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宋茵穿好鞋, 抬头被周睚含笑的眼风扫得一愣。
周睚这孩子实在过于沉稳, 很少这样。
“小睚，是不是客人来了？”宋茵说。
“嗯。”
周睚示意徐青燃直接上来。
徐青燃知道周睚家里有个“姨姨”，曾经差一点儿成为周睚的后妈。这段时间联系偶尔能听到一两句关于她的事。
据说那位女士话很多。
“嗯？”宋茵在周睚的态度里看出点儿不同寻常。
她本来以为是周忠海的客人, 周忠海刚发信息说人来了。
但因为各种原因, 她现在对小孩的事更感兴趣。
周睚坦然：“嗯，男朋友, 他过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带着那么丁点儿炫耀的意思。
宋茵听着好笑，顺着楼梯传来的声音看过去。
徐青燃左右瞧看没人注意他, 因此上楼的步伐还挺欢快。
他老公早八百年就暗恋他。
什么一见钟情, 明明是蓄谋已久的阴谋。
他又感动又愧疚, 心尖酸软得跟淋了五百毫升柠檬汁一样。
要不是看楼上还有别人, 他就扑过去了。
要不是还看那人还有点眼熟：“……”
霎那间，四目相对。
“……妈？”
徐青燃错愕开口，把周睚的话堵了回去, 让周睚硬生生钉在了那儿。
“……？”
“燃……”宋茵下意识扬起笑脸, 下一秒，周睚不久前清润儒雅的声音在她脑中跟开了回声器一样一遍遍重复。
“嗯，男朋友，他过来了，了，了……”
更久一点的对话跟着翻滚上来。
“女朋友送的？”
“男朋友。”
她手里还抱着那捧玫瑰，娇红的颜色，在冬日里热辣得像凭空捏出的一把火。
徐青燃挑的, 所以他一眼就注意到了那花。
他有点懵逼，望向周睚：“啊，刚刚来的时候看见你家挂了很多小灯泡，在搞派对？”
他想说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徐总很少干让人难堪的事情，他还气定神闲地订了花，来之前还旁敲侧击地问周睚现在忙不忙，方不方便。
周睚舌尖抵着上齿，听见心里倒吸的那一口气。
混乱。
楼下不时有人走过去，没人注意到楼上凝固的僵局。
直到大门重新打开，周忠海从前厅过来，一边喊“小宋”，一边走向门口。
他一遍遍“小宋”喊得温柔，徐青燃极其适应不良地扭头。
然后看见了他。
徐青燃见过周忠海，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宋茵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是位温润儒雅的男人。
和周睚同时出现的时候，能让人一眼把他们两联系在一块。
所以徐青燃认出来了，脑子里那根莫名其妙拧在一起的线也松了，然后一团子线重新拧到一块，炸了。
这一炸还炸个没完了。
因为在他后一个进门的人他也熟悉。
正是今天先他一步出门谈生意的徐老板。
“……”
怎一个操字了得。
徐明臣浑然不觉，他礼节性地跟周忠海握手，抱了抱。
他两合作过一次。
周忠海说：“徐老板说女人如衣服，但还是半辈子花在了女人身上。”
徐明臣自然听说过周忠海，据说亡妻走了很多年还是孤身一人，自己带一个儿子，很多年之后才找了一个准备再婚。
道不同不相为谋。
之后他们再没有合作。
这次找上周忠海，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那句话。
说不定也会毁在女人身上。
他确实，差点，因此栽跟头。
可能是某道视线太明显，徐明臣一抬头，看见了他儿子。
不只有他儿子，还有他儿子的男朋友，还有一个温润娴静的女人：“……”
徐明臣没吭声，脑子陷入空白。
他反应很快，猛地想起来为什么看到周睚的时候会觉得熟悉。
但是周睚就算了，他儿子在也不奇怪，为什么他前妻也在这？
周忠海顺着他的视线回头，这才看见找到宋茵：“小宋？我刚刚找了你很久……”
宋茵：“……”不太想说话。
周睚：“……”不知道说什么。
徐青燃：“……”他现在很慌很懵逼还很想骂人。
后来据路过的某管家阿姨说：“就，也不知道怎么了，晓得吧？从咱滴大门，到楼梯，周老板，宋女士，少爷，还有少爷那个同学，和徐老板，那一块，不敢过去。”
那一块，被一条条看不见的线圈成烂藕，过去一点点，就可能踩线，碰到红外警报器。
那天其他客人都回去了，他们留下来吃了一顿格外窒息的饭。
徐青燃感觉格外刺激，电流从劈傻了的头顶一路窜到他手心脚心。
