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晋江独家188

  月听筠站在断桥边,对他冷声道:“太和城承办武道大会,乃是万堂主一力促成。万亩田可要给我们个交代。”

  万归涯登时醒悟,自己是让景家利用了。他勃然大怒,足下又是一蹬跃上左侧看台,踩着竹架只奔高台。

  他要拧下景亭的脑袋一泄心头怒火。

  一众江湖好汉起先不明,此刻反应过来,或冷眼旁观,或喝彩叫骂。一时竟然不急石桥断裂之事,纷纷生长脖子看热闹。

  景亭从袖中掏一面鎏金镶宝小锣,上端系殷红丝绳,拎在手中小巧精致。锣槌用的楠木裹菱纹细棉,里面填充吐蕃绒。

  景亭抬手轻轻一敲——

  铛!

  锣面震动,锣声嘹亮,余音悠长。

  万归涯骇然一惊,即刻要退却已然晚了。瞬息之间万箭袭来,凭空出现的箭簇好似暴雨云骤,寒光四射,倾盆而下。

  万归涯只觉箭风撕面,心知□□劲道非凡。他抬手一掌打出,劲气将迎面而来的七八根箭拨开,其余纷纷擦身而过。

  只可怜那些武功稀松,离高台又近的人,眨眼功夫被扎成刺猬当场毙命。运气好些的没射中要害,却被利箭钉在看台上,鲜血直流,惨叫不停。

  周遭众人再没心思看热闹,连滚带牌跳下看台,只恨爹妈少给腿脚,轻功练得不够好。

  君大帅见此乱状暗自骇异,厉声喝道:“此是何意?难道太和宗要与景家联手设局,是要将我们等伏杀在此!”

  翠微子不语,景亭闲闲道:“冤有头债有主,逆臣册上写得明明白白。”

  逆臣册上第一位是建邺城太守迟岳,人已死,后人不知所踪。第二位是君瀚府,君烈虽也死了,可现任大帅就在这里戳着。

  君大帅取下背后寒枪:“你景家写几个字,难道便是阎王点名。逆臣册上姓名数以百计,你且问问群侠应不应。”

  景亭抬手连敲三下,高台两侧山壁上,两块巨幅彩缎忽然滑落。群侠这才看清,山壁凿了深孔插入毛竹,架满奇形怪状的弩机,百架不止。

  有见识渊博的人见状凄声尖叫:“连射强弩!是连射强弩!上面大匣子里全是箭,一箭射出立刻新箭落下,没完没了…快退!”

  君大帅家学渊博,听身旁月听筠问起,便说:“据闻连射强弩威力虽强,却难控准头。又需力士拉弦,远不如没有火器便利,故而前朝没有推广。”

  月听筠道:“现在用,用在这,倒是合适的很。”

  见崖壁上密密麻麻的连射弩机,纵是张狂如万归涯也不敢轻视,折身往后退了回去。几人聚在一起商量对此,对面高台上争杀忽起。

  原来是太和宗执法长老慕容翰飞悄然杀上高台,他本想一击擒住景亭,怎料他身后高手来势如飞,出手更是千钧之力。

  达西长老一招挡住慕容翰飞,紧随其后几人立即将他困住。慕容翰飞虽是太和宗青年辈第一高手,却也挡不住众人围攻,左支右绌就要败北。

  “师叔!”董歆然惊叫一声,

  慕容翰飞手中长剑落地,左手四根手指齐断,鲜血如涌滴了地上一滩。他抬起下颚,双目如利剑寒冰,笼在翠微子身上:“掌门,请给太和宗上下一个理由。”

  翠微子袖手一叹:“贫道也是不愿,奈何管不得着旁人。”

  董歆然眼前一花,慕容翰飞已然不在原地。他势如山顶巨石崩落,直笔笔向着翠微子撞去。翠微子抬手一拂,慕容翰飞竟不必不让,仍由他一掌结结实实拍在胸前。

  翠微子眉头一皱就要撤手,奈何已被慕容翰飞抓住脉门。慕容翰飞力道如钳指节如竹,只小拇指的位置光秃无物。

  那时太和宗准备颁布百条戒令,遍邀江湖豪杰见证。翁家出言羞辱,慕容翰飞出手如电扇了翁家主事一巴掌。这等于太和宗打了自己的脸,各方豪杰坐等看闹剧。

  岂料慕容翰飞剑起指落,自伤右手。那一截断指,便是太和宗的决心。那一道血痕,足以让刀口舔血的江湖豪杰心颤。

  慕容翰飞不容任何人破坏森然有序的太和城!

