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师徒19
梦境, 或者说是心魔劫, 里面仿佛不知岁月, 外界其实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
黎落从地上坐起来，心魔劫中种种从脑中闪过，忽的转头往身旁看去。月曦就躺在那里，身上有一层白蒙蒙的光，却挡不住衣衫上红色的血迹，甚至, 脸上沾上的血迹仍然温热。
黎落顾不得打坐稳固境界，起身跪在月曦身侧, 感受着她细微的呼吸, 收紧的心略松了些, 小心翼翼放出灵力去感受她的身体状况，伤势不算轻, 但总归不致命, 只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洞里因为雷劫来势汹汹, 此时满地都是碎石和砂土，黎落皱了皱眉，抱起月曦化作一道光影从山壁穿了出去。山林隐藏的妖兽看着天上的光影蠢蠢欲动, 但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安，眼里冷光闪动，最后只看着两人离去没有任何动作。
就在黎落睁眼的同时, 各大仙门禁地里挂着一块块相似的铜牌疯狂震动起来, 远在大陆边缘的落日森林突然黑雾涌动, 里面厮杀的怪兽突然同时停了下来，眼底的凶煞之气渐渐褪去，竟露出几分人性化的欣喜和畏惧。
……
离火国是天南最大的一个国家，修仙世家众多，和诸仙门联系颇为紧密。和别的世俗界不同，这里又许多修士就居住在普通人的城市中，甚至只要拿的出足够的代价，普通人也可以雇佣修士。
虽说修士插手世俗界的事物有诸多限制，但因其神鬼莫测的手段，富商豪贵均热爱以重宝拉拢修士。从某种角度来说，供奉修士的数量和质量也能反映出一个势力的能力。
就在前不久，离火国南部最大的王家商行新增一个年轻的女供奉，据说神通广大，挥手间便能翻山倒海。这女供奉一日里深居简出，除了常让商行的人买些话本和女子用的东西，几乎就在院里不出门。不过王家的人也能理解，这女供奉身边有个极为貌美的年轻女子，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整日黏在供奉身边，据说每次下人送东西过去都能看见两人搂搂抱抱亲亲我我。虽然在世俗不常见，不过如此佳人，倒是能够理解。怕触怒仙师，王家的人便下令不准下人谈论，只是流言仍在府里流传，好在那位仙师并不在意的样子。
“大人，这是新出的话本子，市面上还没开始正式投放，家主让我先给您送来看看。”
“大人，今日厨房做的糯米鸡，瓦罐炖山鸡，蟹翅煎豆腐，红烧鳜鱼，上汤娃娃菜……”
“大人，这是西域进贡天蚕缎做的裙子，冬暖夏凉，轻薄飘逸。”
“大人，这是南海珍珠做的手串，红宝石步摇，翡翠耳坠。”
……
侍女们一一放下东西，介绍完便离开了，剩下黎落拉了一把身边跃跃欲试的人，轻声道：“先吃饭。”
王家的人倒是会投其所好，每月便会送两回各色衣衫珠宝，平日里美味佳肴和话本子更是没断过，月曦看起来很高兴，她也就不计较那些人背后的闲言碎语了。
说起来，这还是因为月曦在雷劫受的伤。那日她离开万妖山以后，便带着昏迷不醒的月曦去了最近的人类城市，一面配置药浴用的各种草药，一面用灵力给她蕴养经脉，就这样还是用了大半月，月曦才醒来。因为在雷劫中丹田经脉都受伤过重，故而灵力一时半会儿都不能用，若要好的快些，便需要她时常用灵力帮忙温养。这也是因为在外面高阶灵药并不好收购，有部分需要回师门去拿。
好不容易出来，月曦直接拒绝了回去的提议，理由也很实在，落月山对弟子出来限制有些严格，这次出来用的黎落需要感悟，外事堂弟子卖了朔月峰一个面子，下次就不一定了。
如此一来，两人愈发亲密，府上的流言也不算空穴来风。
明媚的阳光落在窗边的矮榻上，给相依偎的两人镀上了一层金光，屋子里静静的，只有翻书的声音，偶尔会传出一两句细细的说话声，外面洒扫的丫头婆子时不时偷偷看一眼，月姑娘和仙师还是很相配的，看着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也不知这个女妖是不是傻，竟然舍了命……”后面的声音渐渐淹没在呼吸里，月曦竟抱着手里的话本子睡着了，头在黎落腿上挪了挪，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黎落伸手想把她挪到枕头上，最后只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没舍得松开，只是眼神落在一边的话本上，变得有些奇怪。
《冷面和尚俏妖精》，这人间的话本子是越来越大胆了，要是那些个佛宗的见着只怕会当场撕了。内容写的也是颇为香艳大胆，一个漂亮女妖精竟然爱上个大和尚，费尽心机勾引到手，最后却为了成全和尚的大道，斩去心魔，竟生生送了命。
