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谭圆从省会集训回来，已经是八月底了。
天气仍然燥热, 尤其是晚上。青城中学的宿舍没有空调, 每夜每夜的电风扇咯吱地在头顶转悠，完全解不了谭圆的燥热。
没几天, 她身上就起了热疹子，一个一个的红点, 突兀地在她细长的胳膊、娇嫩的脸上出现。
第一个红疹出现的时候，徐枫野就发现了。等到下午放学的间隙,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了一支软膏, 一点一点的给她涂抹。
温润的指腹轻柔的在谭圆的脸上打着圈, 谭圆偷偷拿眼看他，被他发现, 凶巴巴地瞪了一眼。谭圆赶忙敛下眼睑，不敢再看, 只盯着他突出的喉结走神。
徐枫野身高体长, 就连脖子都比其他男生要修长得多, 尤其是这两三年, 他蹿得快，日常又喜欢运动, 一身结实的肌肉纹理，愈发透出股男人的味道，看一眼让人心慌慌乱跳。
徐枫野被她黏黏的视线盯得嗓子发痒，他轻咳了声，干巴巴朝她吼：“看什么看！自己都照顾不好, 还敢看我。”
谭圆仰着头，无辜地朝他笑：“这不是有你吗？啰嗦的徐——阿——姨——”
“操！”徐枫野怒而扬手。谭圆吓得一缩脖子，闭紧了眼。
看着她颤动的眼睫，胆却缩头的乌龟样，徐枫野愉悦的笑了。他望着她微皱的眉头，弓着食指，轻轻地在她瓷白的额上弹了一个脑瓜嘣。
谭圆睁眼，捂着额头，气愤的怒视他，好像在问为什么弹我。
“弹就弹了，要什么理由。”
谭圆不服，娇俏的抬手，作势要弹回来。
徐枫野不怒而威“嗯”了一声，谭圆连忙抚抚他的衣领，狗腿地道：“徐哥哥最好了，连弹我脑瓜嘣都舍不得用力。”
徐枫野抬抬下巴：“呵~”
手上倒由着她挽着，拖着自己走。
谭圆催促：“走走走！吃瓜去。”
他们学校有口不知道多少年的水井，井水冬暖夏凉，时不时还有男生在井边打着赤膊冲个澡。不过自从谭圆集训回来后，井边再也没有任何男生冲凉了。徐枫野总是趁着午间热火的时候，投进去一个西瓜，等傍晚了就用木桶捞出来，让谭圆坐在井边，边乘凉边吃瓜。
这是每天少有的放松时刻，微风徐徐吹过，柳树摇曳着晃荡。
谭圆啃着瓜，晃着腿，坐在井边的矮墙上，听着徐枫野身边的男生吹嘘着游戏，或是谈论开学新来的小学妹。
每天傍晚跟着徐枫野，在男生们聚集的井边待得多了，谭圆就发现徐枫野果然有点怪呢！
主要表现在其他人对着高一生的军训队伍，高谈阔论，讨论哪个女孩身材好，哪个女孩脸蛋好的时候，他总兴致缺缺，一副高冷禁欲脸。
谭圆当时就逗他：“嘿，他们说的那个叫董静熙的女孩，不够仙？”
“嗯，不够仙。”徐枫野盯着她的脸，说得认真。
谭圆咋舌：“那你要求怪高的哈~真担心你以后娶不到媳妇。”
徐枫野看着她笑：“那……不能吧。追我的人挺多的。”
谭圆埋头啃瓜，也不知道自己什么酸酸溜溜的心理：“那……以后你遇到喜欢的女孩，一定要第一个跟我说。”
徐枫野摇头哼笑：“做不到。”
“为什么？”
徐枫野伸手点了点她的小脑袋：“你这么傻，要跟你说了，全世界都知道了。”
谭圆气得扔了西瓜皮，故意用黏着汁水的手揪他腰间的软肉，在他白T上留下淡红的痕迹。嘴里还不依不挠：“你说谁傻！谁傻？”
徐枫野轻松地抓着她作怪的手，训斥她：“胡闹什么！揍你哦！”话说得不客气，嘴角却勾着笑。
两人一天第n次的打闹，谁都没将那话放进耳朵里。一边默默跟着男生们坐在井边矮墙，从来不插话的孔勇，却突然对谭圆说道：“你不傻，很可爱。”
徐枫野脸阴沉，一下黑了。谭圆还笑嘻嘻地拿肩拐他：“看，人家比你有眼光多了。”
说完觉得他脸色不对，又憋着嘴，伸手在他口袋里掏，掏了半天没掏出什么，仔细拍拍，钳着他的腰，去掏另一边的口袋。
徐枫野的口袋里时常装着一些吃的。
这时，孔勇拿出了一块巧克力，说：“你要不要？”
谭圆自己从徐枫野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大白兔奶糖，她笑着拒绝：“不用了，我有。”
孔勇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巧克力。
事后，谭圆觉得徐枫野小气吧啦的，因为这事，竟然不理了她一晚上。第二天她吃了他送的一大份早餐，撑得肚子圆圆，才肯开口跟她说话。
转眼，到了九月十号教师节晚上。全校教师在校领导的带领下出去聚餐，高一、高二生这晚也放了假，没上晚自习，独留高三生在题海里孤寂的奋战。
