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他们在天台上待了很久，后来姜易行突然接了一通电话，时薇瞥见他脸色不太好，多问了句：“是不是北城那边出事了？”

　　姜易行沉声开口：“是姜烨年。”

　　姜烨年病重，医生说怕是撑不过几天了，姜家所有人都被叫回了老宅。临时决定的计划立时中断，姜易行带着时薇连夜开了车回北城。

　　姜易行和姜烨年的关系不好，之前一直以为是爷孙的两个人，一夜之间成了父子。但时薇知道姜易行其实心底里是在乎的，他口口声声说着要报复，如今脸上也出现了愁容。一路上，他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连休息都没有，开了大半夜，凌晨三点钟，车子一直开到姜家大院。

　　漆黑的夜里，姜宅内灯火通明。

　　姜易行下车直奔大宅，时薇也急冲冲跟在身后。刚进门，抬眼就在门口撞上一个人，时薇记得他，是姜东辰。

　　姜东辰瞥眼看见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大概两三秒钟，才挪开朝着前面的姜易行开口：“爷爷在屋里。”

　　姜易行没接他的话，越过他直接上楼梯往二楼。

　　时薇没有跟上去，姜东辰也没有上楼，时薇瞥眼看见他，右腿似乎有些不太灵光，走起路来有些跛。

　　姜东辰注意到她的视线，抿唇笑了一下，淡淡道：“这是拜姜易行所赐。”

　　时薇和他没有交集，连面也没有见过几回。她知道他和姜易行不对付，所以也没有自讨没趣去接他的话。

　　可姜东辰却不依不饶起来，他靠在门旁，抬眼看她：“还是叫你二嫂吧，说起来我和二嫂有缘分……”

　　“姜东辰！”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冷喝，时薇抬头，发现姜知正站在二楼。姜东辰也抬头看见他，神色冷寂，忽然咧开嘴笑了，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就出了大门，隐入漆黑的夜里。

　　姜知下了楼梯，走到时薇身旁，和平日的和煦不太一样，脸色微微阴沉，他皱眉问她：“他和你说了什么？”

　　时薇抿嘴，抬起眉梢轻瞥了下眼前的男人，她有种直觉，他们总有事情瞒着她，而这件事，姜易行大概也是知道的。

　　她没回答姜知的话，只轻轻摇了摇头，抿了下唇扬扬头朝二楼问：“上面怎么样了？”

　　姜知颔首，“不太好。”

　　“我去看看。”时薇转身就要上楼梯。

　　姜知抓住她的胳膊，愁眉劝她：“这个时候让他们自己待着吧，应该是有话说。”

　　时薇踌躇了下，停住脚步，没有再上去，她淡淡说：“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姜易行的房间在二楼，姜知带她进了他的房间，就出去了。

　　房间很整齐，窗台上微微落下灰尘，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人住进来过了，墙上贴着几张海报，还是以前中学时候流行的明星。

　　时薇嘴角轻抿，她实在想象不出来，姜易行年轻的时候追星是个什么模样。她以为他是个没爱好的冰块人，谁知也有这些平凡人的七情六欲。

　　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时薇掏出手机，是个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下，按下接通键。

　　窗外漆黑的夜里，姜东辰站在老宅墙外，他拿着手机抬头看着二楼亮起灯亮的房间，声音淡凉叫了声：“二嫂。”

　　时薇顿了下，她听出来是姜东辰的声音，刚刚他就有话对她说，却被姜知挡住了，现在又打电话来，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故作镇定，问他：“你什么意思？”

　　姜东辰笑了下，眼眸里闪出凌厉，跛脚朝前走了几步，对着电话里的女人淡淡开口：“我给二嫂准备了一份礼物，在窗前桌上第二个抽屉里。”

　　时薇瞥见窗前那个抽屉，眼神淡漠，她没上前打开，只问他：“你到底什么意思？”

　　姜东辰：“看来二嫂对我敌意颇深，我没有要害二嫂的心，说到底咱们也能算是一条船上的，有些事情，姜易行瞒着二嫂的、不敢说的，我自然要告诉二嫂。”

　　时薇眼睛盯着那个抽屉，有些事情，她不是没有数，姜易行瞒着她一些事情，相处这半年来，她越来越觉得这是一场阴谋。可真相到底是什么，一段一段的记忆，零零碎碎发生的事情，将这些所有拼在一起，真相到底是什么？

　　电话那头早已挂断，时薇捏着手机开始紧张，也许抽屉里就有她要的答案，只有一步之遥。

　　二楼姜烨年卧房里，姜易行坐在床前，屋内没有开灯，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在漆黑的房间里几乎感受不到存在，而床前的人，正目睹着这生命凋零的最后一刻。

　　姜烨年眼睛睁得浑圆，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双唇止不住的打颤。

　　“姜易行……我，我知道你恨我，不管过去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儿子。你恨我，恨整个姜家，我不怪你，我没什么活头了，人生在世不过几十年，你恨我也好，替你妈报仇也罢，我走了就什么都没了，那是你的人生。”

　　姜易行坐在黑暗的房间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床上的人，半晌沉默，忽然冷冷开口，不带一点温度，“那怎么样呢,以往的那些伤害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么？姜烨年，你死不足惜。”

　　他没有办法原谅，明明知道这样恨着报复着，难过的只会是自己，别人照样过着潇洒的日子，你的报复恨意对他无动于衷，可还是无法释怀。倘若有一天连他都忘了，死去的人何其悲哀……

　　姜烨年在这个房间里渐渐死去，姜易行也终究没有原谅。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已经天亮，姜易行捞起椅背上的外套，开门出去。

　　他这才想起时薇来，姜宅上下环顾了一圈，也没见到人。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嘟嘟声响了将近一分钟，也没有人接。

　　姜易行轻怔，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人名愣怔了半晌，才听到二楼房门被风吹得砰一声，他抬头，望见那是他的房间。

　　他三步两步上楼，推开门进去，窗外的阳光洒满整个房间，床前地毯上坐着一个女人，背对着他，像是要消失一般。

　　他轻声叫她：“阿薇……”

　　床前的人半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晃得人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姜易行走过去，慢慢在她面前蹲下来，双手捧住她的脸庞，认真地说：“阿薇，我们回家。”

　　地上的人听见他的话，眼神才渐渐活泛起来，她抬头看着眼前的人，打量了足足好几分钟，才哑着声音问他：“姜易行，你爱我吗？”

　　姜易行抿唇，开口说：“我爱你。”

　　时薇盯着他的脸，忽地笑了，她不再看他，撑手站起来，“我累了，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