王能够接受仲裁,袁双卿也终于完成了对父亲承诺的兑现。

  她领着长曦前去父母亲的衣冠冢前上坟,一是为了将手刃永诚王的消息带给她们,二也是为了正式将长曦介绍给父母。

  当她跪下来拔掉坟前的杂草,抬头和长曦四目相对时,心中格外安宁。有长曦作伴,今生别无他求了。

  而后,两人再次携手来到张子忠坟前,长曦对这已死的故人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生前之时两人就极是不对付,后来更是隐瞒了她并未有心伤他的事实。

  然而长曦也深刻明白,在这世上除了她,只有张子忠待袁双卿最好。

  两人出发点皆是为袁双卿,就算最终殊途,也没什么好怨的。

  回去路上,袁双卿忽然一叹,蹦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不知道张一游死了没有?”

  她那天将剑送入他的胸口后就匆匆离去,对方是死是活都一概不知。后来想起,也是觉得这一剑之下,难留活口,大抵是已经死了。

  看完师父后,她倒念起这个人来,若他还在世多好,找到他将他按在师父坟前,质问他,将张子忠推出去那一刻,可曾有过片刻后悔。

  长曦与她十指相扣,道:“我带你去找。”

  袁双卿吓了一跳,想到爱人的那一层身份,找一个人或者鬼恐怕也不难。

  若不是那块黑色牌子,长曦也不能在白日里现身,想到这,袁双卿不禁露出灿烂的笑容,真心实意的说:“本来我有些怨冥王,但是现在不了,我觉得她真是个活菩萨!”

  长曦微笑道:“她可不想当菩萨,你把她比作菩萨,她大概只会觉得掉价。”

  “她如果是想要别人都怕她,倒不如让自己长得丑一些凶悍一些。”

  长曦挑眉,忽而问道:“你觉得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袁双卿毫不犹豫的说:“当然你好看!”

  “孟婆好看还是我好看?”

  “你你你。”

  “朱昭懿好看还是我好看?”

  袁双卿一愣,她可从没跟长曦说起过小公主,她是怎么知道的?转而一想,长曦能知道这么个人,肯定是小逢生告的密。袁双卿无奈的咬了咬牙根。等回去之后,一定找机会好好教育教育她。

  正在这时,长曦轻飘飘的声音传了过来:“犹豫这么久,看来是她好看。”

  袁双卿面色一僵,大声道:“肯定你好看啊!你最好看了,天底下没人比得上。”

  长曦淡淡道:“我怎么觉得你言不由衷?”

  “冤枉啊……”

  袁双卿苦着脸,虽然长曦吃醋的样子她很喜欢,但吃醋的后果她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袁双卿急中生智,反问道:“那是你那个未婚夫英俊,还是我英俊?”

  “你能用英俊来形容吗?”

  “那也就是说我没他英俊咯?”袁双卿昂起下巴,一副我赢了的样子。

  长曦嘴角溢出一丝莫名的笑意,未达眼底就已消失。她缓缓道:“怎么了,拿我前未婚夫和朱昭懿做比,难道朱昭懿是你前未婚妻不成?”

  袁双卿:“……”

  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张一游果然是没死,那把剑偏移了一些,外面的缠斗结束后,作为赢家的袁焕命人将他送医,救了他一条命。

  只是醒来后,这人便彻底疯了,见人就会傻笑,上前不让人离开,有时候问他们看到鬼没有,有时候哭着喊老头子。

  袁焕没有那个闲情逸致理会他,救他也算对得起了。关也关不住,索性将他逐出府。

  长曦和袁双卿找到他时,他整个身上都散发着恶臭,衣服还是三年前那个衣服,破烂不成形,光着脏脚坐在地上,不像旁边乞丐在认真讨饭,低着头一声不吭。

  过了一会儿,来了几个玩耍的孩童,捡起石子丢在他身上,笑着叫他:“大傻子!”

  他也不生气,抬起头痴痴的笑,露出与周身不符的一口白牙。

  孩童们围着他玩闹了一会,觉得没意思,施舍了一块发黄的干硬馍馍给他,蹦蹦跳跳离开了。

  想来是饿久了,张一游将馍馍猛塞入嘴里,嚼也不嚼一骨碌往下咽,那馍馍似乎卡在了喉咙里,下不去也上不来,到最后涨的脸色通红,他着急地将手指伸进嘴里,想要抠出来。

  袁双卿看不下去,解开腰间的水袋,穿过身旁的摊贩,蹲下身放在他面前。

  他跪下来拿起水袋,将里面的水喝光,抬头看着袁双卿咿呀叫了两声,像个孩子般傻笑,似乎一点也认不出眼前人是谁了。

  长曦走到袁双卿身边,两个人并肩而立,因为逗留在一个傻子身边,光鲜的样子又和地上的人格格不入,吸引了不少探究的眼光。

  “他真的痴傻了吗?”

  “或许吧。”长曦沉声道:“可能在他下手的那一刻,已经开始后悔了。”

  “有很多事情的起因都是一时冲动,再回首却发现于事无补,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张一游吃饱喝足,拿着水袋在上面好奇的抠来抠去,袁双卿看着这样的他,心门忽然敞开。

  师父若是看到他这个样子,怕也不会再行追究,带回去让他在师父坟前磕头赔罪的念头终究淡漠下去。

  袁双卿给他丢了些碎银子,便牵着长曦离开,走了一段距离后回头看,张一游似乎不知银子为何物,把它们拿在手上傻乎乎揉搓着,觉得不太好玩,又把它们丢到地上,重新捡起水袋。

  一个乞丐冲过来,兴冲冲把银子抢走了。

  张一游没有管他,拿着水袋继续在手里咿呀咿呀地把玩。

  袁双卿看得认真,直到长一曦握紧她的手指轻轻晃了晃,袁双卿这才将目光收回,望向长曦。

  “想救他?”

  袁双卿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对着爱人笑了笑,一脸明媚:“他已自救。”

  “你呢?”长曦又问。

  袁双卿怔了怔,目光闪动着晶莹。眼前含笑温良的女子是她此生最爱也最珍视的人。

  从袁府七年的默默相护,再到离开袁府后的一路扶持,青涩的暗恋变成两情相悦,结出蓬勃的果实,如今已逾十六七年。这一生大好的年华,都和她紧密相关。

  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来之不易的再次相守让她如坠云梦,恍惚不知今夕何年。有时候晚上两人相拥着抵足而眠,到早上醒来后长曦若不在身边,她就会感到莫名害怕和恐慌,怕这一切都幻灭,怕昨晚只是思念成灾后的美梦。

  她在绝望中待的太久太久,久到辨不清真假。

  是以长曦夜晚之时就算有公差要忙,仍然会在天亮前赶到她身边,抱着她从深睡中慢慢醒来,而后再交换深情的一个吻。

  我呢?我是否被救起来了?

  袁双卿扪心自问。

  许久,她盯着爱人阳光下璀璨的琥珀色眼眸,恍惚了一瞬。

  不管她在何处,长曦都用这种包容的样子注视着她,一直一直。

  仿佛被突然打开了心房,往里注入了柔软温暖的气息,轻飘飘的飞往云端,而后落到实处,经久不息。

  袁双卿歪着头,莞尔笑道:“我已被你拯救。”

第九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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