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魂牵梦索

  孟鹤棠与二师兄冯四余, 自拜入吴闫真门下那日起便不对盘。

  孟鹤棠成熟懂事,一心想着习武报仇。冯四余恰恰相反。

  他顽皮捣蛋, 没心没肺, 武术不练,戏也不唱, 就爱玩些旁门左道的。

  偏偏他又最得吴闫真宠爱。

  两人互看对方不顺眼, 只要凑到一起,就是无休止的吵架拌嘴。要不是师父明令兄弟姐妹不可打架,两人早将对方给撕了。

  后来长大了, 冯四余仍是这般不定性,吴闫真开始对他严厉, 冯四余受不住管制, 提出要出去闯荡。

  就在那时, 孟鹤棠第一次见师父动怒,怒到眼睛都红了, 将不会轻功的二师兄丢到了一处悬崖上的岩洞, 罚他在那里面壁思过。

  没想到, 几日后, 二师兄消失了,在洞里留下一封信与师父拜别。

  那时候大家才知,原来冯四余是会轻功的。

  而孟鹤棠比他们知道的更多一点。

  他撞见了师父坐在二师兄床上落泪,并听见了师父的忏言。

  他明白了冯四余为何并不愚笨,却总这般顽皮不逊。不是他性格如此,是因为他想得到师父全部的关注。

  叫孟鹤棠钦佩的是, 冯四余骨子里的潇洒豁达,发觉自己的执着让自己感到痛苦,便迅速将它扼杀,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孟鹤棠做不到。他只能表面洒脱,实际无法自拔,永远走不出来。

  从那时开始,吴闫真的头发开始慢慢变白,秀美的容貌苍老了许多。

  后面,便是吴闫真与冯四余长达九年的猫与老鼠的追逐。有时能给吴闫真逮住困在身边数个月,有次整整三年杳无音信。

  半年前吴闫真退隐江湖,便是下定决心全身心放到冯四余身上,绝不让他离开。

  然而,冯四余这次似乎也下定决心不与吴闫真有任何牵扯,将自己藏的非常深,这半年来,一次也没被吴闫真抓到。

  两人距离最近的一次,是吴闫真从窗户跳进来的时候,桌上放的空茶杯,杯身还是烫的。

  拿起一闻,还能闻到挂在杯中的茶香。

  所以这一次,当收到线人的传信得知,冯四余此时就在崇延郊外一个道观里,守在铺内的吴闫真立刻关了门,跑到书堂,拉走了正在上课的孟鹤棠。

  这座小道观就在崇延城外十公里的小山包上。

  唐幼一失踪当晚,也就是除夕当晚,孟鹤棠和钟静来过这儿一趟。当时已近天亮,官兵们寻了一整夜非常疲倦,速度都慢了下来,只有他们两人仍未懈怠,一路往外追寻。

  当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观内有些房间还燃着烛火,揭瓦一看,竟通通都是男女在办事儿的画面。

  而后院里,还有个抱着拂尘的道长,正凶神恶煞地指挥着几个道士踢打着一位衣衫不整的男子,痛骂他居然敢不给钱就想跑。

  原来这是一座暗地里做皮肉生意的假道观。

  路上,孟鹤棠听吴闫真说冯四余在那座道观里,颇为意外。

  难道是二师兄被那里的老鸨勒索绑架了?还是他体力透支,办到一半就昏厥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没有看到任何不堪的画面,反而看到的是,冯四余神气地给一众道士道姑讲课的画面。

  显然冯四余压根不知自己的行踪已败露,吴闫真他们来到殿门口时,他还拿着拂尘,盘腿坐在蒲团上。

  其实起初,吴闫真和孟鹤棠还不知道殿中授法的是冯四余,因为他的模样尖嘴猴腮的,留两撇胡子,见忽然有陌生人闯进殿内,还颇为生气。

  “两位施主,今日观内不开放,为何私自闯入?”

  孟鹤棠一眼认出,这人就是除夕那晚,在后院指使道士打人的那个道长。扫视下方听法的道士道姑,全都一脸好奇地回头望他们,看不出一丝异常。

  吴闫真却眼神犀利,二话不说,直接大步走向那尖嘴猴腮的道长。

  道长见此,也懒得假装了,像耗子见了猫一样,连滚带爬地往窗口窜出去。

  吴闫真在后追逐,孟鹤棠从侧围堵,很快在一个山道上将冯四余假扮的八字胡道长逮住。

  到这个时候,道长还气势强盛:“大胆狂徒!敢来……诶呦!”

