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关于裴锦能不能去宴会的事情,颜修和长仪争执了许久。

  颜修觉得他不能去, 此宴会有关崔穆与刺客, 也是同时是接待北幽使者。但是一方面裴锦是山匪, 另一方面裴锦是山匪。

  长仪似笑非笑,“安儿以前是你妹妹。”

  后来嫡公主出青鸾殿的时候,向来冷静自持的新帝罕见地脸色有点难看。

  她非要自家夫君去宴会, 也是为了展示他风姿, 日后好谋得朝职。

  故此, 宴会这日, 长仪帮他选衣裳都选了很久。裴锦坐在榻上捧着脸, 单着里衣,认真看瑶儿比较手里两件他看起来无甚差别的月白衣袍。

  一个袖口是鱼纹勾金线, 一个袖口是丛竹黑线。长仪摇摆不定,金线贵气, 但是黑线又能显他容颜如玉。

  问这世间, 有几个人不看容颜的呢?

  “夫君喜欢哪件?”

  小狼崽子刚张嘴, 就听见她说,“不许说娘子喜欢哪件就哪件。”

  想说的话, 瞬间就被堵死了……

  于是他抬手, 随便指了一件。

  长仪笑, 风华无边,“瑶儿也觉得这件好。”

  丛竹勾黑线,月白衣袍不染纤尘,衬他挺拔俊朗。墨色腰带系上, 窄背宽肩,并悬一块莹白环玉,濯濯好公子相。

  来京这些日子,他面上那点少年人的感觉渐渐褪去,像长好了的翠竹,越发成熟深邃。只是一直在长仪跟前软软糯糯的,她从前没发现。

  收拾停当,宴席也将要开始,长仪换了一色鲜红襦裙,金簪碧珠,雪肤花貌,牵他过去。

  国丧未过,按理不能有丝竹之声,但新帝有意招待北幽门主,添着朝中脊梁,就破例要月人弹奏些雅致的笙歌。

  笙歌浅唱,绕梁低徊,两人从屏风后转出,春装轻便带风,衣袂飘飘,环佩声响,如神仙眷侣,下过天轿而来。

  上首的新帝一身明黄朝服,清秀贵气,指尖在矮桌上轻轻点动,不似下面朝臣一般面上惊诧。

  他往下,按照礼数,左边第一坐了北幽门主,右边空了一位,往下是林将军。其余的位置便有朝中贵臣点了。

  空的那一位,便是留给长仪。

  嫡公主受女帝恩宠,十一二起便时常出入宴会,听女皇谈天下事,故此这两年留下的朝臣还能认出她来。

  三年光景,那时的稚气已经褪尽,容貌更是长开,眉眼酥媚之极,举手投足间都是端庄,能压人心思。

  且边上那郎君,前几日跟长仪一道回了宁王府,世家子中有人偷偷瞄见过,是能勾人荒|淫的相貌。

  对,外面传言是公主沉迷郎君美色,养之于深宫。还说,已经成亲了……

  传言中被养的那个坐下后眯着桃花眼扫了一眼那些看他的,目光冰冷又凌厉。哪怕那些人心中觉得他是面首,也被这气势唬住,不敢再多看。

  在场除了上面那个风雨不动的,徐先生和林将军也没什么起伏,剩下的就是一般惊诧的朝臣,和特别惊诧的崔穆。

  藏青衣袍的郎君比在华阳时白了几分,北幽人的野性绕在微卷的墨发下,薄唇抿紧,在心中沉思。

  他不傻,闹到这个层面上,自然知道女官是假,胞弟也是假。

  去你妈的对长姐的孺慕,哪家孺慕这么没遮掩的情意款款!

  众人皆至,宴席起。

  颜修向北幽来的人淡声解释,“这是朕的阿姐,大梁的长仪公主。”

  朝臣在心中默默附和:对对对,就是那个从前聪慧机敏,后身陷匪窝清白不明回来自甘堕落沉迷男色的公主。

  崔穆接受过来,稳了面色,“边上那位郎君?”念之应当也不是真名。

  此话一出,底下表面稳如山石的朝臣内心已经波澜壮阔,倒吸一口气等着。在世家子里都没人见过,有传言他就是华阳山的土匪。

  长仪淡笑,风姿不变,玉指托起映团叶荷花的酒杯,小转半圈,将花纹对着自己,似在不经心地把玩。

  “裴锦虽不生在世家,但在益州时救我于险境,勇谋过人,如今,也是驸马。”话是真话,但听起来有别样的味道。

  果然就有朝臣斗胆问道,“听闻齐州兵到时,公主是被一郎君连夜从山上救下,难不成就是裴郎君?”

  长仪不答,雪颈微低,端庄威仪间掺几分恰到好处的羞涩。

  什么都不曾说,但足以让人重新自行想象出一段才子佳人的话本。

  角落里青衫郎君趁人不注意,掩了一口酒,才堪堪地压了笑。然后抬头撞见裴锦刀子一样的目光,从容装死。

  崔穆对这段将信将疑,却不再提。到底是旁人的事,即便惊诧,真真假假也跟他无关。

  “听闻北幽还有郡主来京,怎么不见?”新帝及时挑了话锋,藏青衣袍郎君神色微动。

  同崔穆一道赴宴的,还有两位前不久前到梁的亲王,其中一个不等他说话就开口,“哪有女子赴朝宴的道理?”

