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不会有事的
祁夏看到布告栏上的东西一瞬间懵了，旋即涌起深深的愤怒和惧意。
他愤怒于布局者的用心险恶，在高考前夕发出这样的东西；惧意萌生于这件事对韩扬可能造成的影响。
他从不觉得自己喜欢韩扬有错，也不认为同性恋理应活在暗处，但现世的舆论往往就是这样，接受者少，反感者多。
颤抖的手被用力握住，很快又松开，祁夏偏过头看坐在他身边的少年，依然云淡风轻的模样。
似乎他们走到办公室的一路上那些不友好的目光、恶言恶语以及接下来班主任、年级主任甚至校长的谈话都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很奇特的，祁夏看着看着也淡定下来。
多大点事，总归要摆在明面上的，除死生外无大事。
于是等他们班主任揪着一大摞照片、痛心疾首地坐下准备好好跟两个小家伙谈谈的时候，发现他俩一个比一个淡定。
发际线逐渐后移的中年男人抹了把脸上的汗，来回打量两个人片刻，开口：“这件事已经通知你们家长了，他们一会儿就到。”
祁夏心里一抖，兰姨会不会……
韩扬垂放在膝上的手捏了捏他的指头，祁夏瞄他一眼，怦怦乱跳的心脏平复下来。
注意到这一幕的班主任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脸色更差，再开口语气也不好起来。
“韩扬，你作为咱们班的班长，高三年级的第一名，学校的校草、招牌人物，老师万万没想到在高考前你们能搞出这样的事来。”
男人眼里满满的失望，看向祁夏的目光也是恨铁不成钢：“祁夏，这一年来你的进步老师们都看在眼里，韩扬私下辅导我原本是不同意的，但他坚持，老师看效果也不错，这才没有干预，结果你们呢？”
他甩出一张照片，正是少年二人在图书馆里学习，贴得极近讲题的画面。
祁夏反驳的话在喉头一哽，怎么都冒不出来。
若是清清白白他问心无愧自然能怼得闲言碎语者、肆意指摘者无话可说，但这件事，他问心有愧。
他喜欢韩扬是事实，照片里那些若有似无的亲昵与接近也是“预谋已久”。
他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来，这场局真真假假，用心险恶。
韩扬也没有反驳男人的话，只等他洋洋洒洒说完一大段后才不急不忙地补上一句：“老师仅凭这些照片就相信这样荒唐的流言吗？”
“暂且不说您已经是个成年人，该有自己明辨是非真假的能力，就从您的身份角度出发，作为班主任，在高考前夕您应该做的是相信您的同学，稳住大家的情绪，不要让这些流言蜚语影响大家的备考心情。”
韩扬撩起眼皮看男人，深邃漆黑的眸子像是巨大的漩涡，越看越心惊。
“老师，比起在这里质问两个流言蜚语的受害者，不如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别有用心。”
班主任被他这番话堵得没话说，又急又气，压下怒火瞪着这个老师眼里一向的乖宝宝。
两方无声对峙，祁夏忍不住要为他哥喝彩，怼人这块还是他哥更胜一筹。
能在高三班主任这个位子上一坐坐了多年的自然也不是无能之辈，男人不是不晓得其中利害和应该怎么做，但这事儿他就是气，太气了。
多丢人的一事儿啊，发生在他得意门生的身上，哪怕是假的也不行啊。
“这事儿校方会查，但是布告栏附近没什么监控设备，贴照片的人应该是夜里行动的，一时半会还查不到什么。”
“这事儿能不能压下，该怎么压下还得看你们自己，毕竟这照片——”班主任把全部照片丢桌上，表情难看，“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
祁夏抿唇，临近高考，校方肯定不愿意花太多精力处理这样的事，而且这种流言流传出去对基中形象也有一定损害。
两人在办公室坐着，外面已经吵翻了天，有人不敢置信，有人觉得似乎是有那么点儿意思，祁勇被校长接引过来时听到了各种言论，眉头紧蹙。
校长擦擦脸上的汗，言辞间也很是为难，祁勇抬手，让校长不必为难。
“这件事与贵校无关，我会处理好，但是子虚乌有的谣言还请校长辟除。好多学生明天要高考，校长也不希望造成什么影响吧。”
校长连连点头保证很快就会处理，并为祁总的深明大义表示感激。
祁勇的到来让班主任表情和缓许多，客气地请他坐下。
