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末世第三年。
丧尸增幅逐渐减少, 幸存者基地人数越来越多，军方这边一直向南方开拓。
四川自古以来便是革命大后方的根据地，抗战大后方, 相当于一个小型运转的国家, 粮食工业，能自给自足, 占据天险不易与外界联系，外界人进不来，里面人出不去。腹部是盆地，险峻高山横穿马路, 得天独厚, 历史曾挂机千年被敲开了门，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末世前道路已打通, 如非必要, 是可以炸了桥, 断了路, 只要内部不受影响，将丧尸看守好, 便得以生活下来，留下火种。
而幸存者基地地址，就在四川。
基地现如今的首要任务是研究解药，第二任务是抛运物资。
活着的人越来越少，上一次记录是五千来万人数，而三年过去, 不足五千万。
形势越发严峻，而科研这边，再次陷入僵局。
就在前几天，有一个科研人员在用针管给丧尸注射药剂时，丧尸突发狂躁，跳起来将最近的科研人员活生生咬死，科研人员瞬间眼珠子上翻，在不到一分钟，变异成了丧尸。
丧尸双双被击毙后，科研人员又开始寻找错漏。
药剂肯定是在哪一步出了问题。
然而这些事，顾卿这边是管不着的。
她对这些不了解，相反并不是一个无神论者，她见过很多东西，无法跟这些相提并论。
就是在以前，她也没这个能力能帮科研大佬们解决。
事情陷入僵局，就意味着赵韫玉还得继续进行人体实验。
这次是从她身上取了一小块肌肉组织。
当时顾卿也穿着白大褂在场，看着他们给赵韫玉打了全麻后剖开肚子小心缝上，取出一小点组织放在器皿里，那东西顾卿不知道是什么，医生自然也不会给她解释相关的东西。
赵韫玉对外称修养了一个月，其实没能过第二天，伤全好了。
她回了家后，顾卿每天给她做好吃的。
为了做全面，让她有人来时就躺床上做出虚弱的模样，没人时关上门关上窗户两个人嬉闹不已。
这样足足过了半年，研究终于有那么一点点成效了。
这点针对于王贞的心肝宝贝叶淮，一只眼珠子已经恢复成正常人的眼睛了，另外一只眼睛在顾卿跟王贞来探班时，就用东西给遮住。
王贞哭笑不得：“就跟那独眼龙，拿个砍刀说‘此路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的山寨土匪似的。”
顾卿见她还能说说笑笑心中便是一定。
也不枉这么长时间，阿玉吃的苦。
叶淮没说话，只是呆呆的望着她，像正常人的那只眼睛，充满了依恋和喜欢。
有时候王贞来，看着看着，就哭了。
哭的眼泪哗哗，画好的妆全花掉了。
叶淮“嗬嗬”的伸出尖利爪子，似乎想拥抱她，又隔着防弹玻璃门，不知所措。
顾卿猜想他如果能说话的话，一定是：你别哭了，以后我不惹你哭。
顾卿受不了这种场面，通常看了几眼就出去站在门口打单机游戏。
有时候乔榛会过来瞧一瞧，现在时间从以前的十分钟变成了半个小时，因为科研人员发现，只要王贞在这里的时间更长，叶淮的身体特征会更稳定。
从十分钟到十五分钟，最后到一个小时。
每天顾卿都会陪着她过来看一个小时，她就站在门口，路过的人还特意给她带了一根小板凳坐着等。
赵韫玉那边已经差不多了，合同上标注的具体时间为两年，今年是最后一年，还剩三个月。
洛冰又有宝宝了，消息传来时，顾卿还在医院里陪着刚做完人体实验的赵韫玉聊天，听匆匆忙忙的王贞跑来气喘吁吁的说这件事。
顾卿脸上露出和赵韫玉如出一辙的辛酸。
这边解药药剂还没搞出来，就意味着她就还不能有孩子。
等王贞笑呵呵的走了，顾卿幽怨的盯着她：“我不怀了，以后你怀宝宝好不好？”
她接着又回答：“不好，你这一两年吃得苦已经够了，剩下的苦我来给你吃。”
“冰冰怀孕那段时间，乔宝宝没怎么折腾她，这一胎应该也没问题。”
赵韫玉道：“这难道不是你的功劳？”
顾卿沉默了下，随意说：“母体功劳最大。”
赵韫玉朝她冷冷笑：“你别忘了，当初你给她做过什么，耗费了多少精力，那段时间身体如何你自己感受不到吗？这次你要是还敢这样，就不要怪我翻脸。”
顾卿惊诧：“你还会翻脸啊？你翻给我看看。”
赵韫玉：“……”
她羞恼：“你别胡说八道！”
顾卿看着她脸颊绯红，没忍住捧腹：“哈哈哈哈哈阿玉，我就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不要生气嘛~”
她这个嘛一波三折打颤音，毫无掩饰的就告诉赵韫玉。
我就是在勾引你！
赵韫玉面无表情的盯着她，暗暗磨牙。
顾卿又说：“你现在可算终于有点人气了。”
赵韫玉一愣。
“以前我总觉得你杀气太重了。”
顾卿收敛嘴角的笑容，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当初为什么要杀郝星玮？”
刚刚还暧昧缠绵悱恻，突然间变得杀机四起。
赵韫玉突的一笑，声音很轻：“还记着呢？”
“郝星玮是我青梅竹马……”
“那我呢？”
“……”顾卿垂下眼，用指腹温柔的摩挲着她略带苍白的脸，“你是我爱人。”
她从未如此郑重又冷静克制。
赵韫玉闭上眼，只是说：“你让我想一想。”
顾卿平静的“嗯”了一声，“想不好不要轻易回答我。”
顾卿这辈子也就只问过这么一次，不是质疑也不是拷问，而是非常平静的等着她的回答。
赵韫玉还躺在床上，精致而美丽的脸，白皙的皮肤，细腻到连毛孔都看不见，又带着病弱的苍白，而嘴唇，在这几年的折腾里，终于恢复了常人的颜色，看起来没有那么突兀了。
她的脖颈那么纤细脆弱，仿佛只要人轻轻一握，便可以将她的生死掌控在手中拿捏。
顾卿盯着她看，目不转睛。
不知怎么，又想起当年雨夜的医院里，秦山临死前的那句话。
