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活着87

  这栋房子很古怪,方圆一百米之内都没有生物靠近,起码陈宇直从住到这里开始,就没有看见过一只阿飘,连种地的农民都没看见。

  这里像是一个被人遗忘的地方,远远的抛弃在世界一角。

  几人早上醒来也没吃饭,刚才那么闹了一通也到中午了,陈宇直心不在焉,也没感觉到饿,正一个人暗自发呆,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戳了一下。

  陈宇直思绪瞬间归位,淡淡转头,就看见柳康言站在面前,细声细气的问道,

  “那个……你饿不饿,我看见外面的院子里种了菜,要不……要不我炒两个菜给你吃吧?”

  他看起来总是很小心翼翼,说话都不敢看着对方的眼睛,只低头盯着地板。

  陈宇直心想就算自己不饿,柳康言也是饿的,闻言便点了点头,跟他一起下楼到园子里挖菜。

  季龙依旧老神在在的坐在客厅,双手抱臂,瞧也不瞧他们,偶尔眼珠子转动那么两下,也是对着李壮的屋子。

  陈宇直心想这叫什么事儿啊,他心中烦躁,手上动作不由得带了出来,把一颗大白菜揪的稀巴烂。

  柳康言蹲在旁边拔蒜苗,见状悄悄瞅了他一眼,然后又收回视线,然后又瞅他一眼,再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

  陈宇直莫名觉得他像一只探头探脑的傻兔子,

  “你老看我干什么。”

  “啊?”

  柳康言闻言一愣,连忙摆手,话都说不顺溜了,

  “没……没有……我只是……只是……”

  他结巴半天,才吞吞吐吐的道出原委,

  “我只是看你好像有点不开心……”

  “是挺不开心的,”

  陈宇直低头又拔了颗白菜,心想谁待这里能开心的起来,阿超估计还得过几天才能来接自己。

  思及此处,他看了眼柳康言,

  “你怎么来的这里?打算怎么回去?”

  “我一路问过来的,后来在清溪镇拦了辆三轮才坐到这里,回去的话……”

  柳康言说完困惑的眨了眨眼,

  “我以为这里会有车的。”

  显然大家都没想到这个地方荒僻成这样,这下好了,回去都成问题。

  陈宇直见菜摘的差不多了,拍拍裤子站起身,

  “过几天我家司机会过来,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柳康言低下头,腼腆的挠了挠头,

  “那就麻烦你了。”

  “都是同学,客气什么。”

  陈宇直不甚在意,跟柳康言进了屋子,二人开始做饭。

  说是做饭也不恰当,他压根没帮上什么忙,柳康言一个人就包揽了全部的活,洗菜切菜都利落无比,陈宇直只能坐在不远处的餐桌旁等着端盘子。

  这个度假山庄里面还配备了冰箱,基本食材也是一应俱全,但就是不见老板和员工,陈宇直觉得自己能在这个来历不明的地方待这么久也是心大。

  饭菜的香味很快飘散开来,楼上也有了动静,先是万涛开门悄悄看了眼,见有人在做饭,立刻笑嘻嘻的下楼来,

  “唉,我正好饿了,一早上什么都没吃呢。”

  他先是跟季龙打了个招呼,然后看也不看柳康言,径直在陈宇直对面落座找他攀谈拉关系,言语间若有若无的奉承让人听得牙酸。

  李壮最吃不得亏,很快他的房门咔嚓一阵响也打开了,顶着一头红毛小心翼翼的从门缝探出来观察情况,谁曾想看见所有人都已经在下面坐着了。

  他生怕漏了自己,不着痕迹觑了眼在客厅沙发上不动如山的季龙,噔噔噔也跑了下来,

  “哎,开饭了怎么都没一个人叫我呢。”

  他提了提裤子,挤着在陈宇直旁边坐下,见柳康言一个人在厨房炒青菜,扯着嗓门吆喝了一声,

  “哎,来个鱼,弄点肉菜啊,素不啦叽的我可吃不下。”

