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还想留着我的驾照,还不想和他们来一场闯红灯的千里追车。

  秦先生窝在副驾上,盯着车前挡风玻璃上残留的尘土,喃喃低语着说:“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如果可以,我当然也不希望这是真的。

  34.

  第一次见到秦先生时,我正高三,那时候临近高考,我爸还成天逼着我去背那一本字典,每日焦头烂额,几近崩溃。

  偶然在宿舍见了秦先生一面,彼时我经验不足,倒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他长得太好看了,我只不过偷偷瞥了他一眼,就好像被钩住了目光,无论如何是移不开了。

  我早知道自个是只颜狗,那时候还没有舔屏这个词儿,偶尔看见电视机里长得好看的明星,顾着形象我总死崩着脸表面上风平浪静,心中早嗷嗷嗷嚎叫着他怎么这么好看跑起了圈。

  偷偷瞥秦先生的那一眼,我连跑圈都忘了,只能睁大眼睛直勾勾看着他,心中有个小人,在特别没有形象的大喊。

  太他妈好看了啊!!!

  现在想想,真是挺对不起语文老师的……

  秦先生当时也注意到了我,他只是匆匆瞥了我一眼,很快就转开了目光,我说不清他眼中神色究竟是何意蕴,也许是觉得我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神太过吓人,也许干脆就是觉得那个穿着校服头发乱糟糟的家伙惹人厌烦。

  当时我真以为他是发小的哥哥,一直到了大学,我去了发小家中几次,才渐渐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对劲。

  说得直白一些,从那时起,我就已觉察到秦先生并非人类。

  可他又没做什么坏事,还长得好看,对人类没有威胁,我也没有必要对他做些什么。

  从来就没有人让我去监视他。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与他说,也不曾考虑过这样说是否妥当,在我还未曾想好时,那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或许我是在怨他。

  嘴上虽说着我爱的是脸其余并无所谓,可心里终归是有些难受的。

  秦先生忽而显得紧张起来。

  “他们追来了。”他说,“就在后面,快要到了。”

  今天并非月圆之夜,狼人们还只是普通的人类,对我而言,只不过数量上占些优势,并无多大威胁,可怖的只有那群嗜血的老怪物。

  而吸血鬼们惧怕的东西可比狼人多多了,往车里丢一筐大蒜,我估摸着他们一打开门就得被熏晕……可惜车里还坐着个秦先生,这招不好使,到时候秦先生也得被臭到昏厥。

  别说秦先生了,那可是一筐大蒜,我感觉我自己都能当场窒息。

  我也不想和他们玩什么千里追车,这事儿完了后我还得好好过日子,要是没了驾照,我以后买车了怎么办?我知道我这刚毕业出来工作的,还没啥买车买房的资本,就按着我那工资,买什么都得要我半条命……又想多了,我还觉得现在网络这么发达,飙车过头说不准还会被交警小哥哥拦下,录成个交通普法视频,发了微博,在这个看脸的世界,秦先生那脸一定得火。

  不行,我不管,我不想让他成网红。

  他是我家老秦头,我不希望有人喊他老公男神求抱抱。

  我还搁这儿胡思乱想呢,堂哥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方才我随手将手机丢在副驾驶位的仪表台前,我不大习惯带着手机深入龙潭虎穴,关键时候手机忽然响了怎么办,我开着车,车速已有些快了,不方便伸手去拿手机,便让秦先生帮帮忙,把电话先接起来。

  秦先生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声音一顿,他方才本还有些嗫嚅愧疚,这时候已皱起眉头,硬邦邦问我:“嗷呜宝……这人是谁?”

  我:“……”

  35.

  这他妈的就很尴尬了。

  我看着秦先生狐疑的眼神,十分坦诚地和他解释:“这是我堂哥的手机,我自个的丢在家里忘带着了。”

  秦先生的回答显得十分冷漠:“哦。”

  我知道他根本没有相信我的话,毕竟这个理由听起来很是蹩脚,连我自己都不信,更何况是他。

  可这是事实啊!

