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姜笃笃知道唐青亦与棠糖不仅没有报班复习，反而痛痛快快在乡下玩了小半个月后，嫉妒得接连骚扰了她们整整一周，直至开学。

　　“今天的复习内容是空间向量哦，么么扎。”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我知道高考不考，但是你们还记得开头三个字怎么写吗？”

　　“今天做了两套六级真题，嘻嘻嘻，我没疯，我是真正的快乐。”

　　诸如此类。

　　据悉，姜笃笃春节不但没能跟着爸妈出国溜达，反而被妈妈托付给了同小区独自过年的数学老师。

　　姜笃笃被盯着复习，只能趁上厕所的时间抠手机敲字。

　　对此，唐青亦心态平和。

　　下高铁后，她打了个电话过去：“姜笃笃，我和棠糖带了特产，速来。”

　　尽管身处实验班，姜笃笃却是对于学习之外的事项都抱有绝对的热情。

　　她指着屏幕上唐青亦的备注，好一阵唏嘘感慨，拽着包求数学老师速速放她离开。

　　于是，唐青亦两人放下行李没多久，姜笃笃就已经嚷着让唐青亦下楼接她上去。

　　“好吃。”姜笃笃进门后蹲在地板去扒拉行李箱，嘴里叼着梅花糕，还要呜呜叫着想把糖果往嘴巴塞。

　　唐青亦淡淡瞥她一眼，她不情不愿地往旁边挪了挪，方便唐青亦把箱内的东西收拾出来。

　　姜笃笃坐没坐相，倚着沙发盘着腿，肘弯夹着垃圾桶，放到自己面前。

　　恰巧棠糖从卧室出来，她瞧了瞧姜笃笃手里的糕点，倒了杯温水走过来。

　　她将水杯递给姜笃笃：“笃笃，糕点要加热一下，不然味道会差一点。”

　　姜笃笃捂着嘴道谢，生怕一张口，糕点碎屑会弄得到处都是。

　　前不久，姜笃笃剪了短发，这样晃着脑袋，像一头小狮子。

　　“笃笃，别急。”棠糖笑了笑。

　　她与唐青亦对视，唇角的笑抿得明显了些。棠糖的指尖犹疑着，从唐青亦手里挑了几样甜糕。

　　抬眼低眉间，瞳里似蓄着一汪和软的春水。

　　随后，棠糖进了厨房。

　　姜笃笃直愣愣地看着女孩的笑，又盯着棠糖离开。

　　棠糖模样好她是知道的，但她见过太多好看的人。

　　欣赏是有的，可惊艳不常有。

　　棠糖的气质干净又纯，眉眼却是初展的秾艳，一笑，眼尾缓缓弯起昳丽。

　　棠糖换了家居服，手腕脚腕纤细，关节处透着粉，笼了莹润的白，稍一动作便晃出扎眼的线条。

　　姜笃笃捧着水杯，回了回神，余光不经意一瞧，发现唐青亦的视线落在厨房方向。

　　安静地、沉浸着。

　　姜笃笃的牙齿磕在杯壁。

　　某个猜想，像往常般在她的舌尖滚了滚。她咬了咬唇，没忍住，吞吞吐吐地出声。

　　“唐青亦。”她故作冷静，声音却在耳朵里砸得噼里啪啦。

　　“你在和棠糖谈恋爱吗？”

　　唐青亦没应声，只是分了些目光过来。

　　沉寂的审视与打量，看不出喜怒。

　　姜笃笃硬着头皮。

　　“你们是不是很早以前就在一起了？我一直觉得你们两个的感情跟其他人……我是说别的女孩子，不太一样。”

　　比起要好的朋友，或者闺蜜，多了一层暧昧与难言的默契。

　　她被唐青亦盯着，脑子突地一热，“你们……你们以后会结婚吗？我们国家已经通过了婚姻法。”

　　结婚。

　　姜笃笃发现唐青亦的神色微动。

　　紧接着，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稍显温和了些。

　　姜笃笃感觉自己被“注视”了。

　　那种骤然被“点拨”后洗耳恭听的注视。

　　她握紧水杯，嘴皮子动得飞快：“我有个远房的表哥，去年和他男朋友领证了，现在满世界旅行，前两天还拍照片给我们。还有个单身多年的阿姨，和她‘闺蜜’在计划结婚——”

　　“——”姜笃笃一个大喘气，“你们结婚……能找我当伴娘吗？”

　　明明八字还没一撇，姜笃笃自顾自地要求。

　　二月中旬，窗外日光薄如蝉翼，阳台上的木艺花架投掷浅淡的影，枝叶轻摇，细细簌簌。

　　棠糖在厨房清洗餐具，水流细而清晰，餐碟相叠，发出清脆的微末声响。

　　姜笃笃闻到了被加热后糕点的甜香。

　　她看见唐青亦掀了唇：“可以。”

　　.

