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世事无常

　　之后便是正式的假期, 每个班选出来两个人拍一张头像照，挂在学校内墙的光荣榜上。

　　江寥路过的时候，从大门那处瞥见了, 和遗照就差个色号。

　　亏得那天还被老师叫过来, 说了请了专业的摄影师来照的。

　　那一天狄伺比江寥还要兴奋, 非要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江寥穿，说是自己人不能上光荣榜, 好歹上一件衣服。

　　江寥虽然嫌弃, 最后却还是穿着狄伺的外套去了。

　　很尴尬的是, 江寥在学校里和廖文华碰了面, 廖文华的表情十分附和光荣榜照片的主题, 拍他的时候是最快的，摄影师几乎没多说一句话, 人往那一站，咔嚓一声就完事了。

　　轮到江寥的时候，摄影师拍了好几张，一开始江寥还以为是自己的表情有问题, 直到他被摄影师叫住，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摄影师问江寥，“你有兴趣做模特吗？”

　　江寥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没有，转身就走了。

　　廖文华在门口看见狄伺, 一脸惊恐地就跑了。

　　回去的路上，江寥问狄伺，“你到底对廖文华说什么了, 他怎么那么怕你？”

　　狄伺拽着江寥的胳膊，一边晃一边对他道，“其实我没说什么，也就学学梁主任，给他来了一段思想教育。真正对他有打击的是你，之前的他就是太骄傲了，一直没输过，也没人说过他，他受到的赞誉太多，渐渐迷失了自我。”

　　江寥抬头诧异地看了狄伺一眼，“你什么时候还涉猎心灵导师这一行业了？”

　　狄伺看着江寥，“就有感而发。”

　　江寥一脸的不相信。

　　狄伺把胳膊搭在江寥肩上，“其实还是为你，因为和你在一起，所以想的很多，我会想未来，想到工作，想如何给你一个幸福的家。”

　　江寥转身轻轻抱住了狄伺的腰，眉眼弯弯，“如果你不好好学习，就只能是我给你一个家了，虽然我不会介意，但是……”

　　狄伺抬手捏住江寥的唇，无比坚定地对他道，“我会好好学习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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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的平静只是表象，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老头说病就病了，躺在医院里，浑身插满了管子，清醒的时候比昏迷的时候还要少。

　　江寥对医院是比较恐惧的，因为李子格也是在这个地方离开他的。

　　就算是被自己的亲人抛弃，江寥觉得也没有那么难过，但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乎的人，一点一点从自己面前消失，江寥是真的撑不住了。

　　当年李子格离开的时候，江寥的心就已经死过一遍了，这种事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可偏偏世事无常，事与愿违。

　　江寥在病床旁边照顾老头，狄伺就在后面跟着照顾江寥，老头看的真真的，心下也了然，这两个孩子大概是也和李子格走上了一样的道路。

　　老头难得清醒一回，碰巧狄伺也不在，就赶紧抓住机会，语重心长的对江寥说，“其实我没什么立场反对。我可能也算不得是你的谁，我和你一起生活的这些年，其实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我有时候都在想，自己是不是你的累赘？”

　　江寥张开嘴想说些什么，被老头一个手势给打断了，“你先听我说完吧，我怕一会儿自己又睡过去了。”

　　江寥眼里含着泪水点头，“好，我听着，你说。”

　　老头继续说道，“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你的世界太孤独了，你需要有一个人陪在你身边，哪怕是个累赘。”

　　江寥摇着头，哽咽着道，“没有，我一直都没觉得你是累赘，你对于我来说是家人，是我在乎的人，是我想要保护的人。”

　　老头欣慰地笑了笑，“好小子，我也是一直把你当家人看的。如今你身边有了其他可以陪伴你的人，我本应该感到高兴才是。但是我看得出来，那个孩子一定是被人宠到大的，他家里人应该很爱他。隔在你们两个人中间最大的阻碍，是那孩子的家人，是这个世界的容忍度。我知道这些话对你来说有多残忍，可是你一定要想清楚，不要到最后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那孩子。”