  秦先生又说:“我没有问你的手机在哪儿,我问的是这个人是谁。”

  我只好如实回答:“是我堂嫂。”

  秦先生:“……”

  我觉得我说的很对,没毛病。

  我估摸着这电话是堂哥打来问我现今状况如何的,没什么大问题,为了消除秦先生的疑虑,我干脆让他帮我接一接这个电话。

  秦先生将电话接起,开了扬声器,以便让我也能够听见。

  电话那头的人急匆匆问:“你现在怎么样了!”

  我认得出那是堂哥的声音,那边的背景音有些嘈杂,大约是在车里,隐约还能听到我爸的大嗓门,估计是已经接上了头,正在赶来的路上。

  秦先生:“呃……你好?”

  堂哥:“我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秦先生说:“他在开车,暂时不方便接电话。”

  堂哥微微一怔,问:“你就是那个吸血鬼?”

  秦先生回答他:“是的……”

  我仿佛听见了我爸的冷哼声。

  说实话,我觉得我最对不起的人是我爸,也不知道他现在心里是啥感受,儿子出柜与儿子和怪物谈恋爱哪个看起来更刺激一些,不过也可能反正横竖都得揍我一顿,他现在可能已经平静了。

  堂哥问我:“你还能撑得住吗?”

  我回答他:“不好说,你们到哪儿了?”

  堂哥说:“我刚刚才和叔叔他们汇合,现在正在赶来的路上。”

  我问:“小狼崽子呢?”

  堂哥:“……”

  我:“我爸说啥了吗?”

  堂哥:“没说什么……”

  我:“那大伯呢?”

  堂哥愕然,压低声音问我:“你知道我爸今晚上去你家里串门了?”

  我:“知道吧。”

  堂哥:“那你还让我用他的手机往你家打电话!”

  “这么大个人了,不会说谎怨我吗?”我叹口气,“你一直瞒着也不是个事。”

  堂哥:“那你为什么不说!”

  我如实回答他:“因为我还没有考虑好。”

  堂哥:“我也没有考虑好啊!”

  “我考虑的和你不一样。”我说,“再说了,横竖不能我一个人死呀,能拉一个垫背的是一个。”

  堂哥:“……”

  堂哥:“呵呵。”

  堂哥:“等你回来看我打不死你。”

  我只好与他苦笑:“那也得我还能回去。”

  堂哥稍稍沉默片刻,倒是安慰我一般说:“你不要胡说。”

  我没有立即回答他,这问题的答案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撇开眼,见秦先生的神色也并不轻松。

  “好了,说些正事。”我说,“小狼崽子到底在哪儿?我有事情要问他。”

  36.

  我挂了电话。

  秦先生皱起眉:“你问他这些事情做什么。”

  我:“都快生死决战了,了解下对方也没什么错嘛,小狼崽子说他们有枪,说真的,我有点慌。”

  秦先生忽然问我:“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我一下没有回过神来:“啊?什么备注”

  秦先生说:“通讯录,微信,什么都好。”

  我:“……”

  要是告诉他我给他的备注是老秦头,他会不会生气啊?

  秦先生很是执着:“你给我的备注到底是什么?”

  我:“……老秦头。”

  秦先生:“……”

  这气氛,真是尴尬呀。

  秦先生似乎有些生气,他皱眉看着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我忽然瞥见车前蹿过什么黑影,秦先生在我身旁大喊小心,来不及过多反应,那东西已经直直撞在了挡风玻璃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车子不受控制的偏移,冲出公路,撞在路旁的树上。

  幸亏我踩了刹车,还绑了安全带,撞得不算太过严重,至少还有命在。

  秦先生看起来倒还算是平静:“他们来了。”

