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零的月亮花（四）86
卡莱尔推门而入就直奔左辰，将左辰打横抱起吓得左辰惊叫了一声。
卡莱尔抱着左辰往楼上走去，留下海因里希在楼下不解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不过，没过多久，海因里希就听到了楼上传来了两人的争执声，然后是左辰的抽噎声。
海因里希心里有些焦急，害怕左辰吃亏，因为左辰可能连他都打不过，他怕父亲伤到自己这个来之不易的爸爸。
但是，他又不敢去敲门，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平时看起来好说话，其实不然。他不得不承认，他对自己的父亲心存着畏惧，他是怕卡莱尔的。因为卡莱尔的各种手段，他都见过，甚至卡莱尔还给他上过课——
楼上不停传来左辰的呜咽声，海因里希在楼下急得转圈圈。
他很喜欢这个爸爸，即使他看来不喜欢自己，这可能就是所谓最深的血缘羁绊作祟吧。
此时的卡莱尔正在左辰身上忘情地征戈着，依旧如以前一般在左辰的耳边低语，如魔咒一般。
“不要离开我，你看你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我身边。”
“虫族的这边这些恶心的龌龊事，我会尽快解决。等事情结束之后，你嫁给我好不好？”
“十年了，我们还能有多少个十年——”
“海因里希是个话痨，我们再生一个孩子跟他作伴好不好？”
“然后我们一起抚养他们。”
“你也很喜欢他的吧？他是个让省心的孩子，多谢你给我生了这样一个好儿子——”
……
卡莱尔这些似梦似清醒的低语，将左辰的心搅乱地一塌糊涂，不觉间自己都泪流满面。
“父亲是不是欺负你了？他是不是对你不好？”海因里希天真地问道，他以为昨晚左辰是被卡莱尔打了。
左辰当然知道海因里希说的是什么事情，他不禁脸色一阵发热，竟然被孩子问这种问题。
不过左辰淡淡道：“嗯，我和你父亲关系不好。”
“他打你了吗？”
左辰给了小孩儿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这样的情况，发生了无数次，每次海因里希都急得转圈圈。
当左辰觉得小孩儿已经完全站在他这边后，他忍不住问：“如果我想离开，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海因里希惊讶地看向左辰，“父亲不会放你走的。”
左辰露出自己手臂伤的淤痕给海因里希看，“我在这里待不下去了，我想离开了，你能帮爸爸吗？”
小孩儿那种类似于只有我们两个的小秘密心理开启，他愿意帮左辰的，因为左辰和卡莱尔的表现，并不如他其他同学的双亲表现那般相爱，他觉得卡莱尔对左辰不好，他想帮爸爸。
海因里希帮左辰找来一些药材和仪器，让他配置一种加强版的迷·药，只要放进这边的水源地，足够这些人睡个够。
当卡莱尔喝下左辰加入迷·药的税后，左辰才发现卡拉尔似乎对他毫无戒心。
当晚左辰趁着卡莱尔昏睡的适合，印了卡莱尔的指纹，带着海因里希悄悄离开。
一路上他看着孩子兴奋和信任的目光，心里一针阵难受，可是他没有办法，这是他唯一的出路。
左辰在心里跟海因里希道歉，等他出去以后，回帝国以后他一定好好补偿这个孩子，加倍对他好。
夜深了，偶尔会遇到一些执勤的虫人。不过，有海因里希这个护身符，左辰一路上畅通无阻，毕竟大家都知道海因里希是卡莱尔的儿子。
地下城实验室里安静异常，空荡的空间放大了他们的脚步声。
左辰和海因里希走在左辰之前摸索出来一条小路，这里几乎遇不到人。
他不能就这样离开，他势单力薄救不了这些人，但是可以制造一些混乱，帮他们制造离开的机会。
左辰带着海因里希在地下城几个踩好的引火点放了火，然后逃离地下城。
在迷·药的作用下，人们都睡得死沉，没有及时发现起火了，火越烧越旺。
地下城的通道结构九曲十八弯，左辰现在要带着海因里希去地面的飞船港口，等下趁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嘣——
大地剧烈颤抖，左辰差点没站稳。
基地里竟然发生了爆炸，狂野的大火扑面而来，左辰第一反应就是将海因里希护在身下。