  他话音刚落,还没等柳康言回答,陈宇直就面色阴沉,咣的一声把水杯重重砸在了桌面上,

  “这里没有服务员,你想吃什么自己做去,没人给你找肉。”

  陈宇直以前是光英高中出了名的混混,十七岁就把一个惹他的校外混混腿打折了,偏偏家里有钱也没人敢惹,李壮一直奉承着他,这么多年已经成了习惯,下意识就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万涛想打圆场,但见陈宇直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而且李壮又一向嘴贱,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倒是这番动静似乎引起了季龙的注意。

  但见他像是木头人复活一般,慢吞吞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然后活动了一下头和颈,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响声。

  陈宇直清楚感觉到身旁的李壮浑身抖了一下,就连万涛也下意识看向了他。

  季龙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什么也不说,只是咣当一声响,往桌上拍了一把菜刀,无声的威胁着。

  李壮愈发抖若筛糠,季龙见状嗤笑道,

  “老子以前混帮会的时候,有人反水,我当时也是抽了把菜刀,把他的手指一根根剁了下来,”

  他眼神死死盯着李壮,

  “今天晚上,我要是没看见那三千块钱,剁的可就不是手了。”

  说完饭也不吃,直接上楼了,只有那把菜刀静静地躺在桌面上,闪着森然的光。

  众人静默不语,客厅回响着柳康言切菜的声音,一声一声,仿佛都切在了李壮身上似的,只见他忽然噗通一声从椅子上滑了下去,捂着耳朵瑟瑟发抖的道,

  “完了完了……完了……我要被砍死了……”

  陈宇直全当没看见,倒是万涛,把他拉起来安慰道,

  “怕什么,都是同学,谁还会真的砍……”

  他话音未落,李壮忽然疯了似的一把推开他,

  “你他娘的懂个屁!季龙心有多狠你根本不知道!他初中就在虐/猫玩儿了!那年高三,他把柳康言关进男厕所闹着玩,还夹断了他一根手指!你不信问柳康言,你问他啊!”

  李壮一脸慌张,

  “季龙说要砍我一定是真的!他妈的哪个王八蛋偷钱栽赃老子!”

  陈宇直闻言面色惊愕,下意识看向了柳康言,却见他面色苍白的站在连理台后面,无措的瞪大了眼睛,拿着菜刀的手都在抖。

  柳康言身形瘦弱,衣服又多为宽松,袖子垂下来把他大半个手掌都挡住了,因此陈宇直竟是一直都没发现,现在仔细一看,他右手小拇指似乎是没有的。

  万涛讷讷的不说话,李壮一个人瑟缩在桌子底下惊恐的喃喃自语,陈宇直喉结动了动,忽然起身一脚把椅子踹了个老远。

  事情来的太突然,刺啦一声巨响把万涛吓了一大跳,他眼神惊疑不定的看着陈宇直,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陈宇直也不知道为什么,李壮和季龙这两个人似乎很轻易的就能挑动他内心磅礴的怒意。

  望着歪倒的椅子,他为自己的失控行为感到怔愣以及羞耻,沉默着后退半步,转身上了楼。

  这间房子处处透着古怪,就像没了枷锁的潘多拉魔盒,人类的贪婪自私冷血被无限放大,丑陋的让人心惊。

  陈宇直进房之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像是准备离开,就在此时,身后房门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回头一看,原来是柳康言。

  见是他,陈宇直动作不由得顿了顿,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倒是柳康言,进房把饭菜放到了桌上,又转而在他面前倾身蹲下。

  隔着一道行李箱,陈宇直缄默不语,柳康言看了他一眼,大着胆子,轻轻拽出了他手里的衣服,

  “你想走吗?”

  外面都是阿飘,陈宇直自然不想走,但跟李壮季龙这种人待在一起,还不如跟鬼一起混呢。

  柳康言见他不回答,把衣服搁在膝盖上细细的折好,右手的断指便愈发明显。

  他小拇指整根都断了,只留下一个早已长好的伤口,丑陋的痕迹与他修长漂亮的手十分不搭。

  陈宇直忽然喘了口气,整个人憋的十分难受,他问柳康言,

  “你说实话,我以前是不是也欺负过你?”

