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97

  第二天,元桑说带他们出去逛逛,陆照手头有点事要处理,没有和他们同行。

  岛上的市集和外界有些许不同,许多摊子前都没有人照看,直接把货物标明了价格,放一个木盒子,全凭人自觉。街上行人不少,但不吵闹,大多都穿着浅色的衣物,整个氛围透出一种静谧与祥和,倒真的符合世外仙境的脱俗之感。

  蓬莱岛上是不用银子金子的,他们的通行货币是明珠珍珠宝石之类的,还有的直接是以物换物。

  元桑给了魏加一袋子宝石,魏加两眼放光,带着星儿在街头飞奔逛吃的,最先买了好多鲜花饼。星儿一手一个,哒哒哒跑回来,一个递给姜初亭,一个递给林知。

  林知蹲下身来,掰了一点饼往前送,星儿自己就着他的手吃下去。

  “好吃好吃,爹爹你快吃。”

  林知终于展露出一点浅笑,应道:“好。”

  岛上的建筑都不高,姜初亭朝着右边放眼望去,能清楚看到不远处有一颗格外高大的树,高耸入云,给人一种莫名的神秘之感。

  元桑开始为他们讲解:“那就是我们蓬莱岛的神树,我们族人的信仰,你们应该都听过吧?岛民们会经常过去祭拜,要过去看看吗?”

  一行人前往,靠近了看,这棵树更震撼,树叶葱葱郁郁,遮天蔽日,抬眼望不到头。

  四周有不少岛民在唱诵跪拜,无比虔诚。

  星儿没有乱跑,牵着林知的手引他走路。姜初亭注意到不远处有一座白墙围起的小屋子,门窗紧闭,这是神树附近唯一存在房子,不由感到好奇:“这里有人住吗?”

  元桑道:“有啊,里面住着的人我们都叫他白大夫,他今年怕是已经一百二十多岁了。”

  魏加听了张大嘴惊叹。

  元桑接着道:“他医术高超,不管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在他手里都绝不是问题。听起来很玄乎是不?但我们可都是亲眼见证过的,本来都已经断了气的人都被他给救回来了。”

  林知手指尖不由颤动两下,微微侧头,认真听他说。

  “不过呢,你们也是知道的,这样的神医脾气都挺古怪,尊主的命令都奈何不了他。想要他救人的话,必须有一个人真心实意把自己的命献祭给天神,相当于是一命换一命。”

  元桑又向他们解释,献祭给天神的意思,就是在神树面前自尽。这样死后,灵魂也是圣洁的。

  果然是有献祭这一说,姜初亭正朝白墙那边望,感觉林知忽然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不由问他:“怎么了?”

  林知只是抿着唇摇头,也不说话。

  “还好林知的眼睛用不着来找白大夫,不然你们可惨咯。”元桑笑了笑,领着他们离开逛别的地方去了。

  又过了两天,负责治疗林知眼睛的那位元大夫把药配好了,一早就过来给他敷上,然后用蒙上白纱布。

  元大夫是个女大夫,见林知脸都皱起来了,嗓音温温柔柔道:“前几日肯定会有点疼,疼才有效果,你忍着点。”

  林知强忍着那股刺痛,点点头,道:“多谢。”

  星儿坐在林知怀里,嘟起小嘴对着他的眼睛呼呼,林知心头不由一阵软乎乎。

  虽然看不到,但还是下意识里转头朝旁边感受了一下,低声问星儿道:“星儿,你爹呢?”

  星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呀。”

  林知闷闷地,抱着他不说话了。

  姜初亭陪陆照逛书屋去了,书屋没有老板在,一排排书籍绢帛摆放整整齐齐,一尘不染,任拿任看,也不用付钱,只需要看完还回去。

  陆照拿了几本书,姜初亭也选了两本话本,翻了翻,好像还挺有意思。

  姜初亭瞥见陆照手中的都是些鬼神志异类的,心中一动,道:“你也爱看这类的书?”

  陆照目光直直看他:“也?”