  外面是一片荒野小树林,车子撞得七荤八素,躲在车内坐以待毙也不是什么好方法,我们只好下车,堂哥的车里有一箱装备,常见猎杀的工具都有一些,里边似乎还放着一把枪。

  秦先生和我说:“你保护好自己。”

  我点点头,从箱子中掏出了那把枪来。

  自小的训练令我对这些危险武器十分熟悉,而秦先生见我熟练地将枪上膛,多少有些惊讶。

  我和他说:“走吧。”

  他点了点头,大约是被周遭环境所累,显得有些惊警,我四处看了看,方才撞着车的黑影已不见了,野林子下边有条小河,夜色太深,路边也没什么路灯,根本看不清状况。

  秦先生不必说,他是能夜视的,夜里什么情况,他看得一清二楚,而我想看清就只能打手电,手电丢在车上,我现在就是一睁眼瞎。秦先生告知我追兵的大致方位,他拉着我躲进路边的野林子里,走了不远,到那条河边,我想大约是手滑,将那把枪不小心掉进了河里。

  这变故实在太过诡异又突然,秦先生扭头望我,我也只能讪讪与他笑,低声说:“手滑了。”

  秦先生:“……”

  他拉起我的手,轻声说:“没关系,你没有枪,可还有我。”

  我是不懂秦先生的意思的。

  没有枪就没有枪,我兜里还有银匕首呀,今儿个又不是月圆,吸血鬼也并没有那么难对付嘛。

  我不过这么一想,身后忽然传来吱吱叫声。

  我很紧张,因为我几乎将一切都赌在了这一刻。

  面前是河,回过头,身后不知何时站了几人,披着黑袍子,像是造型奇怪的奇幻电视剧中跑出来的精神病。

  我与他们打招呼:“大兄弟,走错片场了吗?”

  大兄弟们在兜帽下用死气沉沉的眼神望着我,他们的眸子在夜色中微微泛着可怖的红光,却始终不曾开口,似乎是不知该要回复我什么才好。

  我紧紧攥着秦先生冰凉的手,手心已泌出了一层细汗。

  秦先生将我挡在身后,一言不发。

  为首的黑袍大兄弟开了口。

  “我们的目标本来就不是他。”他缓缓说道,“只要你认罪伏诛……”

  我:“日天?”

  黑袍大兄弟:“……”

  我:“哎,日天,真是你啊日天!”

  黑袍大兄弟开口:“不,我不是……”

  “行了啊日天,这就不认识我了?”我朝他笑了笑,“腿还疼么,要不要我再给你扎一刀。”

  日天沉默了。

  秦先生轻轻一拽我的手,似乎是要我少说几句。

  我没有理他。

  死活憋了我一晚上了,好容易抓着个说话的机会,不行,我得一口气说个痛快。

  “说这么绕口,词儿难背吗?”我问,“要不你也别背词了,咱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日天沉默片刻,竟然也顺着我的话说了下去。

  日天:“我们没有什么可聊的。”

  “当然有。”我回答他,“比如说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你们为什么对我家先生紧追不放。”

  37.

  日天没有说话,反倒是秦先生惊诧看着我,低声问:“先生?”

  我向他眨眨眼,又朝他后边的小树林子招了招手:“那边几只小狼崽子也过来吧,别躲了,大半夜的眼里发绿光,老远就看见你们了。”

  秦先生拉着我的胳膊,不知要如何才能让我不再说话,人这么多,他也不好意思吻我……不是,他也不好意思堵住我的嘴。

  小狼狗们走了出来。

  得了,现今这境况,左右一看,八九个壮小伙儿围着我与秦先生,就算是街头打架斗殴,这也得是凶多吉少了,更何况这八九个壮小伙全都不是普通人,今晚要是能好好着回去,明天就该去庙里烧烧香。

  我看着他们身后的马路车辆来来往往,也不知究竟有没有人注意到路边撞了一辆小破车。

  日天说:“你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

  他说的很有道理。

  我与秦先生相识至此,根本不曾真正深入了解过他,他曾经做过的事情,更是一件都不曾和我说过。

  我告诉日天:“你说说我就知道了。”