其实黎落这些年在山上也没少看话本子，毕竟每年月曦都会让驻守各国的外门弟子带些回来，本来拘着不给小徒弟看，但又觉得若是多看些也好，免得在情之一道上堪不破，高阶女修士数量更少的原因和堪不破这一关也有不小的关系。月曦收来的话本里更加艳糜或者凄惨不是没有，只是这一本刚刚好，让她不得不想起心魔劫里的种种。
若是可以永远守在这个距离，可恪守一个徒弟的本分，不奢望更多好像也不是很难。但若是月曦抛弃自己或是投入他人怀抱，以她的性格，似乎毁掉才是唯一的结果。
果然，恩将仇报才是一个魔应该有的样子。
黎落眼底闪过一丝自嘲和狠厉，若要一个天生的魔，可这个人，却说她们是注定的师徒。既然这般说了，她自然不肯舍下，若是梦境会变成真的，那就扫平那些敢来除魔卫道的人。
黎落扯着嘴角轻笑了声，懒洋洋靠在窗边开始打盹。七号小说网 www.7hxs.com
不知是不是想的太多，竟然做起白日梦来，梦里那个不太讨喜的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黎落莫名生出几分照镜子般的诡异感。
“你仍然要试试吗？”似乎等她很久了，对面的人不耐烦地摸着指尖，明明是问句，语气却无一不在暗示她放弃。
黎落只挑挑眉没说话，眼底却泛起戾气。
“呵，”那人笑了声，语气里全是不加掩饰的嘲讽：“果然，你最爱的还是自己。”
“是么？”黎落顿了顿，反而平静下来，眼底的红色渐渐消退，反问道：“你不是最清楚吗，你说说我最爱的是谁？”
“我只希望，你最后不要后悔。”
四目相对，同样的深不可测，透着相似的厌恶和讽刺。
睁眼仍在小阁楼的矮榻上，太阳已经西斜，暖黄的阳光落满了窗杦，月曦睡得正香，半张脸掩在头发底下，侧脸隐隐有几道红色的印子。
心里那点不确定变得坚定，毕竟，现在是她的世界。心里想清楚后，黎落翘起嘴角，莫名多了几分愉悦。
月曦迷迷糊糊醒来，便看见自己一向不苟言笑的小徒弟竟然笑了，可真好看呐。
……
在王家一待就是三年，对于普通人来说不算短，对于修士来说却不算长，月曦的伤势离开时堪堪好的差不多。两人一路吃吃喝喝穿行过淮南的几个国家，去北境取了传说中只在万年玄冰上盛开的玄天莲，据说法器加了之后使用出来的效果特别好看。
“果然。”月曦满意地看着前方，白色的幽光一点点在空气中炸开，银钩铁画般的光线穿行其中，勾勒出一朵精致的莲花。
“那就好，要不要再采些回去？”
“不用了，这东西不太好找也不好保存，等以后需要再来吧。”月曦缓缓收回新炼制的飞剑，她原本的本命法器被金劫雷给劈的灵性全无，她大半的伤也是由此而来，如今新的倒是很合心意，“我们也该回去了，不知道你师祖有没有回来。”
回去的路程便快得多了，来时辗转好几年才走完的淮南诸国，不过半个月便过去了，还是因为期间月曦念念不舍总要停下吃一顿才走。
“真可惜，该好好修炼了，也不知道下次还要什么时候才出来了。”巍峨的城墙渐渐远了，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月曦回望一眼，脸上流露出些许遗憾和不舍。其实修士也有繁华的大城市，比起普通国家的国都还要巍峨庞大，但是比起来总少了些人情味，大家来来往往连客套的应付都欠奉，好似除了修行便没别的了，但那么多年看起来修为也就那样嘛……
月曦眼中也就那样的各位却聚在落月山的议事厅，发愁的脸上隐隐还带着几分惊喜。
“想来各位也都知道了，魔君出世了。”说话的老者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眼底精光闪烁，掩不住的全是算计，生生破坏了这分气度。
老者话音刚落，虎背熊腰的黑脸大汉看他一眼，满脸嘲讽道：“嘿嘿，这种事谁还不知道，李老头别一天假模假样，想要好处就明说，玄天钥匙还没影呢，就惦记上混沌宝藏了？”
说完又对着上座的落月山掌门拱了拱手，语气也平和起来，“恒兄想来也料到了，朔月峰那位天机老祖一手大衍算法在此界无人能出其右，此行我便是奉了掌门的命令特来请老祖出手一次，之后若是进了混沌宝藏所在，我御灵门愿唯落月山马首是瞻。”
“我神风门也是如此。”
“百花谷也愿如此。”
“……”
随着议事厅里各门来人的表态，最先说话的老者面色僵了僵，咬咬牙略有不甘地开口：“北离宗也是如此，不过我等修士还当以除魔卫道为要紧……”
话还没说完，黑脸大汉便不耐烦地打断，“说你假模假样还不承认，什么除魔卫道，那么多魔物就在深渊边上，也没见你领着北离宗的小崽子们去除魔卫道啊。”
“你……”
眼见着两人当场又要吵起来，毕竟是在自己的地方，落月山掌门赶紧上前分开两人，“我知道各位道友的来意了，不过眼下师祖却是不在门中，二十年前老祖算出此界有一大劫，略交代一二便下山去了，门中还有他留下的一道万里符，我且试试能不能联系上老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