  姜初亭莞尔:“我一个朋友和你一样,特别喜欢而且相信这些。”

  不过蓬莱岛本来就是信奉这些的,陆照看这种也没什么奇怪。

  陆照眸含淡淡笑意,轻声道:“是吗?”顿了顿,又道:“我看这些其实……是想寻求一些东西。”

  “寻求什么?”

  “寻求……一个获得来生的机会,我这一生,遗憾实在太深了。”

  姜初亭清润明澈的黑眸静静注视着他的脸。

  陆照和他对望片刻,喉间涩然滚动了一下,才哂然一笑,偏开头继续在书架上找书,低声道:“也说不准,或许我的来生遗憾会更深呢,人的欲/望总是无止境的。”

  选完书,两人回去。行走在街头的岛民看到陆照都会停在路边虔诚地把右手竖在胸前,躬身行礼。

  姜初亭一直没开口说话,陆照余光瞥他,忽然问道:“很担心他吗?”

  姜初亭回神,侧眸看他:“什么?”

  陆照停下脚步,目视前方道:“我让你上岛后每天陪我至少四个时辰,是不是太为难你了?”

  姜初亭摇了摇头:“没有。”

  陆照攥紧了手中的书卷负在身后,也没看他,静了静,只道:“我去别的地方逛逛,你先自己回去吧。”

  “陆兄,我……”姜初亭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轻声一叹。

  回到住处,林知正坐在木屋前的阶梯上托腮发呆,星儿陪在旁边,和他的动作神态如出一辙,完全就是缩小的林知。

  姜初亭才进院子,星儿率先站起来,一脸雀跃:“爹回来啦!”

  星儿牵着猛地站起身的林知朝着姜初亭那边走,林知伸出手摸了摸姜初亭的脸,又抓住他的双手,摸到了什么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话本,怕你无聊,拿回来念给你听。”

  林知闻言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把自己的脸凑近。姜初亭如他所愿,亲了亲他,带着一大一小进屋去了。

  一进去,林知就可怜兮兮地钻进他怀里抱着他不撒手了:“眼睛好疼,你多陪陪我好不好?今晚和我一起睡好不好?”

  又不时的朝他讨要亲吻,姜初亭念书哄他一会儿,最终还是没答应他一起睡的恳求。

  林知泄气。

  这天晚上,林知又做梦了。

  梦见他哭着喊着去神树旁的那个屋子敲门,求里面的人救救初亭,然后,里面的人扔出了一把匕首。

  “要我救人,就必须守规矩。”

  就这样,连着好几天,他都是梦见初亭得了重病,而他四处求救,最后一把匕首扔在面前。

  他很清楚那是梦,但这种不好的意味令他心头都笼罩了一层阴霾,开始有点疑神疑鬼了。

  大约过了一个月之后,元大夫终于给林知换药了,这次的药不再刺痛,反而清凉清凉的,很是舒服。

  元大夫告诉他们:“再过半个月看看有没有效果,如果没有的话,那可就难办了。”

  转眼又过半月,元大夫过来摘纱布。

  她把药全都冲洗干净,又用药水擦拭他的眼睛。

  期间,姜初亭的心就一直提着,眼睛眨也不眨注视着林知的反应。

  元大夫问:“怎么样?”

  林知用力地闭了闭眼,才缓缓睁开,凝神感受了一会儿,蓦地激动地扬声道:“我,我,我好像能感觉到光了。”

  姜初亭长松一口气,抓住了林知在空中乱晃的手。

  元大夫欣然道:“这便好,再坚持敷药一个月,你就应该能恢复了。”

  这真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元大夫给林知重新换药之后,姜初亭送她出去。

  返回时,看到二楼的露台处,陆照正独自一人坐在茶案边,想了想,上楼去了。

  两人对坐,陆照看着他微微一笑,说道:“恭喜啊,我都听到了。”

  “这一切还要多谢陆兄你帮忙。”如果不是他的命令,元大夫怎么可能为林知这个外界人看诊。

  陆照给他倒了一杯茶,自嘲道:“不用谢我了,我也没有白白帮你。”

  姜初亭喝了一口茶,没接话。这茶跟元桑之前给他的那种青儿叶味道很像,都是外面没有的东西,他还挺喜欢。每次他来,陆照都会泡给他喝。

  “再过一个月……”陆照凝视他的眉眼,道:“你就要离开了。”陈述的语气,并不是问句。

  姜初亭嗯了一声,道:“已经很麻烦陆兄了,实在不敢多叨扰。”

  陆照却像是没听到,眼珠泛红,神色间透出一种隐隐的痛苦,又低低念了一句:“还剩下一个月……”只有一个月了。

  “陆兄?”

