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结局
【守护】
苏媛忽然一把拉开了秦辽的母亲，挡在了秦辽的面前。
杨清韵轻轻挑了挑眉，似乎没料到面前这个看上去很是乖巧礼貌的女孩为什么会忽然如此无礼。
这位知性的女性，连挑眉都该死的优雅。
苏媛缓了口气，最后还是提起了一张笑脸，说道：“阿姨，您要是没事的话，可以先回去的。放心吧，这边我来照顾就行。”
这话说得其实很不知道内外，称得上无礼。向来讲究的苏媛是不会说这种话的，此时却一点都不在意了。
然而，令苏媛自己都没想到的是，她其实还能更没礼貌的。
杨清韵听了她的话，倒也不恼，特别温柔地说道：“不用了。他自己能照顾自己，哪里配麻烦别人呢？”
有那么一刹那，苏媛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脑子里“砰”得一下，断掉了。
她笑了起来。
笑得特别好看。
她说：“阿姨，您和叔叔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面前优雅的女性忽然微微沉下了脸色，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身后，秦辽轻轻拉了一下苏媛的手臂，像是想说什么。
苏媛却没有给任何人说什么的机会，她再次开口，道：“因为我觉得，您和叔叔配合得真的特别默契。”
“哦？”杨清韵轻轻发出了一个疑问。
“就是，对儿子嘛，一个身体虐待，一个心理虐待。内外兼顾，双管齐下，产生一加一远大于二的效果，真的特别厉害。”苏媛说道，从脸色到语气都是一种特别真诚的……夸赞。
杨清韵的嘴角彻底垂了下来。
秦辽一个起身，仍拉着苏媛的手腕，看着自己的母亲，神色诚惶诚恐，道：“没……没那样的事。您……说得都对，和爸也并不……”
“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杨清韵打断了秦辽的话，却看也没看一眼自己的儿子，目光仍灼灼地盯着苏媛，“你觉得，我心理虐待他了？”
“你的儿子，”苏媛看着她，目光灼灼，“特别优秀。”
“他身材高大，一九一，比我国男性平均身高高二十一厘米，站在人群里鹤立鸡群，能做标志物。”
“他长相帅气，星眉剑目，每天站在门口等他的小姑娘能从教室门口一直排到楼梯口上。”
“他很聪明，考入名校，多难的科目都一教就会，悟性高反应快。”
“他很勇敢，见义勇为，敢爬楼救火灾里的人，根本没他不敢管的闲事。”
“他很强壮，单手能拎起一个我，爬上七楼用不了一分钟，体质完全是特种兵水准。”
“他心地善良，极富正义感，为了保护被侮辱的女同学，哪怕被全院全校误解都不会争辩。”
“他待人温和柔软，不善言辞却心思敏感，对人不知道多么温柔，把别人照顾得多好。”
“秦辽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特么完美的男性，他的出生是世界财富，他的存在能造福社会，哪个女人能和他结婚是前世修来的功德。”
“他不配？他哪里不配呢？他又优秀又善良，凭什么不配呢？”
苏媛听到了身后的啜泣声。秦辽多傻呀，明明是铁骨铮铮的男人，却因为这么几句话而哭出来了。
杨清韵看着苏媛，看着眼前这个倔强地梗着脖子女孩子。
她本来不会说的。可是那一刻，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是因为第一次遭到了如此有理有据的反驳，也许是因为面前的女孩子过于强势而真诚，也许是为了加固自己的想法，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凭他爹是个强|奸犯。凭他出生差点要了我的命。”
苏媛一下子住了口。
【母亲】
杨清韵生的秦辽的时候，只差一点就从楼上跳了下去。
孩子的个头太大，她生了一天一夜。她疼到绝望，咬破了枕头，甚至亲自跑出产房，求她们剖腹。
因为医院有剖腹指标，因为麻醉师有限，因为老人迷信顺产，她就只能听到：
“医生不同意剖腹，我们也没办法呀。”
“生孩子哪有不痛的呢？”
“能顺产为什么要挨刀子呢？”
如果不是她的妈妈压着，她早就从楼上跳下去了。
她吃尽了苦头，才总算把那个孩子生了下来。午夜梦回，她仍能梦到那种刻骨铭心的苦难。
她好恨，她真的好恨啊。
她恨丈夫，恨孩子，更恨她如此辛苦生下的秦辽，甚至连“爱情的结晶”都不是。
反而是她“耻辱的证明”。
秦辽的出生来源于一次强|奸。
杨清韵出身书香世家，每一个都是体面，且在意体面的。
那是一个谈性色变，甚至尚且存在流氓罪的年代。
每个人都告诉她，你便嫁了吧，嫁了就好了。说得仿佛只是“先上个车再补票”一样轻松的事。