  谁也不行!

  群侠只见高台上两个黑影交缠飞坠,正是慕容翰飞掐着翠微子脖颈撞出高台,直笔笔摔了下来。高台巍峨足有七八丈,地面是寸草不生的坚硬山石,便是一柄铁剑落下也折了,何况血肉之躯。

  台下太和宗弟子看清血泊中的人,呆了呆,扑上去哭成一团。景家弟子手握兵器退到一旁,仰头看向高台。

  景亭垂眼看向台下,为首的景家弟子对视一眼,扭头扫视董歆然和周绍成:“推下去陪他们掌门。”

  群侠闻言又气又恨,岂料高台下的景家子弟突然开口:“郎君且慢,太和宗非但与我们无冤无仇,待我们甚是友善。我景家岂可恩将仇报。”

  其余景家子弟齐声附和:“请郎君饶了他们。”

  景亭道:“不让他们死,难道你们想死。”

  万归涯远远听他此言,不屑道:“这小子还当自己皇帝老儿?臭毛病不改,早晚失掉人心。”

  话音刚落,就听那景家子弟硬声回道:“生而为人,既不知感,反去恩将仇报,有何颜活在人世!”

  万归涯抚掌赞道:“好。”

  一旁月听筠却是皱起眉头,只与君大帅、万归涯都不熟稔,卓寒也不是能商量事情的主。她正自整理思绪,高台那边又生事端。

  景亭手中锣槌一指:“那你就去死吧,你死他活。”

  此言一出,谷中众人无不骇然,皆当景亭疯了。只这片刻犹豫,景亭手中锣槌一划,达西长老捏着周绍成后颈扔破布一般抛出去。

  为首的景家子弟奋力扑过去却差之毫厘。周绍成嘭的摔在他眼前,脑浆四溅,骨肉皆碎,一双眼睛圆瞪欲裂。

  他见过周绍成几面,知他豪爽没有心眼,此刻见这质朴青年死在自己面前。哪怕早就预见无数牺牲,仍是悲从中来,心中哀伤不已。恍惚之间,不知自己做得是对是错。

  景亭手中锣槌一动,指向董歆然。

  那名景家子弟猝然一惊,想起随景家漂泊异国的万千百姓,顿时什么质疑之情都消失殆尽。

  他放下周绍成的尸体,肃然道:“郎君,愿你言而有信!”言罢抬起长剑一划,脖颈鲜血四溅,人重重倒下。

  群侠见状,无不惊心动魄,皆道这人至情至性是条好汉!景家这锅老鼠屎里也有一颗夜明珠。

  武道大会变故连连,群侠气极了景家和太和宗设局陷害,瞧着他们内讧恨不得鼓掌叫好,但对这些血性儿郎却是打心眼里佩服。

  “够了。”

  萧清浅突然开口,众人皆是抬眼望向她。后面的人只见背影,瞧那庶兽斗篷让风一吹,银白髦毛如万里卷潮,江水一线白浪划过。

  “耍够脾气就别再闹,将人放了。”

  群侠闻言心中好奇,不由想起《江湖侠女传》里面的说辞,难不成这萧清浅和景家有说不得的干系?

  高台之上,景亭心中欣喜若狂。他死死攥紧拳头,任由指甲深掐掌心皮肉。疼痛如斯,方才让他稍稍稳住心绪。萧清浅既开口便是允诺担下日后种种,景亭顿觉浑身轻松,忍不住笑出声:“这群草莽若知晓你身份,你猜会如何?堂姐。”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萧清浅身边刹时空出硕大一块空地。她侧眸一瞥,几人让她冰凉的视线扫过,登时心底打了个寒颤,慌忙握紧刀剑兵器。

  “你看啊,看看他们的嘴脸!如此可憎!”景亭于高台之上张狂讥笑,手举锣槌状若挥毫,“你我龙子凤孙,天命贵胄,忍将万里江山付与此辈草莽匪寇?”

  他苍白脸颊升起红润,似蓦然之间康愈,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阿姐,何不与我一起。杀光这群废物,踏平四海重建家国。”

  此言甚是嚣张,群侠气得不轻,人群炸了锅:“不行,不能放她过去!”

  “萧清浅一过去,那王八蛋还不如虎添翼!”

  “大家伙别让那小子挑拨了!”

  “先将萧清浅杀了再说!”

  “萧女侠你给个话啊。”

  不等萧清浅开口,景亭道:“在江湖,便按江湖规矩,我拿人跟你们换。”

  达西长老拿不准主意:“要让她过来?”

