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在飞去异兽地盘的路上, 秦殊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魑族当年为何要复活穷奇？”
“不知道。”祁罗回应。
秦殊：“以你对魑族的了解也猜不到原因？”
“如果我真的了解魑族, 也不会离开了。”祁罗说，“或许，只有当年的魑族人才知道他们复活穷奇的真正原因吧。”
“或许吧。”
秦殊说完这三个字, 沉默片刻后再次开口：“但我大概能猜到一些。”
祁罗挑了下眉：“什么？”
“就跟万聚星光召唤冰龙一样，他们在召唤冰龙前, 一定没想过冰龙会失控吧？”秦殊说, “毕竟他们还想用这个来对付四大家族呢。”
“以此类比, 魑族在召唤穷奇前，是不是也以为自己能控制穷奇？”
听到这句话，祁罗愣了一下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是了, 魑族一向自命不凡，为了控制异兽，彻底杜绝异兽入侵, 献祭自己的生命复活穷奇——很像他们会干的事。
“说到底, 都太狂妄了。”祁罗不客气地评价。
“是啊, 太狂妄了，总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殊不知，不对未知怀有敬畏之心的人, 终将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
秦殊说这段话的时候, 心里想的不是魑族，也不是万聚星光，而是他自己。
他还是逃不出他是个穿书者的认知, 总以为自己能控制所有的一切走在原著既定的道路上。
可现在，他发现这是不现实的。
他的想法太天真，也太自私了。
他承认他一开始没把这个世界当世界来看，虽然喜欢这里的景色，但并不尊重这里的人和物。
他为了把女主送到男主身边，刚签的契约说撕就撕，根本不管女主怎么想。
他为了把拯救世界的重任推到男主身上，无论男主怎么视自己为眼中钉，都一路忍着他，跟着他，甚至是保护他。
更不用说，为了得到秦水心和男主秦炎的信任，明明不是他做的事他说认就认，道歉的话脱口而出，表现得没有一点骨气。
他变得不再是他，因为他本身就没把原主和自己当成同一个人。
比起换个身份活着，他更像是来借别人的身份玩的。
直到祁罗出现，前世的记忆一点点复苏。
“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这种认知在秦殊的脑海内不断强化，在他亲眼看到狱池的那一刻达到最高——这就是我所生活的世界啊……
然后，当意识到秦闻真实地存在于原来的世界中，却没有被写进原著时，秦殊越发肯定天落大陆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他对这片大陆的情感被彻底激发出来，第一次那么想要为这片大陆做些什么。
所以，他没有等四大家族的家主们商量出办法，便果断采取了行动。
“解决掉冰龙后，你想做什么？”祁罗忽然问。
秦殊愣了一下，回过神来：“首先当然是从灵溪学院毕业，然后……我想去媚香坡住。我对那儿的记忆不是很清晰，但我对那儿的人有种难以割舍的情感，想要为他们做些什么。比如修建一下那儿的房子，改善一下那儿的饮食。”
“可以。”祁罗似乎对这个决定很满意。
说完这两个字后，他放慢了飞行的速度，俯瞰着下面的景色说：“主上，到了。”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秦殊看着下方数量庞大的异兽群，一阵头皮发麻。
不得不承认，他对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是有些紧张和惧怕。
但既然决定了，他便不会退缩。
然而祁罗的回应是：“不用。主上什么也不用做。”
说完这句话，祁罗突然松开秦殊的身体，一个空中倒转。
秦殊全身放松悬在空中，眼睁睁地看着转到自己身下的祁罗在快速凝聚的黑雾中变得越来越大。
下一秒，不等秦殊反应过来，他便摔到了穷奇毛茸茸的背上。
他起身骑坐在穷奇的后颈处，穷奇挥动双翼带着他飞在空中，对下面的异兽发出了一声震天撼地的嘶吼。
随着他的嘶吼，黑气在他身前凝聚，然后如流星般落下，不断砸中下面的异兽。
黑气在异兽间转移着，沾染到的异兽都在瞬间变得狂暴起来。
穷奇一路飞，黑气一路扩散，大片大片的异兽沦陷，有些开始嘶吼着互相撕咬。
秦殊看着下面地狱般的情景，突然觉得自己比起一个即将拯救世界的英雄，更像是一个准备毁灭世界的大反派……
“影响”了足够多的异兽后，穷奇开始往辉之耀的方向飞。
那一刻，异兽们就像得到了某种指令，争先恐后地转向同一个方向，疯狂地奔跑起来。
秦殊骑在穷奇背上，感受着迎面袭来的狂风，心跳逐渐加速。
他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疯狂的一天。
要知道，两年前，他还不过是“现代社会”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很快，异兽大军踏上辉之耀的土地，在穷奇的指引下循着冰龙的气息扑咬过去。
有些会钻地的异兽立刻钻入地下，直接在地下与冰龙战斗起来。
早在秦殊第一次赶回辉之耀时，辉之耀上的人便撤离得差不多了，魅族也全族转移到了初红晓霞。
但这片区域还是困着不少没能及时离开的人，在穷奇率领异兽大军冲过来之前，四大家族一直在全力营救。
现在肯定还有人受困，但为了赶在冰龙袭击灵溪或者初红晓霞前将它杀死，秦殊顾不上那么多了。