  他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但并不代表笨,自己以前跟季龙李壮这种偷鸡摸狗的人混一起,想来本性也好不到哪里去。

  柳康言闻言低着头不说话,秀气的眉头微微瞥起,看起来有些为难,这便愈发肯定了陈宇直内心的猜测。

  室内一时陷入了冗长的静默。

  “对不起……”

  陈宇直忽然没头没尾的说出了这句话,迎着柳康言困惑讶异的眼神,他扶着行李箱边缘的手紧了紧,

  “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如果过去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对不起……”

  有时候说出“对不起”只要一秒钟,但那句“没关系”,也许别人用尽一辈子也没办法说出来。

  道歉永远是最无力,最苍白的语言。

  柳康言的反应是一笑而过,

  “都过去了……”

  他帮陈宇直收拾行李,衣服都细心的叠好,原本凌乱的东西也一一归整,

  “出了这里往大路走半个小时应该能遇上车的,到时候让别人把你捎到最近的车站,你先吃饭吧,吃完饭才有力气赶路。”

  陈宇直有些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这里,谁知道会不会又受欺负,

  “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

  柳康言轻轻摇头,拒绝了,

  “大家难得聚一场,一下子走两个人不太好,我还是留下来吧,到时候做饭什么的也方便搭把手。”

  那不就是老妈子?

  陈宇直心中一半是无力,一半是恨铁不成钢。

  几经犹豫,他把行李箱里的衣服又捡了出来,叹了口气道,

  “算了,不走了。”

  柳康言大概没见过这么“说风就是雨的人”,张着嘴愣住了,眨巴眨巴眼睛道,

  “可你刚才不是说要走吗?”

  “你刚才不是也说同学难得聚一场吗,我一个人走了多不好。”

  他把行李箱立起来随便踢到一边,坐到桌子旁招呼柳康言一起吃饭,一时间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倒豆子似的哗啦哗啦浇在屋檐,震得人说话声音都听不清楚,原本就老旧的电视机这下直接熄了,一种诡异的气氛无端开始蔓延。

  吃完饭,柳康言想下楼去放碗筷,被陈宇直制止了,

  “我去吧。”

  他把碗筷随便一摞,端着饭盘就出去了,楼下已经没了人,餐桌一片狼藉,饭粒撒得到处都是,菜汁溅满桌面,陈宇直见状扯了扯嘴角,把手中的东西往水池子一丢,拍拍手就准备上楼。

  谁知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喊声,

  “有人吗?!有没有人在这里啊?!外面雨太大了,麻烦开个门让我避避雨啊!”

  陈宇直闻言步子一顿,走到窗户边看了看外面,却见一名短发少女手里拿着一个罗盘样的东西正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她穿的朴素利落,像是农村种地的姑娘,肩膀上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斜包,明明大门就在眼前,她却像是看不见一样,睁眼瞎般在那一块地方走来走去。

  陈宇直见她被雨浇得湿透,又心想这雨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犹豫一下,走到门口大开了门。

  他对那女子喊了一声,

  “喂!进来吧。”

  外间雨势倾颓,这么一开门,不少水都溅了进来,连带着人说话的声音都被削弱了几个调,那女子听见喊声,转头便见一名身材颀长面容帅气的男子站在门边,当即眼睛一亮,小跑着进了屋。

  “哎呀,真是谢谢你,不然我肯定被淋病了。”

  那女子站在门口跺了跺身上的雨水,这才进房,陈宇直去厨房给她倒了杯水,却见她正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不由得心生警惕,不着痕迹的探问道,

  “小姐,这边这么荒僻,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来这里了。”

  女子接过水,赶紧摆了摆手道,

  “我家就在附近的三平村,今天去集市买东西,结果没等到车,只能自己往回走,谁知道忽然下雨了,稀里糊涂就绕到这里来,你也别叫我什么小姐了,我叫张三玄,你可以叫我三玄的。”

  陈宇直若有所思,

  “三玄,这个名字蛮少见的。”