祁勇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哟，小东西还挺淡定，估计和身边坐着的人有关吧。
“内人在照顾韩扬的妈妈，不方便过来，这件事和我说就好。”这是祁勇坐下后的第一句话。
韩扬搁在膝上的手一紧，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拍了两下，手的主人没看他，直接问的祁勇：“兰姨没事吧？”
儿子脸上明晃晃的担心让祁勇有几分吃味，还不是韩家的人呢，就这么胳膊肘往外拐了。
“没什么事，你妈陪着呢”
祁勇在商场上什么风浪没见过，这些流言蜚语处理起来自然不在话下，若换他平日的作风定要严查到底，看看是谁兴风作浪，但高考在即，他也不能闹大。
两方协商很快定下对策，校长出面澄清那些照片的暧昧之处仅是由于拍摄角度问题，两位同学清清白白，平日走得近是因为自小就是朋友，近期又组成了帮扶小组。
这番澄清有人信也有人不信，不妨有心人故意浑水摸鱼，在里头引导舆论，一时间不信的讨伐声压倒一切。
“天哪，他们居然是同性恋，难怪平日里黏黏糊糊的。”
“啊啊啊，你不要说了，韩扬是我男神啊，他怎么能、怎么能……呜呜呜。”
“都从gay吧一起出来了，同性恋实锤了吧……”
“岂止gay吧这件事，有人亲眼看见他们搂搂抱抱，亲亲我我呢。”
“虽然我喜欢看好看的男孩子凑在一起，但不是真的喜欢看他们在一起啊！”
祁夏站在办公室门口，耳边是楼下、走廊上喋喋不休的议论声。
他不可能堵住每张嘴，能让这些话消散的方法只有拿出事实反击。
他不会否认对韩扬的喜欢，但这份珍贵的告白不该在这种时候、这种情况下进行，没人能按着他的脑袋承认些什么。
许久不抽的烟被叼在嘴边，就这么含着，缓解内心的焦虑——他在等宋昊李川那边的进展。
目前这种情况他去哪儿都不方便，只能让好兄弟代为调查，反正值得怀疑的对象……
祁夏眸光一闪，头朝后仰避开韩扬伸过来的手，眸子里原本的狠戾褪去，换上单纯的茫然。
韩扬摘下他嘴巴里的香烟，扔进一边的垃圾桶里，掏出一颗水果糖给他。
“戒了就不要吸，含着也不好。”他说。
祁夏接过糖果，剥开糖纸塞嘴里，垂落额前的碎发遮住眉眼。
“哥，这件事会解决的。”他笃定地说。
事件发酵到傍晚，即使校方极力压制澄清也防不住流言的飞窜，在祁勇动真格之前，局势陡然反转。
李川擦掉嘴角的血丝，擦伤的部位留下浅浅一道痕印。
他一脚踹翻意图爬起来反击的红毛，厉声道：“给爷老实点！”
宋昊把另一个绑好后凑上来把这个也处理好，抹了把汗，说：“咱赶紧回去吧，我怕来不及。”
双手被绑在身后的红毛梗着脖子，青筋乍现，十分狰狞：“有种你们别跑，等我老大过来，你们都得完蛋！”
李川直接给他一拳，整个人暴戾得不行。
“去你/妈的，再逼逼老子直接废了你！”
“你要废了谁？”
一道雄浑的男声自背后响起，宋昊脊背一凉，红毛眼泛泪花，直接扑上去哀嚎。
没等他嚎出半个字，一记窝心脚踹来，眼角带疤的男人恨铁不成钢——“就你事多！”
几人对视一眼，身形高挑的短发女孩从高大男人背后转出来，宋昊李川齐齐瞪大眼。
陆佳瑶一路打听一路走，很快在二楼拐角的楼梯口处看见蹲在地上，把头埋进膝盖里，身体不正常抖动着的少年。
她朝身后跟着的保安叔叔点点头，后者了然地比个“OK”手势。
陆佳瑶深呼吸，装作不经意路过，十分从容地来到少年身边。
她讶然一声：“庄名同学，你怎么在这儿？”
庄名抽动着的身体一顿，接着露出那张被厚刘海遮住的脸，脸上挂着诡异的笑。
陆佳瑶心里直突突，按照少年教她的法子引导此刻状态不稳的庄名将某些实情和盘托出。
过程很顺利，陆佳瑶偷瞄一眼手机屏幕，将录音点好保存，朝保安示意。
就在她侧头的一瞬，庄名像刚认出她是谁，眼里骤然翻起怨毒阴狠，猛的扑上来——
“你们！都是你们的错！比我优秀的通通都该死！！！”
陆佳瑶惊慌失措地往后躲，被对方的指甲狠狠划过胳膊，留下一道血痕，保安连忙冲上来将发狂的少年制住。
庄名一张脸狰狞无比，不停地挣扎，力气大的惊人。
陆佳瑶想帮忙，保安示意不用，直接把人给敲晕过去。
这边事了，陆佳瑶掏出手机，收到另一边的消息，紧绷着的心绪松快不少。
不会有事的，韩扬不会让祁夏有事，祁夏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