　　高三的冲刺阶段，班内陷入机械的忙碌，以及某种弦绷至极致的狂热。

　　棠糖被这种气氛所感染，比寻常要紧张许多，晚上睡觉前也会无声默背知识点，或是琢磨习题。

　　唐青亦近日在看一些游记，棠糖对于文学性太强的文章兴趣不足，偏好这些杂文。

　　唐青亦拧亮台灯，翻了几页，肩膀却迟迟没有传来应有的重量。

　　她的指尖滞留在页脚，侧了脸去瞧直挺挺躺在被窝的女孩。

　　棠糖双手乖巧地放在身前，唇启阖着，目光的焦点落在天花板，神情认真而专注。

　　唐青亦等了好一会，没见女孩有所反应，便抿了唇。

　　她的眼睫垂落，视线挪移回游记的插图。

　　黑白手绘，山水木石都是乱糟糟的线条。

　　唐青亦捏着书页，不轻不重地翻阅，纸张相蹭后哗啦作响。

　　棠糖听见动静，转了身子朝向唐青亦，眼睛眨着，浅色的瞳登时只装了唐青亦一个人。

　　“唐青亦，你想喝水吗？”女孩探了脑袋，发现床头柜上的水已经饮尽了。

　　她伸手去掀被子，想要下床帮唐青亦倒水，谁知刚刚坐起身，腰上便拦了一只手。

　　“唐——”

　　唐青亦从棠糖背后慢慢贴近，将女孩捞进了自己怀里。

　　棠糖重新躺了床面。

　　“我喝过水了。”唐青亦双手稍稍收紧，女孩便更往她的方向偎了偎。

　　棠糖感受着身后传递而来的温热，柔软、合度，表达着对她的在意。

　　唐青亦一直不出声，棠糖找了找话题：“唐青亦，你刚刚看的是什么呀？”

　　唐青亦的下巴抵在棠糖的肩窝：“你想知道？”

　　“嗯，唐青亦告诉我……”

　　唐青亦的发落在棠糖的后颈，传来难耐的痒意。

　　棠糖屈肘，手指触到凉滑的发，一下一下，摸着颈旁人的脑袋。

　　唐青亦任女孩动作。

　　她的脸贴在棠糖颈项，开口时，吐息轻盈盈地烘着细嫩的肌肤。

　　“棠糖。”

　　棠糖的身子微微绷紧。

　　她的颈部烫了起来，唐青亦的呼吸仿若细绒，一点点滑落，激起微小的战栗。

　　唐青亦的唇抿着她的睡衣领边，声音很轻，“我不想一个人看。”

　　棠糖的动作顿了顿。

　　她的身子重新放松。

　　她小心翼翼地在唐青亦怀里调整了姿势，面向着唐青亦。

　　两人鼻尖蹭着鼻尖。

　　棠糖道：“那、麻烦你带我一起看好吗？”

　　唐青亦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只是恢复了最初的姿态，并且把女孩搂在了臂弯。

　　唐青亦将随意扣在床头柜的杂记重新捧在手里，棠糖半趴在她肩膀。

　　“在看这本……我喜欢这本。”女孩的声音欢喜。

　　唐青亦垂眸安静地等女孩看完，随后翻页。

　　.

　　六月高考，天气意外的晴好，微晒，稍有些闷热。

　　棠糖在出门前，几次清点检查两人的文具和考试用品，生怕遗漏了什么。

　　“唐青亦，真的没有什么落下了吗？”棠糖瞧着唐青亦。

　　唐青亦拎着背包，拉起她的手腕。

　　“都齐了。”

　　她们掩了门。

　　为了尽量规避学生遗失准考证和身份证的风险，相应证件都集中保存在班主任那里。

　　考前一小时，班主任按名字，一个个发放证件到学生的手里。

　　“同学们都不要紧张，这是没必要的。”班主任道，“大家要相信我们平常训练的强度，还是那句话，平常心，考一门就丢一门。”

　　备考教室，多数人已经不打算利用最后的时间复习，拿到证件后小声交流起来。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穿红衣服？”

　　“开门红嘛，你不知道？讨个好彩头。”

　　“嗯？还有这种讲究？”

　　“对啊，第一天开门红，第二天一路绿灯，最后一天走向辉煌……红绿黄，高考标配好伐？”

　　那人默然。

　　不久，他身旁又有一人道：“我妈给我求了一串佛珠，花了两百多块钱，开了光的，说是还跪了好一会。”

　　“……不是，你们怎么都这么拼？”

　　吵吵闹闹了十几分钟，学生收拾了东西准备各自去考场。

　　唐青亦的考场就在备考教室楼上，棠糖的则在对面一栋楼。

　　唐青亦送女孩到楼梯口。

　　“唐青亦，我走了。”女孩手里拿着透明笔袋。

　　“嗯。”

　　唐青亦看着女孩踩上楼梯，足尖起落。

　　纤细白皙的脚踝上，那枚桃核愈显红润。

　　她转身，一边走，一边看了看腕表。

　　进考场前，需要摘下。唐青亦心道，不知棠糖到考场了没有。

　　“哒”“哒”