很多时候，为了达成某个目标，总要做一些牺牲。
就像当年的狱池一战，秦殊根本不敢去想究竟死了多少魅族人。
但要问他后不后悔，他肯定是不后悔——决策者没有后悔的权利，无论结果如何，都必须承担起所有的一切。
异兽的入侵显然对辉之耀造成了进一步的破坏，因为异兽大多体型庞大，再加上数量众多，哪怕是在空中，秦殊都能感受到大地的震颤。
随着钻入地下的异兽越来越多，终于，冰龙忍无可忍地钻出了地面！
和秦殊想象中的样子不同，这只全身覆盖着冰甲的庞然大物，四只爪子非常小，看起来比起龙更像是蛇。
它的体型非常庞大，昂头立在异兽间，显得身边的异兽都小了一大圈。
或许是感应到了什么，它很快便用它那双血红的眼睛锁定了空中的秦殊，身边凝聚出无数冰刃。
“祁罗小心！”秦殊提醒着，话音未落，穷奇已用力挥动翅膀飞上了高空。
下一秒，无数冰刃从冰龙身侧发射出去，径直袭向穷奇。
穷奇用黑雾在自己身下凝聚出一块巨大的盾牌，将那些冰刃悉数挡下。
如果近距离抵挡，他一定抵挡不住，但现在把距离拉开后，冰刃的速度逐渐变慢，射到盾上时已不剩多少杀伤力，被轻而易举地挡下。
紧接着，没有给冰龙发动第二轮攻击的机会，穷奇将黑雾凝聚在爪子上，嘶吼着朝它俯冲下去，迎面给了它凶狠的一爪！
他一爪子抓在冰龙的脑袋上，力道之大竟将冰龙的脑袋拍得砸向了地面，把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冰龙庞大的身躯因为惯性踉跄了一下，尾巴高高地甩起，在空中挥过，被穷奇险险躲开。
就是这个时候，秦殊从穷奇背上站了起来，将自己仅剩的力量都凝聚到了手上，凝成一把黑色的巨剑。
他和祁罗虽然都已成年，但毕竟只有18岁。穷奇的体型跟异兽比起来还是太小了，冰龙的体型更是比四五只异兽加起来还要庞大。
秦殊在手上凝聚的这把剑为击杀冰龙而存在，长度远远超过了穷奇的身长，远远看去格外醒目。
有句话他一直没说，就是他觉得前世的他和祁罗，其实有机会活下来的。
都是因为他没学会飞，必须由祁罗带着，所以不仅自己逃不了，还连累祁罗陪自己一起死。
但这一世，他会飞了。
“去死吧。”秦殊看着冰龙挣扎着从土里抬起的脑袋，冷冷地说出这三个字。
黑色的翅膀自他身后展开，他双手握紧剑柄，控制翅膀带着自己飞起来，以他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朝冰龙冲去。
然后，在它反应过来之前，一剑劈向它的脖子！
混沌之气分三层，一层为气，一层为韧，一层为骨。
秦殊把三层气分得明明白白，用无形却最为锋利的“气之刃”划过冰龙的脖子。
短暂的定格之后，“咔”的一声，冰龙坚硬的冰甲破开了一个口子。
它发出一声惨嚎，猛地低头似乎想要钻回地下躲避，然而，疯狂的异兽死死咬住它的身体阻止了它，穷奇也猛地俯冲下去，用爪子抓住它后背上的冰刺，把它死命往空中拽。
这个时候，有飞行御灵的御灵师们都一个个反应过来，让御灵带着自己飞过来加入了战局。
首当其冲的便是朱颜导师。
水克火不错，但亦有水火不容的说法，他的御灵火凤凰挥下火雨，火雨落到冰龙的身上，将它的冰甲侵蚀出一个个坑洞，冒着白烟。冰龙疯狂扭动自己的身子，显然还是受了影响。
另一边，秦炎正带着一群人四处搜救着受困的幸存者，感应的感应，搜救的搜救，治疗的治疗，一切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又救出一个人塞给秦水心为首的医疗团队后，秦炎抽空看了眼天上。
越来越多拥有飞行御灵的御灵师加入了战局，可即便如此，秦殊手中那柄黑色的巨剑还是非常引人注目，一眼就能看到。
秦殊没想到会有人来帮忙，心里不由有些感慨。
——终究还是和前世不同的。
但他只感慨了这么一下，便专注地和冰龙战斗起来。
与生俱来的战斗本能被彻彻底底地激发出来，黑剑在他手中自如地挥动着，将冰龙的防御一层层破开、击碎。
很快，冰龙的冰甲被砸得七零八落，又偏偏被异兽大军围得动弹不得，只能任人宰割。
终于，它脖子上最后一块冰甲脱落，露出靛蓝色的内皮，秦殊果断执起巨剑朝它冲过去，一剑刺向那个看着就很脆弱的地方。
“噗”的一声，剑刃没入冰龙体内，黑红色的血液飞溅出来，如雨般坠落。
“结束了。”秦殊就这么握着黑剑，改变剑刃的形状，让没入冰龙体内的那部分剑刃变成无数细刃朝四面八方刺去。
黑刺从冰龙体内炸开，冰龙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来，便突然定格在原地不动了。
下一秒，它的身体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凝结成冰，然后四分五裂，化作无数冰凌在空中消散。
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从它消失的地方露出来，坠落到地上，不等人看清他的样子，便被周围的异兽撕成了碎片。
“成功了？”有人不敢置信地开口。
“成功了。”有人肯定地回答。
确定冰龙真的被击杀后，欢呼声从各个地方响起。
但还是有人意识到了别的问题：“这些异兽怎么办？”
然而，就在那人问出这句话后不久，异兽们突然像得到了什么指令，争先恐后地朝来时的方向冲去。
秦殊飞落到率领异兽撤退的穷奇背上，将手中的剑和身后的翅膀散去，转头看了眼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辉之耀，松了口气：“看，我就说我们这次一定能活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