他吃饭味同嚼蜡，嘴角弧度拉得恰到好处，公式化地进行这一顿饭，期间不想多看任何人一眼。
宋茵的目光粘在徐青燃脸上。
周忠海刚知道徐青燃是徐明臣的儿子，连笑了好几声说好巧，还问周睚：“小燃是你的同班同学？”
周睚不走心地嗯了一声，他有点担心他老公，徐青燃看上去魂已经没了。
宋茵取了只虾剥，闻言微微侧目。
周睚眼皮一跳，他抽回视线，看向周忠海，语气平淡：“我去七中就是找他。”
“……”
饭桌陷入一阵死寂。
周忠海的笑意消失殆尽：“你说什么？”
徐青燃眨了下眼，慢半拍地发现餐桌的氛围又不对了。
他们现在就站在龙卷风四周，谁动一下都能狂风暴雨。
他刚才走神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看向周睚，目光里带着询问。
周睚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多吃点。”
“怎么全是绿洼洼的。”徐青燃不满道。
话音刚落，一只娇小素白的手越过餐桌，把沾了酱料的虾放到徐青燃前边布菜的碟子里。
“小睚说的没错，你太瘦了，多吃一点。”宋茵坐回去，重新取了虾垂眸继续剥，还轻声哄了句，“乖。”
徐青燃鼻尖猛地一酸。
只是宋茵那旁若无人的模样，看得周老板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悠闲过头，所以突然做了一场极其荒唐的梦。
别人就算了，宋茵不一样，宋茵应该知道他为了周睚的发展抱有什么样的期望，即便他后来跟周睚谈过，但这不代表这小子怎么瞎搞他都不管。
“小宋……”
便见宋茵麻利地剥虾沾酱放进周睚碗里。
周睚适应良好：“谢谢妈。”
他声音寡淡温和的，冷不丁冒出这么个陌生的词，一下秒杀全场。
这人剥开温和斯文的皮子里面就是个不要脸的玩意儿。
就是徐青燃都没承受住，桌底下猛地踹了周睚一脚。
周睚不动声色地踹回去。
像两大傻子。
周忠海和徐明臣咳得满脸通红。
宋茵剥了虾，很轻地叹了口气：“不用谢。”
她对徐青燃很热切，对徐明臣是肉眼可见的无视。
老实说，这是因为住在周家，但凡换个地方，她都会直接拿扫帚把徐明臣赶出去。
还真有脸出现。
就是有点对不起老周。
她儿子魅力太大了，把小睚拐走了。
周忠海压根没反应过来，徐青燃就跟着喊了一声“妈”。
“妈，已经够了。”徐青燃举着筷子，“再多我吃不下。”
周忠海恼了，也不管他老子就坐在旁边，怒道：“你跟着瞎喊什么！”
徐青燃木着脸转头：“……”
周忠海莫名其妙接受了一桌视线凌迟。
周睚手指捏着徐青燃后颈，把他扭回去，看也不看精英爹，冷漠道：“别管他，他傻。”
徐明臣放下筷子：“周老板……”
“别，”周忠海说，“我当不起。”
宋茵也放下筷子，拿过毛巾擦手，淡淡道：“我儿子喊我关你什么事？”
她对面的少年屈指抵在桌面上，忽然伸出两根手指，指了一下宋茵，又指着自己，认真地看着周忠海：“叔叔，我两长得不像吗？”
徐青燃一阵畅快。
宋茵在她男朋友面前选择了儿子。
很好。
快乐。
徐总满足了。
周睚拽着他出门走了好远他还在飘。
屋里那三个“老朋友”在里面聊天，准确的说是周忠海持续捋关系，徐明臣解释，宋茵留着看情况。
“放开。”徐青燃说。
周睚拒绝：“不放。”
“我热。”
“错觉。”
周家这边没什么好玩的，走了老远除了超市就是大马路。
徐青燃不耐烦了：“周狗子你给老子撒手。”
周睚：“撒手了你去哪？”
“你管我！”徐青燃说。
周睚听出来了，他还在使性子。
从徐青燃知道宋女士是他爸那位开始就在使性子，不肯看他，不跟他说话。
周睚气笑，松手：“行行，不管。”
徐青燃差点因为惯性脸冲着地板砸上去：“……”
他踉跄着往旁边站稳，堪堪拯救自己的颜值。
徐青燃心中警铃炸响，顿时扑回去跳周睚身上死死抱着。
“操。”周睚低骂，托着他大腿，又气不过盖了一巴掌。
徐青燃两条长腿就那么吊在空中，抱着周睚的脑袋低头笑：“你生什么气啊，我妈还给你送鸡汤，她都没给我送。”
他私底下嫉妒那个“儿子”嫉妒了那么久。
周睚就是知道，才没甩手让他待一边凉快去。
周睚把他薅下来，拎到跟前面对面。
四目相对，气息共享。
周睚戏谑道：“是啊，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是不是得喊我一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