  孟鹤棠手法从容地扣住他的手腕,将他反摁在树上,另一手迅速探入他的衣领,用力一扯,就扯下一个皮膜,露出一张肤色细白,五官俊美的脸。

  见再也藏不住了,冯四余也没必要装了,登时恢复自己清朗的嗓音:“孟鹤棠!你他娘公报私仇!我手都要断了!”

  孟鹤棠鄙夷瞥他:“二师兄,三师弟用的只是三成力,当年让你好好习武你不习,现在年纪大了,想习也习不动了吧?”

  “我呸!你才年纪大!”冯四余气得耳朵都红了:“你好意思喊我二师兄?有你这样对二师兄的吗?赶紧松手!”

  “别磨嘴皮子了。”孟鹤棠懒得和他拌嘴,向外张望:“师父来了自然就放。”

  奇怪,师父怎么还没来。

  冯四余也向外看了看,冒着汗的脸闪现狡黠。

  “三师弟,你想知道关于唐幼一的事吗?”

  孟鹤棠平静的脸登时一凝,嘴唇抖了抖:“你说什么?”

  “你把我放了,我告诉你个关于唐幼一的秘密。”冯四余向后侧过脸来,笑道:“一个全天下,只有我才知道的秘密……”

  孟鹤棠倒抽口气,一把将冯四余转过来,揪住他的衣襟:“你知道她在……!”

  话未说完,迎面撒来一阵粉末,孟鹤棠眼睛刺痛,下意识退身闭眼,仍旧吸入了一些,呛的闷咳了两声,手中的人趁此挣脱了出去。

  “哈哈哈!和师父一样笨!”一阵狂妄的笑声后,冯四余很快消失。

  居然被耍了。

  孟鹤棠闭眼撑树,运功让自己尽快缓过来。冯四余撒的不知什么东西,不仅眼睛涩痛打不开,还浑身乏力,只得靠着树坐下来。

  没一会儿,吴闫真赶来,迅速给孟鹤棠处理眼上的药粉。

  吴闫真眨着发红发涩的眼睛,叹道:“是普通的药粉,待会儿眼睛就恢复过来了。不过……他似乎给你多下了一种药粉。”

  吴闫真微微凑前嗅了嗅,又立即退身,忍俊不禁一笑:“四余这滑头,知道你不沾酒,偏给你下酒花粉。”

  孟鹤棠咬牙切齿,原来如此,怪不得头重脚轻,喝了酒似的。

  “幸运的是,他并不知你酒量比从前好些了,天黑前应能缓过来。为师方才也在他身上洒了东西,如今追他不难。待会儿你到观里等为师,知道吗。”

  孟鹤棠闻言默默哀叹。

  其实他酒量一点都没变,之前爱面子,才故意装酒量好了。不过,训练饮酒之后,效果还是有的,至少不会再如从前乱咬人了。

  药粉药效极快,他已无法正常发音,满脸驼红,心跳失常,真似喝了酒般,意识渐稀。

  昏昏沉沉之间,孟鹤棠似感觉有什么东西覆到了他脸上。

  滑滑软软的一片,轻轻贴在他烫热发麻的皮肤,令他感到十分舒服,不由仰起下巴迎过去,本能想要感受更多。

  那物体似乎没想到他还会迎过来,顿了顿,突然从他脸上离开了。

  孟鹤眉头皱起,嘴唇微动,很想张嘴问为何不继续,没想下一瞬,那物体轻轻捏住了他的下巴,一只又小又软的物体,也跟着贴上他的嘴唇。

  这物体表面平滑而干燥,带着施施然的力道,将他的下唇往下一摁,居然把他闭合的嘴唇撑开了。

  就在这时,他闻到一阵甜息。就在他面前的位置,似有若无地喷洒在他的脸上。

  这气味他记得,是令他魂牵梦索的那个人呼吸的味道。

  怎么是她?

  不可能,她动作不会如此从容。

  可就算是她,他也无法泰然接受在身体无任何反抗能力之下,被她这样玩.弄。

  他下意识摇头闪躲要合上,可根本使不上力气,无法挣脱那只软物的桎梏,反而令那软物更加用力捏住他的下巴,连闭合的牙齿也被捏地一松,把他的嘴巴都打开了。

  孟鹤棠被迫张开了嘴,虽然张的并不大,仅能塞入一根手指,可羞耻、愤怒和失措,却劈头盖脸地袭向了他。

  她究竟想干什么?