她哭着跑到警察局，却没有人能够帮她。没有证据，孩子的父亲又是……很厉害的人。
她是最骄傲的，最终却沦落得这样屈辱而狼狈。
她恨透了每一个人。
【道歉】
说完这两句话，杨清韵觉得，自己的眼眶好像有些发热。
于是她拎起包，转身走了出去，仍旧仪态端庄。
苏媛愣了几秒，追了上去。
“阿姨，”她跟上了杨清韵，“阿姨，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前头不该乱说话，让您不高兴了，都是我的错。”即使是道歉，她也特意地指定了“前头”这个范围。她不愿为夸奖秦辽而道歉。
杨清韵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离开了。
【秦辽】
苏媛回到病房的时候，秦辽眼眶发红，将脸撇到了另一边，仍在哭泣。
纵使心情复杂，苏媛还是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就哭了呀。”
因为她的夸奖吗？这么一想，她又心疼起来了。
“别哭。”她去抱住了秦辽，轻轻抚摸他的脊背，“你喜欢听，我天天夸你，句句真心。”
秦辽就又憋不住了，将额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说：“谢谢你。”
他又说：“你别不高兴我妈。我妈是应该的，我也确实不配什么好，是……”
“咳。”苏媛咳嗽一声，很刻意地打断了他的话。
秦辽就不说了。
苏媛想，没事，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以后慢慢来。
【父亲】
“不过你爸爸……”苏媛想了想，还是说了，“怎么会这么……”垃圾。
“所以我不理他的。他对不起我妈。”
“你不理他，他还打你？”苏媛还记得，在刚认识秦辽不久后的那个雨天，她发现他的脊背上有密密麻麻的皮带伤痕。他为了救她而打了架，他的父亲就又因此而打了他。
“我惹了事，他来打我，我也不好赶走……毕竟惹了事。”
啧，什么鬼爹。苏媛在心里鄙弃得不行。
可是很忽然的，她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你说你不理你爸爸，是怎么不理的？平时绝对不会主动找他吗？”
“嗯。”
“那如果他来找你呢？”
“就避开。”
哈……那搞不好是这样呢。苏媛想。
因为儿子完全是躲避自己的状态，所以，表面上是暴力相向，内里……说不定只是想到得到儿子的关注呢。
并不能改变垃圾本质就是了。
当天，苏媛就见到了秦辽的父亲。毕竟儿子住了院，看肯定是要来看看的。
那是个同样高大而沉默的男人，很朴实地拎了些饭菜过来。
秦辽见他来了，冲他点了点头，甚至连一声“爸”都没叫。
那男人也没说什么，就坐在那儿看了他一会儿。
倒是苏媛，被这两个人尴尬得沉默不下去，只好先开口打了个招呼：“叔叔好。”
那男人就看着她，点了点头，道：“你好。”声音低沉。
想了想，他又掏出钱包来，拿出了里面所有的大额现金，递给苏媛：“头回见，红包你拿着。”
？？？
“不用了不用了。”苏媛推辞了回去。她还从没见过连红色纸袋都没有的红包呢。
也许是因为人都是有很多面的，他看起来倒像是个正派的人……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呢。
大概也意识到了病房中的沉默实在过于尴尬，没坐一会儿，秦辽的父亲就也离开了。
在秦辽的父亲离开后，苏媛又忍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她想了想，问道：“你妈妈那样难产，你爸爸就没想想办法让她剖腹吗？”
“他当时是不在的。”秦辽回答，“做保密的事，连我妈具体是哪天生的都不知道。”
啊，是在为国奉献啊。
不知道怎么了，苏媛又生出了猜测。
这样的人，会做出那样令人不齿的事，说不定……
说不定是爱呢。
不善言辞，求而不得。
澎湃而扭曲的爱。
【结局】
秦辽给苏媛削了个苹果。
即使自己才是病床上的病人，秦辽对苏媛的照顾似乎也永远都不会有停止的时候。
苏媛倒是习以为常的了，切了一半下来给秦辽，然后自己啃得不知道多欢实。
“等你出院了，我们一起玩《Overcooked》吧？”
“好。”
“听说也叫《分手厨房》。”
“不可能。”
“我想也是。”苏媛笑起来。他哪有不顺着她的时候。
苏媛忍不住又抱住了他，把脸贴到他过分结实的胸膛上。
“我说的都是真心的。”苏媛忽然说道，“我觉得，谁要是和你结婚，肯定是前世攒下来的功德。”
“是我攒下的。”
“那……我们一起攒下的？”
“只有我。”秦辽抱着她，与她紧紧的贴着，“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