　　身后骤然响起脚步声。

　　很急促，刻意来不及让人反应似的。

　　唐青亦似有所感，回过身。

　　——她被棠糖抱了满怀。

　　唐青亦微微后仰，稳住身形。

　　她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女孩的背。

　　棠糖在她怀里，有些喘不过气。

　　“怎么了？”唐青亦音色微暖。

　　她们身旁经过一些师生，有些好奇地看过来，神色却也理解。

　　这种特殊的日子，情绪的崩溃总是司空见惯。

　　“唐青亦……”棠糖的声音软塌塌的。

　　“嗯？”

　　“我想和你考同一所大学。”棠糖抬了脸，看向唐青亦时眼睛很亮。

　　唐青亦想要碰了碰女孩的眉眼，但到底是将指尖收回在身侧，应道：“我知道。”

　　知道棠糖足够努力与优秀。

　　知道棠糖会来她的学校找她。

　　知道棠糖会陪在她身边。

　　就像曾经发生过的一样。

　　只不过，这次要更好一些。

　　唐青亦凝神瞧着棠糖，将她的五官在心底仔细描摹。

　　.

　　高考的三天，同旧岁的那些时光一并，轻快地飞逝。

　　唐青亦拒绝了姜笃笃想要来家里蹭饭的请求，与棠糖享受着高考成绩出来前的一段安静平和。

　　两人的生日挨得很近，所以索性归置在了同一天过。

　　因为比往常清闲些，再加上确实特殊，蛋糕是唐青亦与棠糖在家手工制作的。

　　夹心用了大量的鲜切水果粒和蓝莓酱。

　　棠糖小心地朝卖相颇为一般的蛋糕上插了十八支蜡烛，点燃。

　　唐青亦的手机震动了一小会，被唐青亦静了音。

　　棠糖两手捧着下巴，小而白皙的脸微扬，瞧向唐青亦。

　　跳跃的烛焰在她眼底映成暖融的亮块，轻轻地晃动。

　　“唐青亦，我们一起吹蜡烛……”

　　棠糖鼓了腮。

　　唐青亦凑近她。

　　客厅的灯已经熄掉了。

　　所以，唐青亦吻上女孩的时候，用手遮了她的眼睛。

　　脆弱的黏膜被舔.舐，被煽情、细致地尝。

　　怯生生的舌尖被捕捉、被勾缠、被温柔地含吻，牙齿生涩地磕碰在一起，唇瓣因而覆了一层薄薄的水泽。

　　女孩的裙摆被攥着，是娇嫩的、被揉皱了的花瓣。

　　她无力地攀附在唐青亦的身上，如柔软的细枝，汲取着水分与安稳，却被拖曳至更深、更漫长的动荡。

　　好喜欢。

　　喜欢唐青亦。

　　棠糖的眼前晕开模糊的视野，入目是空茫的白，她的眼尾渗出水迹，又被衔去。

　　脚腕传来刺痛的啄吻。

　　小巧的踝骨被放在齿间缓缓碾磨，连同那枚桃核一起，耐心地接受品尝。

　　皮肤下的微细血管，战栗着，褪色又充盈，凝着薄透的点点姝艳。

　　.

　　唐青亦曾在高考后接到谭青的来电。

　　谭青口吻慈爱而柔和。

　　“我……怀孕了。”她期待地问：“青亦，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呢？”

　　唐青亦不堪忍受。

　　她歇斯底里地砸坏了谭青珍视的画，瓷器的碎片迸溅在她的脚背，小腿，鲜血洇湿了地毯。

　　深觉快意。

　　但当唐青亦重新被安置在相同的情境，她已经很难与那时的自己共情。

　　只有尖锐的疼意，在两个时空交汇，在脚踝堆叠，积为隐隐的钝痛。

　　可这样的感触也在馥郁的奶油香中淡去了。

　　唐青亦慢条斯理地剥开一粒软糖，她亲自包装，得了应允，又变为她成年礼的犒赏。

　　她用舌尖的甜美告慰着神经。

　　透明的糖液盈在她的口腔，唇缝溢了些，她含了口蛋糕，就着奶油甜，用舌尖抵了抵那粒软糖。

　　草莓、猕猴桃、蓝莓、青提……甜的，软的、碎的，清甜的果肉颤颤巍巍在唇齿绽着味道。

　　女孩的眼中雾蒙蒙地漫了水汽，漂亮得令人心悸，似是嘴馋。

　　唐青亦便也喂了她一些。

　　唐青亦口中的糖渐渐化掉，包裹着她的舌，湿润，滑软。

　　“成年快乐。”唐青亦道。

　　日间课业繁重，女孩同她接了吻，吃了糖，便困倦地缩在她怀里。

　　“成年快乐……唐青亦。”她迷迷糊糊道。

　　唐青亦亲亲她的眉心。

　　两人去浴室洗了澡，相拥安眠。

　　作者有话要说：只要我没睡，就不是第二天！【呐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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