  亲他吗。

  不,那霸道的力量更像在玩.弄他。

  这感觉十分奇异,比被脱.掉衣服绑住还要强烈刺.激着他。

  他很确定自己是愤怒的。可一想到是她在wan弄他,这愤怒里竟生了奇异的yu念。

  怒令他肌.肉紧绷,想要挣脱。

  yu却令他血液沸.腾,渴望被深入,被占领。

  他难受地喉结上缩,那被迫张开的嘴唇殷红如血,随着胸膛急促起伏,热息从里一阵一阵地呵出,苦苦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要不是四肢无力,脑袋沉重,他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然而,很快,那物体轻轻放开了他。

  好似从未出现过地,无声消失了,只留他一人久久难以平静。

  这粉末的威力比孟鹤棠预料的要强一些,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他才恢复过来,离开树林,回到那座道观。

  他蹲在围墙角落的阴暗处,向里观察,发现师父与二师兄还未回来,观内人如今都坐在一间大屋内吃饭。

  这些人衣着打扮和普通道士道姑没有两样,可他知道他们都是做皮.肉生意的。冯四余为何要来这里?

  孟鹤棠不由想起方才醉酒时做的梦,灵光蓦然闪过。

  会不会不是梦,当天是冯四余将她带走,把她混在这些人里面?

  孟鹤棠心念一动,即飞身窜到屋前,轻轻落在了门边。

  里面的人见忽然出现个人,还是下午那来追杀道长的那位,尖叫着丢下碗筷往里躲,直喊施主饶命。

  这间屋子没有后门,他们无处可躲,只能任由孟鹤棠枭鹰般的视线从他们每个人身上一一扫过。

  没有一个像的。

  有个稍微大胆的道士走出来,向他大拜:“施主!我们都是安分守己的小道士小道姑,观里的钱财也都掌握在蔡道长手中!有什么事您就找他吧!我们都是无辜的!”

  孟鹤棠清了清嗓子,背手道:“我是来问你们几个问题的,你们只要老实交代,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

  “施主请说!我们定知无不言!”

  “你们观里,从除夕开始,”孟鹤棠观察着这里的每个人的反应:“可有增减人数。”

  这一问,大家都一副呆愣回忆的样子,有些已经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了,有少数几个神色不同,他们看起来有些紧张不安。

  那位道士回答:“回施主,多了五六个人。”

  孟鹤棠视线在那几个神色特殊的人身上流转:“哪位是除夕或者是初一这两天来的?”

  这回大家都没回答了,而是直接齐齐望向了一个道姑。

  那道姑几乎吓白了脸,抖着嗓子看孟鹤棠:“我、我……”

  “站出来。”孟鹤棠冷道。

  道姑不敢不从,瑟瑟发抖地走了出来。

  孟鹤棠静静看着这个道姑。

  这不会是幼一。

  幼一绝不会浓妆艳抹。

  屋外忽然响起呼呼风声,是吴闫真带着冯四余回来了。

  “鹤棠。”

  吴闫真拉着一脸不情愿的冯四余走进来,看到屋内的情形,觉出有事:“怎么了?”

  里面的人看到道长变了个样子,都惊呆了。

  孟鹤棠看向冯四余:“二师兄,这些人,真是道姑道士?”

  冯四余意懒地瞥了眼里面的人:“男的龟.公,女的妓.女。”

  里边的人敢怒不敢言,可见是真话。然而孟鹤棠知道他还有所隐瞒。

  “既如此,二师兄来这儿做什么?”

  冯四余打哈欠:“敛财啊。”

  “来这儿不短时间了吧?”

  “不长不短,刚好一个月。”

  孟鹤棠哼笑一声,明了点头:“那,这里面应当没有二师兄认识的人吧?”

  “没有。”他不耐烦瞪他:“啰啰嗦嗦的,想带几个回家是吧?别客气,全部带回去我都没意见。”

  “既如此,我就不必顾忌了……”孟鹤棠脚尖一转,来到门边,拉门就要关上:“师父,您在这儿看着,我去喊官府的人来。”

  里面的人一听,呼天抢地地冲了过来,但门已用力闭上。

  门板被砰砰砰直锤,孟鹤棠看都不看冯四余那张沉冷的脸,抬步就要走:“我得好好算算,这么一大批非法狎.妓,可换多少赏金……”

第86章 魂牵梦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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