  “我爷爷以前是村里的道士,起名就爱玄乎,随便叫呗。”

  陈宇直见她身上都湿透了,这里又是一屋子男生,到底不方便,

  “我叫陈宇直,跟同学来这里度假玩的,你先坐着吧,我给你拿条干毛巾。”

  他说完转身上楼,没注意到身后的女子愣了愣。

  三玄困惑的眨了眨眼,喃喃自语,

  “陈宇直?这个名字好耳熟啊,人看起来也很眼熟。”

  这栋房子里的所有人,大概不止陈宇直一个不想在这里待着,柳康言是碍于情面不方便离开,季龙是惹了事被人追杀来这里避风头,李壮穷光蛋一个,秉承着有地方不住白不住的心态。

  万涛有正经工作,能住这几天完全是看在能和陈宇直套关系的份上,不过他刚刚接到电话,工作上有急事得赶着回去,他刚拎着行李箱下来准备找众人请辞,谁知却看见一名短发女子坐在沙发上。

  “咦?!”

  万涛仔细看了两眼,忽然指着她惊讶出声,

  “张三玄?!你也来了啊??”

  三玄闻声抬头,待看见万涛也是一样的反应,

  “万涛?!你怎么会在这里?!”

  “同学聚会啊,难道你不是收到请柬才来的吗?”

  万涛同样一头雾水,张三玄也是光英高中九班的人,平时嘻嘻哈哈跟个男孩子似的,班上也没人敢欺负她,不过听说毕业之后就跟她爷爷学算命去了,这件事还被当做笑料在同学群传了好久。

  二人正说着,陈宇直拿毛巾下来了,万涛见状赶紧把他拉过来介绍了一番,

  “宇直,这是三玄,以前跟我们一个班的,记不记得啊。”

  几人把来龙去脉理了一遍,也是没想到这么巧,陈宇直随便放个人进来居然就是高中同学。

  三玄则是刮目相看,没想到以前的九班霸王现在居然性情大变,不仅长这么帅,还这么彬彬有礼。

  万涛解释道,

  “宇直生病在医院躺了好几年,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你来了正好,反正都是同学,在这边多住两天呗。”

  他说着,忽然一拍脑袋,想起来什么似的,

  “哎,差点忘记跟你们说了,我工作有事得赶着回去,不能在这里待了。”

  陈宇直闻言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三玄就抢先道,

  “这里路很复杂的,本地人都有可能迷路,更何况外面还下着雨,要不这样,等雨停了我带你走到集市去拦车。”

  万涛看了看外间的瓢泼大雨,犹豫一番只好点了点头,

  “那好吧。”

  他又想起这里只有四个房间,张三玄总不能睡沙发吧,便道,

  “李壮季龙和柳康言都在上面呢,我叫他们下来,这里只有四间房,回头我跟李壮挤着睡一下,你睡我的房间吧。”

  三玄闻言,神色微不可察的怔了一瞬。

  陈宇直从头到尾一直沉默的听着,闻言掀了掀眼皮,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愈发觉得柳康言可怜。

  万涛说完就上楼去叫其他人了,三玄则在底下找陈宇直搭话,若有若无的探问着什么,

  “你们是自己约着来这个地方的吗?”

  “不是,邀请帖上面写的这个地址。”

  “发起人是谁啊?老师吗?”

  “不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宇直鼻尖动了动,感觉空气中有一股很浅的血腥味正在逐渐飘散开来。

  走廊第一间房是季龙的,万涛在外面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疑惑之下也顾不得礼貌,直接打开了房门,谁知道还没进去,就被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熏了个倒仰。

  “艹,搞什么鬼!”

  万涛低咒一声,皱眉捂着口鼻进去了,谁曾想眼前看到的这一幕几乎把他吓晕过去。

  房间里面没开灯,光线昏暗,只能依稀看见床上躺了个人,借着门外的灯光,万涛清楚看见床单被染成了发暗的黑红色,而季龙则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只是他的四肢都被人砍掉了一般。

第94章 活着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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