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拯救与抛弃
南晨低头看着小姑娘, 半天没吭声。
几天前他从地上抱起了那个小妖, 估计是看到他带走了那一家人，于是这家父母也动了心思。
自己不好意思出来, 于是让孩子出面了。
四周一片混乱，带着孩子的凡人家庭其实不算少, 不少都被安排到了半山。他们留在这里, 妖雾一到, 基本没有任何人能活下去。
南晨对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了解，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科技如此发达，拥有那么多的大型飞船, 却在东南大陆灾难降临的时候全部离开。
有钱人大多都有自己的私人飞船，但是穷人们却没有任何地方可逃。能逃到九剑山, 或许已经是这一家人能做到的极限了。
南晨微微叹口气，俯身将小女孩抱了起来。
他的心没有那么狠，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小女孩的父母立刻跑了过来, 低着头紧张地站在了旁边。
南晨立刻将女孩放到了她父亲怀中。
那对夫妻吓了一跳, 差点把女孩又扔回来。
南晨瞪了他们一眼, 又看了看四周靠过来的好几家人, 说：“你们就在半山这呆着, 我会想办法的。”
说罢, 他转身跳上飞剑，直接回了启剑峰顶。
……
南晨回到晨林殿，正好看到谢希林从丹室出来。
“怎么了？”谢希林立刻就发现南晨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南晨在窗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茶一口灌了下去,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问道：“你说，整个东南大陆，一共有多少人？”
“大概三百亿？”谢希林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真的很多……”南晨喃喃道：“这几天光是九剑山，就收留了七十多万凡人。”
“可是，”南晨看向谢希林：“其实九剑山并没有那么多食物，就算是护山大阵能挡住妖气，顶多也就能坚持十多天。”
谢希林沉默地看着他。确实是这样，所以九剑山的所有弟子最迟十天，一定会离开。
南晨的目光盯着谢希林的眼睛，看着他眼底隐隐映出的一抹暗紫，突然抬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眼睛，低声道：“你的眼睛可真好看……”
“在真实世界中，”南晨神色非常认真地问道：“它也是这样的吗？”
“或许……”谢希林想了想，道：“颜色应该更深一些。”
这具身体复刻自他刚入天网之时，他这一个月来将许多神印重新刻了上去，但时间尚短，并没有晶化。
南晨突然笑了笑，轻声道：“难怪我会喜欢你。”
谢希林眉峰微微一挑，眼中似乎有光在闪动一般，带出了一抹愉悦。
南晨收回目光，想了想，说：“既然你跟现实世界中的并不一样，说明这个世界，确实是假的。”
谢希林呼吸突然顿了顿，伸手在南晨头上报复般地揉了一把，道：“当然是假的。”
“既然是假的……”南晨目光中露出一抹迷茫，问道：“那么为什么除了我们，其他人却根本感觉不到呢？”
“因为太真实了？”谢希林微微皱了皱眉，他沉思片刻，突然又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不，并不是没有人感觉到。”
“这是天网意识领域。”谢希林突然站起身，他走到窗前，看着黑暗中的群山，道：“如果这个世界中所有意识都觉得世界是真实的，那么……它将会是真实的。”
“所以，这个世界最大的问题，或许就是……”南晨眼睛亮了亮，道：“很多人都认为，这个世界不真实。”
南晨站起身，道：“或许，还有很多人都希望…这个世界是假的。”
“这个世界让人很失望，”南晨指了指山下，道：“我才来这么几天，就觉得这个世界各种讨厌各种不公平，让人一点也不舒服。”
“我刚到这个世界时，正好在空港转机。”南晨用手比划了一下，道：“那么大的空港，里面起码上千艘大型飞船，每一艘都能装至少一万人以上。”
“据说整个圣元大世界有三百个这么大的空港。”
“但真的就没有几艘过来救人的。就算来了，也不是来接这些穷人的。”
“很难以置信是不是？明明大家嘴里都在说要做善事，要帮助人。可是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他们却完全看不见似的。”
“这个世界的有钱人，可真没几个好人……”
南晨啪地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差点把茶具打翻，赶紧扶了扶，然后顺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他眼睛发亮的看着谢希林，商量道：“你说，咱们替天行道，去吧这些讨厌的家伙一个一个地杀了怎么样？反正都是一堆数据，想办法清除一部分？”