说来也巧，第二节晚自习刚上课没几分钟，灯灭了，不知什么原因高三的整栋楼都停电了。谭圆待得文科重点班还都自觉，一个个拿出了自己的小夜灯，或者几个人凑一块，或者悄悄转战宿舍，继续学习。
外面大部分班级那就鬼哭狼嚎了，一群人站在走廊唱歌，从《北京东路的日子》唱到《海阔天空》。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oh~no~~”
甚至还有人趁着夜色大声表白，在第n次听到徐枫野的名字后，谭圆坐不住了。她悄悄从座位上起身，下了楼。
高三十班走廊也有人扯着嗓子吼，不过因为他们在一楼，没有地势优势，倒是比楼上的几个班看起来安静得多，只是星星点点露出不少手机的亮光。
“徐枫野？徐枫野？”徐枫野的位置在最后一排，谭圆顺着往常的记忆摸了过去。
她走过去，座位上并没有人，连向震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她暗暗嘀咕：“该不是被哪个女孩拖出去表白了吧？”
正在此时，身后突然出现一个黑影，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抵到了墙角。那人比她高得多，加上又是后排，连微弱的手机亮光都照射不进来。
黑夜里，谭圆看不清他的面目，仅仅能分辨的也只是他一身熟悉的校服衣料。
“徐……”不对，不是徐枫野！徐枫野常用的沐浴露气味清淡，没有这么浓郁。
谭圆用手推他，拼命挣扎：“你，你谁啊……唔……”
黑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防止她呼喊。
他鼻息浓重，哼哧哼哧，低头在谭圆莹白的颈边喘息，而后竟然伸舌恶心得舔她，缓缓的，一下一下。
谭圆的泪水吧嗒滚落了下来。
那人还不满足，轻声在谭圆耳边诱哄：“圆圆，你好香，好香……”
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绮梦中，颠三倒四，自言自语：“我昨晚梦到你了，你给我……我们一起吃饭，一起上课，我给你讲题，你欢喜我的糖，你还说比大白兔甜……圆圆，我想吻你，你别喊，别喊！让我亲一下，好不好？”
谭圆颤抖的小脸发白，还是红着眼眶，力持镇定地点头。黑影见她同意，兴奋的像个孩子：“圆圆，你真好，真好！”
他微微松手，谭圆张嘴就要喊，黑影立刻捂紧了她的嘴，而后神经质地在她耳边一直念：“你一点都不乖！不乖啊！！！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
这下，像是惹恼了他，他报复性的咬住了谭圆的颈肉……
谭圆浑身颤抖，怕得寒颤，脸上血色尽失，无声地抽噎。
下一秒，砰地一声，桎梏住谭圆的黑影，被人一拳撂倒！后排闲置的课桌随之倒地，巨大的声响吸引了教室里其他人的注意。
大家纷纷拿着自己的手机看向后排，只见昏暗的夜色里，徐枫野骑在孔勇的身上狠戾地挥舞拳头，一下一下逮着他暴揍。孔勇挣脱之后，爬起来，又被踹到，桌子、椅子掀翻一片。孔勇鼻孔冒血，丝毫反抗不了。混乱的现场，不明真相的女生吓得尖叫。
江晃被保安室的电话紧急叫回，等他回来才知道，他们班那个成绩很好的刺头又闯祸了！把同班的一个文文弱弱的小男生给打了，打得还不轻，要不是其他学生拉着，还不知道要闯出什么祸事来。
江晃问他为什么打人，他闭紧嘴巴什么也不说。俨然一副打就打了，老子恨不得揍死他的狠样！
江晃没法，叫他在门口罚站，带着另一个当事人连夜去了诊所，那副猪头样总要去医院看看，给人家父母一个交代。
晚上刚下过一点小雨，走廊外的地砖还湿润着，天气有点凉，外面一点人影都没有。徐枫野垂着头，安静的靠着墙。旁边窗户的办公桌上，不知道哪个老师留下的香烟，他抽出一支，点燃，生涩的夹在口中，猛吸。
“咳咳~”抬头，走廊外站了个熟悉的人影。小姑娘眼眶红红，咬着唇，看他。
徐枫野心脏一紧，抬手招她：“过来。”
谭圆乖乖的跑过去，一把抱住他，两手死死地抓着他的后腰，小脸埋在他的怀里，后怕的抽噎。
徐枫野抱着他的女孩，轻轻地拍着，安慰她。蓦地发现她颈边的痕迹，他眼里渐渐布满猩红的血丝，恨不得想杀人！
他低头，顺着那道牙印一遍一遍舔着，像头独占欲极强的小狼，把自己被别人侵占的东西抢回来，让自己的气味重新粘回去。
谭圆察觉了他的动作，她顿了一瞬，而后抱着他后腰的手抓得更紧了。
是徐枫野……不是别人。
这一刻，她比任何时刻都清晰地明白了自己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