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旧时光 5

　　一夜之间，陆辰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除了爸妈, 他没有任何亲人, 但是现在, 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一夜之间, 陆辰真正成了一个大人，强忍着悲痛，料理好了父母的后事，邻居们都可怜他, 好好的家庭支离破碎，而陆辰的稳重和成熟更让他们感叹, 好好的青年没有了爹妈，旁人看了心都痛。

　　陆辰拿出自己最坚强的一面，应对那些来自善意的怜悯，可是送走了客人，空荡荡的家里又让他觉得恍惚。

　　他开始学会了抽烟, 也学会了喝酒, 整日的闷在家里也不去学校, 高星常来看他, 给他带吃的，帮他打扫房间。

　　公认的全宿舍最懒的高星，拿着扫帚和鸡毛掸子，里里外外帮他打扫。

　　陆辰再颓废，也不好意思总让高星来给他当保姆, 于是他也自己收拾，然后他就收拾出了一幅画。

　　是那幅曾经被他偷回家的画。

　　冯烟烟的《山中风景》。

　　陆辰望着那副画，望着画上满山的翠绿，湛蓝的天空，掩藏在山间的宁静人家，落在枝头上的飞鸟，仿佛一股恬静的气息从画中弥漫出来，像一只温柔的手，抚慰着他的心。

　　那一刻，陆辰觉得自己好像被救赎了，从前他只觉得这幅画好看，但是现在，他看着这幅画，觉得自己从泥潭中获得了新生。

　　陆辰打开了高中时的日记本，上面记载着一个家庭住址，是冯烟烟的。

　　从前在学生会宣传部的时候，帮辅导员统计过全校学生的信息，他当时出于自己的小心思，特意记住了冯烟烟家的住址。

　　那时他从没想过记下来之后要怎样，但现在，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她。

　　那种想法是那样迫切，甚至脑子短路，都忘记了打个车，就这么一路跑到她住的小区，她家的楼下。

　　他气喘吁吁地抬头望着冯烟烟家的窗子，里面透着暖暖的灯光，只是这么看着，就觉得那种温馨感溢出了窗外。

　　刹那间，过热的头脑冷却下来了。

　　他坐在她家楼下的花坛边上，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那种坐着，看着小区里面万家的灯火一盏一盏地熄灭，看着冯烟烟家的窗子也终于成了那黑暗中的一部分。

　　陆辰最终就这么在她家的楼下，吹着夜风，整整坐了一晚，坐到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白，小区的老人出来晨练，他才站起来，跺了跺早已冰冷的双脚，最后看了一眼冯烟烟家的窗子，然后就这么离开了。

　　他因为这一晚，而得到了救赎，从此只要想着她，自己什么样的苦难都能扛过。

　　可是这一晚，他也终于想明白一件事情，他对她的感情已经不仅仅只是喜欢，而是爱，甚至也许他这辈子也不一定会再爱上她以外的别人，但是他和她只能到此为止了。

　　她应该值得更好的，而不是他这种连家都没有了的人。

　　他没有了父母，也没有任何亲人，他不能给她一个正常的家庭氛围，她若是跟他在一起，会比别的女孩吃更多的苦。

　　是他配不上她，与其这样，他宁愿从此都不走进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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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以后，陆辰回到了学校，比以往更加刻苦，更加努力，因为这世上从此只剩他一人，别人还有父母这个港湾，但是他没有了，从此他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身了。

　　陆辰以优异的升级毕业，但是却没有选择继续深造，导师曾经为他可惜，但是陆辰了解自己，四平八稳地做学问，不是他的追求。

　　既然他的人生无牵无挂，他便不需要“稳”这个字，哪怕折腾得天翻地覆，承受的也只是他一个人而已。

　　所以他选择了跟高星一起创业，因为他毫无顾忌，所以非常胆大，也非常能拼，很短时间，就把公司经营得蒸蒸日上。

　　这期间也有不少人要给他介绍姑娘，但是每当这时候，他总会想起冯烟烟，然后就会客气地婉拒掉。

　　他知道他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和冯烟烟有交集了，但是没想到，就在他这么认为的时候，纪宁为他带来了一个消息。

　　那天他偶然碰见了高中的同班纪宁，许久没见，两人聊起来各自的近况，聊开了之后，纪宁突然说了这么一件事。

　　“家里催得紧，生怕我孤独终老似的，给我报了一堆的相亲团，催我去参加活动。”纪宁抱怨道。

　　“哦。”陆辰淡淡地应了一声，反正他现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是真的孤独终老也没人催。

　　纪宁像是想起了什么，“我去参加了几次活动，但是啊，你猜怎么着，我居然还相亲相到一个校友！”

　　“哦。”陆辰依旧没什么反应，B市本地人通常也都倾向于找本地人，所以相亲相到校友也很正常。

　　“你猜那人是谁？”纪宁像是来了劲头，非要陆辰猜。

　　陆辰一阵无语，“我怎么知道是谁？难不成你相亲相到咱之前的班长了？”