“行。”谢希林在这个世界本就是打算一切依着南晨的心行事，闻言立刻答应了下来：“你看不顺眼的，我可以帮你都杀了……”
谢希林答应得太快，南晨反而微微一愣。他脑子渐渐冷静下来，嗯，怎么可能都杀了……
他又如何知道那些人该杀、那些人不该杀呢？
而且眼前就有一个超级大难题，他哪有功夫去杀人。
南晨想了一会儿，跳过了暗杀计划，转而问道：“你觉得，澄山的那个通道，还能不能关上？”
“你想将它关上？”谢希林沉思片刻，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道：“或许可以试试。”
“怎么试？”南晨一眨不眨地看着谢希林。
“抹去整个澄山。”谢希林的手掌慢慢摊开，掌心上无数飞舞的绿线渐渐勾勒出一幅三维的地图来。
很快，一个完整的山脉虚拟模型出现在他的手掌上方。
“妖族打开的是真正的时空通道，”谢希林的手指在澄山上划过，一条红线出现在了中心处：“只要对面的能量不断，这条通道就不会消失。”
“但是，如果澄山从这个世界完全消失，那么这个通道自然就不存在了。”谢希林缓缓解释道：“这个世界，在我的眼里是按照规则流动的无数数据，我可以试着模拟十九的思维，将与澄山有关的代码清除。”
“哦。”南晨听得一头雾水，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便宜师父十分厉害。
“做吧。”南晨用力地点了点头。
谢希林微微一笑，他看着南晨，轻声诱哄道：“你可以试着启动婚盟，感应我所看到的一切，这或许能让你看清这个世界。”
南晨目光微微一凝，落在了谢希林俊美异常的脸上，犹豫了不到三秒，就忍不住点了点头，“好吧，我试试。”
“那我们现在就过去。”谢希林站起身，道：“直接到达澄山的地理节点更容易在高维空间中找到它。”
两人没有耽搁，直接跳上飞剑便离开了九剑山。
……
启剑峰半山处，之前那位小姑娘的父亲猛地抬起头，双眼死死地盯着南晨消失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然后愤恨地将手中的杯子用力地砸在了地上。
“我就说了，那家伙就是骗人的！”男人怒吼道：“他们跑了，自己跑了！他根本就不会来接我们！”
身边好几家人都看到了，顿时有人哭出声来，“怎么办啊，我们只有死在这了吗？这个世界真的就没有我们穷人的活路吗！？”
“他竟然骗我们！”边上有人冲着启剑峰的许多修士大声骂道：“你们这些骗子，我们都要死了还在耍我们！”
启剑峰的弟子们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忍不住在心中大骂新来的小师弟：“九剑山根本就不可能带这些人走，何苦骗他们！”
许多人抱起孩子冲向正准备起飞的飞船，哭喊着叫骂着，却只能绝望地看着飞船越升越高，渐渐消失在了远处。
“都是那个该死的仙人，他骗了我们！”有人骂道：“如果不是他，我们一定能上飞船的！”
事情渐渐越闹越大，直到主峰派了人下来安抚，愤怒的人群才渐渐安静下来。
墨柏怜耳中听着所有人都在骂南晨，心中大为痛快。
他差点就当众笑出声了。
“大家放心，我九剑山定然会护着所有人，直到最后一刻。”墨柏怜勉强收起笑容，脸色沉重地道：“大灾在即，九剑山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我们所有人，定然会尽力而为！”
所有人一片沉默，过了一会儿，人群中渐渐传来了一些抽泣声。
“实话或许令人很难接受，”墨柏怜沉声道：“但我实在不愿欺骗大家。”
“与其给大家虚幻的希望，不如将实情告诉大家，至少我们可以明明白白地面对困难。只要大家一起努力，一切都还有希望！”
墨柏怜回想了一下以前看到的一些人生鸡汤，终于将暴躁不安的人群安抚了下来。
四周的九剑山弟子们此刻看向他的目光中满是敬佩，那些凡人们的眼中虽然渐渐失去了光芒，但怒火却也跟着消散了。
人们抱着孩子，茫然地看着四周，脸上渐渐露出了几分灰败来。
在他们的心中，九剑山有着真正能移山倒海的仙界大能。如果连仙人们都说没办法，那他们这些凡人是不是就只能等死了？
墨柏怜扫了所有人一眼，跳上了飞剑，转身向主峰飞去。
刚腾身而起，就听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一个女人猛地抱住了孩子，怒吼道：“你干什么！”
“反正都是要死，何苦一天天地在这等死！”男人一把抽出刀，哭道：“这么苦的日子，我不想宝宝再过了……”
女人一巴掌把男人拍开，抱着孩子向半空中的墨柏怜追去，跪地哭着求道：“仙人，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墨柏怜没有回头，飞剑瞬息百里，女人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东南大陆即将毁灭，反正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并没有什么不同。
明天，整个九剑山的所有门人将会离开，乘坐飞船前往遥远的北方大陆。
在那里，九剑山将重新开始。
至于这里的一切，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