　　江寥沉默着低下头，再抬头的时候，老头已经又睡过去了。

　　狄伺带着午饭进来，发现江寥眼睛红红的，就问他怎么了。

　　江寥揉了揉眼睛，拉着狄伺出了病房，两个人并排站在走廊里。

　　江寥垂着头，问狄伺，“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两个的事，你家里怎么看？”

　　狄伺好半天都没有回答江寥的这个问题。

　　江寥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知道答案的好，这种问题，或许真的有些为难人了。

　　江寥转身要走，忽然被狄伺拉住了手。

　　“我想了想，觉得如果他们不想看，那就不需要他们看。”

　　江寥红着眼睛回过头，“可他们是你的父母。”

　　狄伺眼眶里也多了些水光，“可你是我发誓要保护一生的人。”

　　江寥扑进狄伺怀里，埋住了满是泪痕的脸。

　　狄伺把人圈在怀里，一下一下轻轻抚着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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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头患的病是癌症，稍晚一些的时候，江寥给关楠打了电话。

　　江寥直接了当地开口，“老头住院了。”

　　关楠态度冷漠，“关我什么事。”

　　“他是你爸爸。”

　　江寥说完，听见电话那头的关楠似乎是冷笑了一声，而后说道，“我没有他这个爸爸。”

　　江寥感觉到关楠似乎是要挂电话，赶紧大声喊了一句，“他得了癌症晚期，如果你还想见他最后一面，你……”

　　江寥话没说完，耳边已经是嘟嘟的忙音，也不知道他前面说的，关楠听到了没有。

　　晚些的时候，老头又醒了一会，江寥一边给他削苹果，一边和他聊天。

　　聊着聊着，老头就说到了关楠。

　　“这么多年，那丫头一直都在恨我。”

　　江寥把一小块苹果递到老头嘴边，问他道，“为什么？”

　　老头吃掉苹果，叹了一口气，“因为她觉得我重男轻女。”

　　那个时候老头的妻子怀了二胎，生产的时候面临难产，医生问出了那个他最不愿意听见的问题。

　　“保大保小？”

　　老头毫不犹豫地说要保大。

　　可是老头的妻子却坚持保小。她身体不怎么好，下肢瘫痪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废人，一直觉得自己是在拖累这个家，求生欲不是很强，所以她不想活，坚持保小。

　　老头不同意，妻子痛得脸都白了，气急之下就喊了出来，“我让你保小——”

　　可能是由于太痛了，老头的妻子喊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多了丝悲愤。

　　在急救室外面的关楠听来，就是母亲被放弃后绝望的哀嚎。

　　关楠认准了是老头一心要保大，舍弃了她妈妈，才让她妈妈悲痛欲绝地喊出那句话。

　　最后老头还是选择让医生保大，可惜事与愿违，命运重拳出击，大小都没保住。

　　后来不知道谁起的头，邻里乡亲嚼舌根，都说老头是为了保住儿子，才痛失妻子，大概是此举太没良心，所以儿子也没保住。

　　结果这件事被关楠听到了，她就认定了是老头重男轻女，害了她妈妈，所以关楠恨他。

　　老头躺在病床上，眼里满是悲切，“我跟她说过很多遍，当年婉儿怀的是个女孩，可她不信，认定了我是在撒谎，是在狡辩。”

　　老头闭上了眼睛，眼角的细纹里悬着一滴泪珠。

　　江寥也回想起来，自己迈进老头家里的那一天，正是关楠和老头决裂的那一天。

　　江寥记得那天关楠红着眼睛对老头吼道，“你果然喜欢男孩，就算是捡也要捡回来一个，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江寥替老头心疼，这么多年关楠一次都没回来看过老头一次，他甚至知道老头有个老式的月饼盒子，里面装的都是关楠用过的东西。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一个误会，却造成了这样一场无法挽回的局面。

　　江寥暗暗决定，他要去找关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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