  陆照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低不可闻道:“没事。”

  一个月,就一个月吧,该满足了。

  接下来,一切如常。元桑带着魏加星儿还有林知到处闲逛,买一堆好吃的。姜初亭有时候和他们一起,有时候陪陆照闲逛喝茶下棋。被林知缠得没办法了,陪着他睡了几个晚上,一晃眼二十多天就过去了。

  林知的眼睛已经能模模糊糊看到东西了。

  他却始终开心不起来,因为停了一段时间的噩梦又开始了,折磨得他心脏梗塞,成天犹有乌云罩顶。

  这天,元大夫给林知换完药正要走,倏地道:“姜公子,你怎么流血了?”

  流血?!林知一惊:“初亭,你怎么了??”

  姜初亭接过元大夫递过来的帕子,捂住突然出血的鼻子,道:“没事,我去洗一洗就好了。”

  姜初亭不以为意,却不知道林知的心里已经开始翻天覆地。

  这和他做了许久的噩梦突然对上了,他心里升起一种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姜初亭洗好回来,林知紧张地喉咙发疼,抓住他问:“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姜初亭道:“没有。”

  林知却还是固执的请求元大夫给姜初亭把脉,姜初亭只得依他,伸出手去。

  元大夫沉吟片刻,才道:“没什么事。”

  话才刚落音,林知又听见元大夫压低了声音对姜初亭道:“公子,你随我出来一下。”

  林知心猛地一沉,没来及叫住他们,就听到两人脚步已经远去了。

  难道初亭的身体真的出什么问题了吗?为什么非得出去说?

  林知心神不宁,摸索着扶着门框慢慢朝着外面挪,想听他们说什么。

  最后却什么都没听到,姜初亭就已经回来了。

  林知忙追问:“元大夫说什么了?”

  “她说如果我身体有不适的地方,一定要告诉她。”姜初亭握住他的手,奇怪道:“你怎么了,手这么凉?”

  “我……”林知喉咙里哽了一口热气,思绪乱糟糟,如实道:“我前段时间一直做梦,梦见你生重病,也是像这样,突然流血,然后,然后……”

  姜初亭闻言笑了,终于知道他为何反应那么奇怪。

  “你也知道都是梦,元大夫说我有些内热之症,喝点凉茶就好了,没什么问题的。”

  “真的吗?你没骗我?”

  “没骗你。”姜初亭动作轻柔摸摸他的脸,安抚道:“我没事的,放心。”

  林知下巴紧绷点点头,心里却在想,如果初亭真的如梦中那样,自己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救他的。

  虽然姜初亭那样说了,但接下来,他总是隔三差五的流鼻血,根本就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爹,你又流血啦!”星儿都已经有经验了,赶忙给姜初亭递帕子。

  他如临大敌的样子让姜初亭忍不住轻笑,道:“爹没事。”

  不过他也很奇怪,自己身体除了怀星儿失去内力的那段时间虚弱过度,还从来都没碰到这种问题。

  林知浑身忽冷忽热,坐在一旁不动也不说话。

  这些天,元大夫来给他换药时,总是会悄悄把初亭喊出去说话,过后问他,他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既然是无关紧要,元大夫为何非要避开他来说呢?