  北幽女子低贱许多,他也没转脑子。待反应过来,不仅不懊恼,还带着挑衅地看了对面姿容过人的公主。不知这样一个美人儿,床榻上什么光景?想着想着,一双鹰眼就往上勾起。

  梁前些年还是女人当帝王,当真是胡闹。小美人,可不就锁在院子中,给男人享|用的?

  “哦?”只低低的一句,就打断了他的幻想。

  嗓音妩媚酥软,却隐隐藏锋芒威压。

  长仪放下酒盏,一只手在覆在裴锦手背上,安抚他不要即刻冲下去杀人。

  “不知这,女子不能赴朝宴,是何缘故?长仪愚钝,还请说个明白。”她说话时仪态大方,深浅不露。

  历来朝宴两国交锋,都暗中较劲。说话的这个亲王代表北幽,同时也看不惯女子狂妄,当下就高声说道,“古来就是男子涉朝局,与女人何干,赴什么朝宴?”

  他说完,另一个亲王也低低地笑了。他也看不惯女人坐那么高的位置。“梁陛下,不若请这位公主回了深宫去罢?更何况,方才听说公主曾困于匪窝?”匪窝,清白,暗示明显。

  颜修白皙清俊的面上无波澜,似是早有所料,但底下的朝臣们却隐隐发怒。

  梁能容女帝,朝臣们就算知道长仪清白难定,帝位更推颜修,却恨他族言语上如此折辱嫡公主。

  美髯长袍的中书令首先站起,欲辩驳一番,却被长仪抬手止住了。

  坐上的女子玉腕如出水嫩藕,眉间花钿艳红,眼眸中清浅又不屑,“怪不得女帝在时,曾连克北幽三州,原是北幽少了女将军的缘故。”女帝刚即位时,北幽扰边境,梁攻下北幽三州,使其求和。之后未收贡币,归还三州,提出互通商贸,却又在边境增派良兵。如此一来,才有这十几年的交好。

  此话一出,成功叫刚才还高声说大话的北幽亲王闭了嘴。

  中书令摸着美髯坐下,满意点头。

  新帝这才开口,嗓音略哑,吩咐宫人,“给亲王斟酒。”

  北幽人吃瘪,话不再多,稳重下来,寻机会翻盘。独独门主崔穆置身事外,不受影响。

  笙歌又起,美婢出来献舞,舞裙翩跹,为首的那个最是好看,眉心坠红宝石,眸光流转,更是大着胆子往明黄常服的新帝那边飘。

  梁宫数月不笙歌,先前取悦宁王的闷得很,如今有机会露脸,看着新帝俊朗非凡,心思活动。

  颜修敬过长仪一杯,像是在看舞,又像不看,跟为首的那个目光交汇过几次,若有所动。

  北幽人正蔫蔫地找机会翻盘,看出两人秋波,等舞曲罢了,另一个就站起来道,“这婢子我喜得很,陛下与了我如何?”这时候,能夺他看中的女婢,也算出气。

  此刻梁王要是给,就是失了宠婢,要是不给,就是心胸狭隘。哪样都好。

  美人眸光带哀求,楚楚可怜地望着颜修。比起年老的北幽亲王,她当然愿意跟着年轻俊美的新帝。

  宴席上一直没什么表情的新帝突然勾唇笑了一瞬,“梁女非自愿,不嫁外族。”

  “她不过一婢子!”

  “婢子也是梁人,”颜修笑意收得快,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张楚楚的俏脸,“你可愿?”

  美婢看出颜修维护,心中暗喜,自觉十成已经稳了八分,新帝定是对自己有意。面上娇弱,胆子大起来,“蝶心只愿服侍陛下。”

  颜修摩挲手边酒盏,眉心微蹙,低头不看美婢,“既然不愿,亲王也勿要强人所难了。”又是呛回去的一出,不过他没提美婢能否服侍自己。那女子看他眉心一蹙,就明白过来。国丧期间,颜修对她有意,也不能明说。娇美的面上隐隐得意起来,心中越发喜欢新帝。

  北幽人被连呛了两次,彻底安静下来。而边上侍候的宫人,也有机会趁人不备时,将一块纸团,送到崔穆手里。

  那两个亲王,看着傻气,却也不能不防。

  宴席将尽,北幽人是客,会先走一步。献舞的美婢却没走,宫人也没撵她,她越发觉得事成。

  待殿内只剩下梁人时,颜修才重新看向角落里那张清秀的脸,招手让她在殿中跪下。

  女子心中如幼鹿奔走,面上都红起来,秋水美目望过来。这是,要封她名分吗!!!

  底下朝臣们也惊了一惊,丧期未过,陛下宫里就有位谁家的义女。如今再封舞婢,怕不是要走宁王的老路!

  殿中寂静,唯有裴锦全然不在意,柔情地给瑶儿喂了口暖汤,袖口黑线映在烛火下。

  作者有话要说:  长仪and裴锦:对,就是过来要秀你们一脸。

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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