  景亭哄他:“达西长老,神让她来,便是旨意。你迎她,如教主迎天神降临迦南之地。你眼前阻扰,皆是考验。”

  群侠远眺,但见有两人被拖到高台前。不少人认得邵灵,叫开她的身份。

  景亭道:“奉劝诸位让开,否则白白葬送两条性命。”

  万归涯没好气的嘲讽:“萧清浅,你弟是不是太瞧不起你了。要我说,就冲他这样你也别过去了。让他杀,邵修诚那儿我担着。”

  依附万亩田的北方豪侠武士哄笑起来,一个大汉跳到桌上大叫:“让他杀!让他…厄……”

  大汉手捂脖颈,指缝间鲜血横流,双瞳爆出死不瞑目的栽倒下来。周遭众人猝不及防,吓得慌忙后退。倏地一道黑影从众人头顶飘过,翩翩然落在桌上,抬脚将尸体踢下去。

  此人脸戴面具不知什么来路,万归涯眉头一皱正要上前,就见那人开口:“好狗不挡道,都给我滚。”

  “臭娘们你什么意思!”

  月听筠心道不好,刚想开口阻扰。面具人已经化作一道黑影闪出,说话之人话音未落,却再也开不了口。

  面具人一去即回,武功差的根本无法看清她身形。她微微扬起下颚,口气中尽是不屑:“我的意思,让萧清浅过去。不然那两人没死,挡道的先死。”

  她骤然飞出二丈,足下连踩群侠头顶,身形如鬼如魅,须臾之间已经最外侧。她站在高台与群侠之间,负手道:“是我太过懒散,竟让你们忘记诸宜宫是什么地方。”

  言罢她抬手揭开面具,露出一张风流妩媚的脸。

  “扶槐!”

  “是诸宜宫扶槐!”

  “怎么是她?”

  众人嘴上虽是吵嚷,却不敢忘记诸宜宫从前是什么地方,何止小儿止哭,七尺高汉子听了小腿抖哆嗦。萧清浅面前的英雄好汉顿时如鸟雀散,眨眼跑得一干二净。

  萧清浅往人群里扫视一眼,对武五五道:“牵马。”言罢翻身下马,径直向高台走去。

  一白一黑两道身影,迎着百架连射强弩走近高台,庶兽披风飘然,黑绡裙裾摇曳,一如冰雪瀌瀌,一如幽火曳曳,皆是气度从容。

  景亭见萧清浅走到台侧拾阶而上,笑道:“阿姐尊贵,这两人自不可比。”一挥手,示意将两人推下去。

  高台下扶槐腾身跃起,伸手接住李昭雪。邵灵笔直下坠,眼看就要摔在地上,群侠离得远想救也来不及。

  电光火石之间,李昭雪从扶槐怀中扑出,一把抓住邵灵腰带。扶槐慌不迭探手想将她抄起却晚了一步,只得抬手连拍三掌。李昭雪带着邵灵被掌风推远,在凌空翻了个跟头一同摔在地上。

  台下这些变故,景亭毫不放在眼中。他见萧清浅一步步走近,脸上笑意更浓,双手张开迫不及待的迎上去。

  秋霜切玉剑。

  萧清浅出剑太快,没人看清庶兽斗篷之下,霜华剑已经没入景亭的胸膛。少年郎君博润的唇角浅浅勾起,笑意矜持,语调异常温和:“多谢。”

  景家负你良多,谢你依旧仁慈,心存悲悯。愿为万千苟活异国的臣民,重戴荆棘之冕,重拾黄金枷锁。

  景亭从高台坠落,劲风鼓动袍袖,少年郎君终于尝到自由的滋味。他望着萧清浅,见那道身影越来越远,却觉得终于离她近了些。

  少时承你救命之恩,长大蒙你庇护之情,如今未完之志,亦要托付于你。多谢,阿姐,多谢你,让我于九幽之暗还能仰见天光。

  为斩缠身毒蛇,设局借江湖之力诛杀迦南精锐

  为消经年深恨,设局借迦南之手屠戮中原群侠。

  满手血腥,无言自辨,我不死心不安。

  阿姐,愿我来生,也能成为如你这般强大而温柔的人。

  “滴答、滴答”猩红鲜血从霜华剑刃上滚落,一颗一颗砸落青竹上,斑斑点点如史简上沁出血泪。

  千岩风定,万籁无声。

  萧清浅孑立高台,声如寒泉:“岂可为一己之私而乱天下。我景家,无你这般不孝子弟。”

  然老爷子见邵灵落下立即冲出,此刻见两人无碍,正要为萧清浅喝彩,忽听一旁李昭雪大喊:“不是!萧女侠,这人不是景家,他是迦南的奸细!”