  他越来越坚信初亭是在故意瞒着他什么。

  他害怕自己的噩梦在一步一步的变成现实。

  又过了两天,林知的眼睛能看到近处的东西了,但隔远了还是一团模糊。

  元大夫让他晚上不必敷药了,不过白天还是要继续,避免光线太强烈影响眼睛的恢复。

  这天晚上姜初亭出门了,没来找他,林知扯下蒙眼的布,对着桌上那只细颈花瓶里的一支紫色的花朵发呆。

  花瓣娇嫩,是晚饭前星儿在花园里玩,不小心弄折的一支,拿来放到了他的房间里。

  等了许久没等到人,心事重重的他躺到了床榻上,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睡去。

  半梦半醒间,发现陆照坐在他床边,目光冰冷刺骨。

  林知想坐起来,可身体仿佛有千斤重,眼皮挣了几挣,完全睁不开,梦魇了一般,就这样又混混沌沌睡过去……

  再醒来时,发现姜初亭就躺在身边,正目光柔和注视他。

  两人隔得很近,一眼就看到了他唇边有未擦干净的血迹,林知心脏突突直跳:“初亭你怎么了?”

  姜初亭注意到他视线,意识到什么,抬手又蹭了蹭唇。

  林知急红了眼,扶着他一起坐起来,问道:“究竟怎么了?你别瞒着我了好吗?”

  姜初亭无声一叹,眉眼间布满了酸楚与无奈,道:“知道再怎么还是瞒不住你,所以,就实话告诉你吧,晚上我是去见元大夫了。”

  此话一出,林知已经预料到了什么,眼泪开始扑簌簌地往下掉。

  “我确实生病了,治不好的那种,也活不了多久了。”姜初亭抬手为他拭泪,柔声道:“你还年轻,眼睛也很快会治好,出岛后就与我分开吧,以后好好生活。”

  林知的内心已经天塌地陷,使劲摇头,伸出双臂死死将他抱在了怀中。

  他满脸泪痕,却咬牙坚定道:“不会治不好,我会让你好起来的,你不能就这么放弃,也不能赶我走。”

  “好起来?”姜初亭怅惘道:“元大夫都说没救了,如何不放弃?一切都是徒劳罢了,林知,别任性,你的人生还长着呢。”

  林知将脸埋入他的肩头,哽咽道:“会有救的,初亭,你不能死,我会救你的……”

  姜初亭叹气,拥着他不再说话。

  就像是一个可怕的预警,姜初亭自从和他坦白之后,接下来的几天不仅是流鼻血了,还时常吐血,鲜红的液体刺得林知眼睛生疼生疼。

  这天姜初亭又昏睡过去了,元大夫给他把脉,连连摇头:“来势汹汹,怕是已经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星儿被魏加抱在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爹,爹,我,我要爹……”

  陆照守在姜初亭的床边,不言不语。

  元桑急得直拍自己脑袋,道:“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生病就生病,这也太突然了。如果连元大夫都治不好了,那就只有,只有……”

  只有神树边的那个白大夫了。

  这是最后仅剩的希望了。

  林知差点就哭晕过去,同时下定决心去做那件早就想好的事。

  夜深了,其他人都散去,只有林知一直陪在姜初亭身旁,他不舍得,他想最后多看几眼,把这个人刻到骨血里。

  来生再见,一定要从始至终都好好对他,不要再辜负他伤害他。

  姜初亭挣开眼睛,虚弱地道:“回房休息吧,明天再来陪我。”

  林知眼泪掉下来,乖乖地点头,俯下身去,亲了亲他毫无血色的嘴唇。

  姜初亭弯起嘴角,浅浅地笑了,一如既往的温柔。

  林知与他十指相扣,泪水滴答滴答顺着下巴滑落,他对姜初亭道:“虽然,虽然我这辈子真的很对不起你,但是,你别抛下我好不好?下辈子我还想爱你,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

  姜初亭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他又睡过去了,待天微微蒙蒙亮了,实在不能再拖延了,林知一点一点的松开了抓着姜初亭的手,擦干了眼泪,最后留恋地看了他一眼,下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精神恍惚,想找笔和纸,在房间里茫茫然转悠了一会儿,陡然惊醒一般,左看右看,自己居然靠在了床榻边坐下来了。

第84章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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