顾卿眼神恍惚了下，喃喃自语：“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签这个人体实验的合同么？”
赵韫玉闭着眼，睫毛猝然抖动了下，但她没睁开，也没听见顾卿的下文。
她那时想的是，顾卿虽然看上去疏冷平淡，但实际上还是一个普通人，她拥有善良、同情、慈悲等等可贵特质，终究还是不忍心让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家生灵涂炭。
哪怕只有一丝丝的机会，也要用尽全力去抓住。
哪怕是她，也不行。
但现在赵韫玉突然就不这么觉得了。
想通可能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而想不通却要花许久的怀疑、谨慎猜忌来探寻蛛丝马迹。
顾卿说：“我不问你了。”
赵韫玉还是没睁眼。
顾卿深吸了口气，弯下腰把她放在椅子上，推着回家。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在病床上把赵韫玉背着抱着回家。
回家后，锅里熬好的粥，顾卿舀出来时还是温热的，赵韫玉全麻还没彻底过去，只能靠着床垫，微微张开口。
一勺一勺咽下去，咽进肚子里。
吃了一碗，赵韫玉破天荒的还催了下顾卿，软绵绵的声音说：“我还想吃。”
顾卿只是瞥了她一眼，又端来一碗吃了。
赵韫玉可怜巴巴的望着她：“我有点困，想睡觉了。”
顾卿起身摸了摸她的头，温柔道：“那睡会儿，我去串个门啊。”
赵韫玉乖乖点头，在顾卿的注视中闭上眼，不一会儿呼吸就平稳了。
顾卿走出去后关上卧室门，又换了身衣服串门了。
半个小时候，赵韫玉睁开眼，起身。
她去了厕所。
哗哗哗
冲干净了以后，还弥漫着一股几乎闻不见的酸涩意味。
赵韫玉刷了牙漱口后一转身，脚步顿住。
顾卿闲闲的靠在门口，懒洋洋的看向她。
“你……”她嘴唇动了下，脸色刹那间近乎雪白得透明，“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没发现。”
顾卿还有心情调侃她，说：“回头枪，防不胜防。”
赵韫玉：“……”
顾卿叹了口气：“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你非得让我给你使用点暴力手段是不是？”
赵韫玉没抬杠，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顾卿主动靠着她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
“是我错了。”她慢慢道，“我不该逼你，以后都不逼你了。”
赵韫玉咬住唇没说话。
顾卿原本准备给她脑袋弹一下，但靠近了还有几厘米的距离，将勾着的手指节放平，摸了摸她光洁的额头，郁闷道：“我可什么都没做。”
随后她从手中拿出餐巾纸，给她擦了下冒出来的汗。
“我其实不在意。”过了会儿，顾卿把她牵出厕所，去阳台吹了下风，回到卧室后才这么说。
“不是说夫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么？”
她自嘲，“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是好也闷着坏也闷着，憋出病了可没有下个身体来供你折腾了。”
赵韫玉心中一痛，认错干脆：“我错了。”
顾卿觑着她，“你没错。”
不就是想试探她心中的份量么？
不就是安全感还不够么？
“也没必要拿身体开玩笑。”
顾卿说，“你不疼我都嫌疼？几天几日的来一下全麻，要是普通人早死在上面了，你也可真下的血本。”
赵韫玉扭开头。
顾卿：“你别得了便宜又卖乖啊。”
“擦擦，这么大了还掉眼泪，丢不丢人。”
药剂更新终于有进展了。
上次研究出的错误是，那是针对异能者的药剂，不知道是谁多滴了两滴没进行萃取的血液，现在问题找到，情况也已经解决，科研效果再创新高。
叶淮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他只记得王贞了，其他谁也不认得。
王贞松了口气，顾卿也跟着松了气。
洛冰这边孕吐得厉害，呕得天昏地暗差点连胆汁都给呕出来了，乔榛担心的不得了，特意请了假专门来陪着自己老婆。
是的，现在是老婆了。
前段时间人齐了，由基地的老领导们作证，两个人领了结婚证，过了新婚夜，盖了江将军的大名。
赵韫玉现在人前还是依旧吃着饭，背后又默默的吐出来。
有进步的是，在家里，顾卿终于不逼着她吃东西了，以往是怕她饿，现在是怕她吐。
两人高高兴兴的给洛冰一家子包了大红包。
人体实验合同已经彻底结束，江将军答应她俩的给她们颁发结婚证的事情被赵韫玉推迟了一下。
当时她是这么说的。
“现在人少，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用，我希望将军能在末世过后，休养生息得差不多了，再给我俩盖个章，不仅要民政局的，还要您的，您看怎么样？”
江将军笑骂：“小滑头，谁敢不承认？我揍他！”
顾卿在那边笑得八瓣儿洁白的牙齿都现了出来。
江将军握了握赵韫玉的手：“谢谢你。”
赵韫玉回笑道：“应该的，为人民服务！”
她眼神干净，不染尘埃。
顾卿在旁边也跟着笑，至于笑什么，只有天知地知，她知。
顾卿两人离开基地，是在洛冰跟王贞相继生了孩子以后走的。
叶淮好了以后，两人终于说开，也凑着跟基地其他情侣一起结了婚，只是这次没有将军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