　　“还没那么巧，不过也是很意外的，你还记得肖扬吧？高中你特别看不顺眼那个，我在相亲活动居然碰到他的相好了！”

　　陆辰一口咖啡直接就呛住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咳咳，谁？冯烟烟？！”

　　“诶，你知道她啊？”纪宁小小的意外了一下，但是也没深究，“反正就是她，我还特意去找她聊了聊，不过她似乎没什么兴趣，唉，估计也是被家里逼着来的，同是天涯沦落人，我懂，还是没想到当年她和肖扬那么高调，最后还不是分了，果然爱情什么的，就是靠不住啊……”

　　陆辰的心里再次卷起了惊涛骇浪，相亲活动？和肖扬分手？等等，最关键的是，她现在是单身？！

　　原本打算着这辈子都不走进她的生活了，可是纪宁的一番话，让他又动摇起来，内心深处又重新燃起一簇小火苗。

　　他向纪宁打听了那个相亲的微信群和活动，纪宁笑话他自降身价，就他这种条件还需要相亲？

　　但是陆辰不以为然，满心想的都是——他找到她了。

　　最终陆辰还是没有压制住私心，去参加了一次活动，但是很可惜，并没有碰到冯烟烟，反而被人“围观”了一通，无数女生来跟他搭讪，在微信群里也火了一拨，甚至还有人问他有没有意向当婚托。

　　成为别人口中相亲市场上的谈资，陆辰快尴尬死了，发誓再也不去参加什么相亲活动了，可是再次举行活动的时候，他又想，万一的万一，这次冯烟烟去了呢。

　　于是陆辰就硬着头皮又去了一次，想着如果这次还是碰不上，那就是真的是无缘无份了，他也好赶紧把那一簇小火苗给掐死。

　　但是这一次，也许是上天真的眷顾他，看到冯烟烟出现在相亲会场的那一瞬间，他差点呼吸都停了。

　　曾经说好的“一辈子不走进她的生活”瞬间就被私欲给掩盖了，她就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如果这个时候自己不抓住机会，他也许会一辈子都后悔。

　　于是他压抑着快要跳出来的心跳，装作最平静的样子，一步步走向自己暗恋了七年的女孩面前，跟她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能坐这里吗？”

　　之后发生了什么，彼此都说了什么，陆辰其实什么也没记住，所有的精力都用来维持脸上平静，他提出交换微信的请求后，冯烟烟也没有拒绝，甚至之后他说送她回去，她依旧没有拒绝。

　　目送着冯烟烟上楼后，陆辰突然反应过来，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作为第一次认识的人，他没有问冯烟烟家的住址，就直接很顺利地把她送回了家，这不就等于说他早就知道了她家的住址。

　　陆辰紧张地手心出汗，不知道冯烟烟会不会察觉到这一点，如果注意到，会不会认为他是个别有意图的人，会不会扭头就拉黑了他的微信。

　　他站在楼下，心中忐忑，最后还是给冯烟烟发了一条微信，“你到家了吗？”

　　信息顺利地发出去了，陆辰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而很快，他又收到了冯烟烟的回信，“嗯，已经到家了。”

　　陆辰飞快地又回了一句，“那我就放心了。”

　　然后就雀跃地离开了，他控制不住地自己的欣喜，这是他这几年来最幸福的一天，如果这是一场梦，他情愿永远不醒。

　　后来他们开始微信联系，没有多频繁，但是每天都会聊，陆辰慢慢放下最开始的心虚，冯烟烟应该是没有发现他对她的“蓄谋已久”和“心怀不轨”，但是另一种不安又弥漫上来。

　　原本说好不介入她的生活，可是自己现在他已经介入了，就无法再过回从前的日子了，那他干脆就以朋友的身份在她身边，这样他也满足了。

　　可是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是有私欲的，而且私欲很重，他不知道冯烟烟和肖扬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也不敢问，但是他隐约感觉到冯烟烟应该是不讨厌他的。

　　越是和她接触，就越是体会到她的好，哪怕是吃到她亲手做的便当，他都觉得是莫大的幸福，人是贪心的，就像一个走在寒冷夜路上的人遇到了一个火把，温暖而明亮，而一旦离开了这个火光，就再也没办法像从前那样也夜路上继续走下去了。

　　她说他们工作上一定会很合得来，而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心里话，“只是工作上吗？”

　　她没有很快回答，也许是被他吓到了，也许就是在迟疑，所以他只能补救一句，说是无心之言，让她别多心。

　　可是他知道，这不是无心之言，这是他内心最大的渴望，从相亲会场上向她搭讪的第一句话开始，他就没有办法回到从前的生活了。

　　管他什么配与不配，他想要这个人，想要这个人只属于他，而不是只满足于做个一般朋友，那些个冠冕堂皇的话再也不能催眠自己。

　　所以他终于忍不住问她，我们要不要交往试一下。

　　经过了他觉得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分钟之后，手机震动了一下，带来了一条来自她的消息，只有两个字——“好啊”。

　　至此，陆辰觉得自己圆满了。

　　漫长的暗恋七年终于结束了，他终于不用再在冰冷夜路上独单一人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