  莫说群侠,此刻迦南众人连遇变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闻得此言更是满头雾水。

  李昭雪挣扎站起,指着景亭尸体道:“他身上有记号,在腰间有一处七枝灯盏纹身。”

  困在高台下的太和宗门徒和景家弟子对视一眼,各出一人上前。撕开布料,果见腰间有处纹身。董歆然卷起袖子擦去血迹 ,不多不少恰巧一盏七枝灯。

  君大帅扬声问:“可是有一枝纹着火苗?”

  董歆然惊道:“君大帅你怎知道?”

  君大帅道:“我们君瀚府曾经擒获一名自称迦南大长老的番人,腰间纹有七枝灯盏,右起第一个上有火苗。”

  谭大少出声附和:“对,洛阳不死狱之战是有这么一伙人!君大帅可审出什么?”

  君大帅摇头:“没有,此辈邪教之徒甚是冥顽不灵。”

  当即有人将矛头指向李昭雪:“那这位姑娘怎么知道?邵少城主还在昏迷怎得你无事?”

  李昭雪欲言又止神色为难。扶槐当即反应过来,心中顿时升起暖意:她定是怕旁人知我失了落薰香,想法子对付我。

  这厢群侠又惊又疑,高台之上达西长老已经领人将萧清浅团团围住。武五五急得心如火燎:“甭管她啦,兄弟们抄家伙上削他们。”

  李昭雪见此顾不得事后种种,连忙道出缘由:“我身上落薰香可解迷药,方才提前苏醒听到秘密。迦南邪教欲借景家旧事挑拨江湖纷争,两位前辈自然不肯,迦南用家主之位反间此人,又找人假冒翠微子前辈,借他们名义下达命令。”

  高台下的太和宗弟子闻言大惊失色,董歆然立即扭头向身后看去,惊叫一声:“掌门呢!”

  慕容翰飞的尸体静静躺在那里,而翠微子的失身却消失不见。群侠听得那边变故,想到太和宗门徒和景家子弟所作所为,萧清浅更是身陷敌营杀了首恶,当即深信李昭雪所言不假。

  万归涯越众而出:“武功利落的跟我上。”口中说着话,身影已经穿过比武台。

  高台之上,达西还在追问萧清浅,一旁景计却悄然捡起地上金锣,他本在观望,此时见群侠气势汹汹奔袭而来,吓得连忙扬手重重敲下——

  铛!

  铛!铛!

  铛!铛!铛!

  锣槌起又落,落又起,不知他敲了多少下。震耳欲聋的锣声在山谷中回荡,连绵不绝好似永无止境。

  排空万箭,急如雨下。

  君大帅手中寒枪一抖:“架盾,结山阵!”

  君瀚府五名校尉提着削掉四腿的桌面飞速列队,君大帅一声令下:“随我陷阵。”

  君瀚府一行冲入箭雨,逆行而上。连射强弩出箭迅捷,百架弩机连射堪比万箭齐发,一波一波,如惊涛骇浪拍打而下。

  箭雨之下惨叫不绝,山阵却似礁石一般,任它狂风暴雨巨浪滔天,依旧稳步向前逼近高台。景计见状气得牙痒,厉声叫道:“燃火箭!”

  木桌不比水火不侵的盾牌,数十只火箭如流星一般落下,但听天上“嗤嗤嗤”五张桌子顿时变成一只火烧刺猬。

  景计见群侠退后稍远,□□虽还能射着但力道弱了许多,反而凭白浪费□□。他停下锣声,将金锣锣槌紧紧攥在手里,扭头朝达西道:“长老,你还同她啰嗦什么?殿主可都看着呢!”

  达西此刻进退维谷,不知如何是好。他原本想和闪一起拥立弥赛尔,可弥赛尔一来就杀了景亭,而闪坠下之后又不见了踪影。

  达西心烦意燥,闻言大怒:“闭嘴,在上面看着的只有天神!”

  景计看看四周众多迦南高手,顿时明白自己眼中无所不能的殿主,在迦南教和闪族并不能一手遮天,他当即闭口不言退到一旁。

  困在高台之下的景家弟子见群侠被逼退,便对董歆然说:“要想个法子,将这些连射强弩毁掉。”

第183章 晋江独家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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