火舌带着炽热的温度舔上了左辰的身上，左辰忍不住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抱着海因里希滚了几圈，灭了身上被烧着的衣物，他的头发已经被烧没了，他闻到了蛋白质烧焦的味道。脸上、头皮、身上火辣辣地疼。
海因里希看着全身烧伤的左辰，眼眶红了，连忙问道：“爸爸，你还好吗？”
左辰看海因里希没事，抱着受惊的小孩儿忍痛道：“爸爸没事。”
（十三）
这场大爆炸让基地彻底陷入了混乱，左辰顶着乱石和坠落的水泥块，总算护着海因里希出了地下城。
幸好他们离地下爆炸点比较远，地下城的结构也坚固，不然说不定就把他们父子俩活埋了。
来往都是逃命的人，根本没有人管他们，甚至没有人多看他们一眼。
左辰看到了一些赤·裸跌跌撞撞逃命的亚兽人，他们身上还带着触目惊心的痕迹，左辰心里一阵难受。
紧接着他似乎听到仅存的几个广播里喊着：“准备撤退，放弃基地，兽人军队大规模来袭。炸掉基地，迅速离开！”
“准备撤退，放弃基地，兽人军队大规模来袭。炸掉基地，迅速离开！”
……
这句话在广播里重复了多次，随后就是接连响起的爆炸声，震得人头晕眼花。
左辰终于赶到了飞船基地，偷偷带海因里希上了一艘巨大的飞船，用卡莱尔的指纹权限进入的。
他庆幸当年哥哥无聊带他学习了驾驶飞船，不然现在还真的时无从下手。
飞船飞上半空中，基地上面的绿洲和别墅也因为爆炸产生的巨大震动和大火，变得满目疮痍。
左辰看向卡莱尔所在的那栋别墅，目光滞了一瞬，嘴唇颤抖了一下，移开了目光。
海因里希的衣服破了，脸上都是划痕和黑色的脏污，看来十分狼狈可怜，但目光仍旧清亮。
左辰忍不住紧紧抱住海因里，低声哽咽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海因里希跟他跑这一趟差点没命了，他利用海因里希对他的爱和同情心做了这样的事，内心无比难过和愧疚。
海因里希拍拍左辰的背，低声安慰道：“没事的，爸爸。我带你离开那里了。”
海因里希还因为计划的成功，对左辰露出了一个笑容。
左辰趁着兽人军队还未抵达，虫人忙着撤离这个混乱期，接受了不少受害的亚兽人——
以及他们的后代——
看着这些悲惨的人，悲惨的遭遇，左辰在漫天大火和爆炸声中抱着海因里希放声大哭。
如果没有他和卡莱尔的相遇，就不会有这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可是人生无可回头，他只能继续向前，尽他所能去帮助这些人，他肩负着这些人的未来，这是他的责任——
泪水模糊的视线中，一片片雪白宛如那年盛开又凋零的月亮花。
（十三）
左辰带着海因里希和这些在一个荒僻的星球，借着这艘配置齐全物资丰富的飞船安顿了下来了。
海因里希慢慢长大看着这些悲惨的人，对虫族的残忍产生了无比的厌恶，甚至连带厌恶起了自己身体里流淌的血液。
他知道爸爸把这些人视为自己的责任，他作为儿子，他愿意帮爸爸承担一部分责任。
他懂事后，联系这些年的经历，发现爸爸或许不是如他想象般的爱他，当初的过往再去追究也毫无意义。
事已至此，或许受左辰的影响，或许是源于内心的同情，不知不觉间他也在逐渐增长的岁月中将这些人也视为了自己的责任。
爆炸后不久，虫族那边传出来一条信息，老虫王急病去世，卡莱尔王子继承王位。
卡莱尔继位第一件事就是停止战争，整顿内务，归还境内的亚兽人，销毁关于亚兽人改造的资料，沉寂了好些年。
或许，他也知道，这场战争不结束，他永远也无法和左辰在一起，即便这件事并不是他发起的。
可是他一直没有等到左辰的出现，左辰彻底从他的生活中销声匿迹，不知是否早已被埋葬在那场烈火之中，化成灰烬——
他不愿意相信这个结局，他愿意等，一直等到左辰出现的那天。
左辰不喜欢的事情，他再也不会去做，也不会再强迫。
左辰逼迫不得，他是一个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的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或许是他的人生信条。
可是，
他还能等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