  日天:“……”

  日天身边一个小老头子开了口:“他曾经私自为人类初拥,并且害死了他。”

  秦先生攥着我胳膊的手微微收紧,我转头去看他,他神色寡淡,可看起来却并非是真正的平静,更像是在脸上罩上了掩盖心绪的面具,我心下大约明了,他不想在我面前提起这件事。

  日天接着往下说:“那是个虚弱的病人,而他……”

  我缓缓回答他:“而他只是想救他。”

  秦先生抬眸愕然看着我,毫无波澜的面具逐渐崩出细纹。

  日天重复着说:“他杀了他。”

  我问:“你们已经惩罚了他。”

  说实话,我很少见到秦先生这样的吸血鬼,除开少部分的叛逆者外,大部分吸血鬼都执行着他们的规则,因为食性或是寿命的因由,他们用尽办法远离世人,常常是两只或以上的吸血鬼在一块居住——他们的永生让他们格外寂寞,而人类的生命又太过短暂。

  秦先生鲜少与其他吸血鬼来往,与人类靠得很近,甚至收养了人类小孩,我猜测他或许是被宗族所放逐,却不大肯定。

  日天说:“可我想他又再犯了。”

  他盯着我的脸说:“几个月前他咬了你,吸食了人血,便控制不住自己,在隔壁市……”

  我抬起一只手:“打住,隔壁市的事,你最好问问那群狼崽子。”

  日天问我:“什么意思?”

  “你们误会秦先生是血案凶手,狼崽子们以为他是杀了那群反叛的狼人。”我说,“大家能不能放开来好好谈一谈这里边究竟有多少误会?”

  日天茫然无措地转头去看小狼狗们,后者呐呐与他解释血案的凶手是反叛出的狼人,与秦先生并无多少瓜葛,弄错了这种事情,日天显然觉得很尴尬。

  “可他咬人了。”日天说,“有了第一次,就难免会有第二次,终有一天他会杀人的。”

  我问他:“谁说他咬人了?”

  日天:“你脖子上的……”

  我:“哦,你不懂,那是情趣。”

  日天:“……”

  秦先生也满脸惊愕。

  我说:“你们并没有证据证明他吸了我的血,不是么?”

  日天不再说话。

  我问他们:“行啦,既然误会都解开了,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一只狼人拦住我。

  “他杀了我们的人。”他说,“我们之间的事还没有解决。”

  我想狼人说的是血案后被杀掉的反叛狼人的事情,这件事就很难办了。

  他们虽然是犯下过错背弃规则的反叛者,可大多都与这些狼人们有着无法分割的亲缘关系,哪怕犯了错,也应由族群内部来处置,我是他们眼中的“外人”,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很难再和他们解释清楚。

  秦先生说:“那并不是我做的。”

  他的解释苍白无力,显然并没有人会去相信他。

  狼人自顾自往下说:“我们不允许你居住在领地内,你一定很愤怒吧。”

  我仔细打量着他的衣着,他穿着很普通的T恤牛仔裤,夜风很凉,于是在外边套了件薄夹克,,口袋里稍稍凸出来一些,而我能大致看得出枪身的形状。

  秦先生说:“我没有。”

  “因为愤怒,你将他们都杀了。”狼人已将手放进了口袋里,“你做了多余的事情,明白吗,我们有自己的规则与法律。”

  他身后的那些人伏低身子,从喉中发出低沉的咆哮声。

  月色太过昏暗,他们离我有些远,我看不出那些人是否携带了枪械武器。

  看样子,他们想用枪械来对付秦先生,那么枪里十有八九用的是银弹,虽然不知道狼人是怎么制造使用银弹的,可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银器造成的伤害难以修复,若是击中心脏,秦先生很可能会就此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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