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

　　瑞塔还是一头年轻的小鹿，对什么都好奇心十足，也特比胆大。所以在闻到那股令人头皮都松动了的烤松茸香气时，瑞塔想也不想，直接就溜了过去。

　　尼赫总是对她耳提面命，说大猫有多可怕凶残。因为在尼赫五岁的时候，他们这一支鹿族还住在边境地带，眼睁睁地看着海对岸的巴弗洛帝国悍然进攻，甚至还有一些发狂的大猫当场就吃起了猎物。

　　当时他们的族长拼死才把这些年幼的小鹿送到最安全、最偏远的内陆，但因为各种伤痛，经历过当年的成年鹿多半都寿命不长，很快就只剩下一些记事不深的年轻小鹿相依为命了。

　　很多小鹿早就在马洛利亚州的平和生活里，忘了幼年时看到的恐怖画面，但尼赫一直没有忘。这成了他一生的噩梦。哪怕到现在他都60岁了，族人也都是些没经历过那个时代的新生小鹿，也一直龟缩在最安全的山谷，绝不让外人轻易知道他们的住所。

　　但对于瑞塔来说……明明格拉蒂斯说的那些大猫就很好呀。既没有上来就吃人，还很真诚地帮助格拉蒂斯她们开店和放牧。而且那些羊毛毡也好可爱，哪里需要那么警惕嘛！

　　只是这些放松，在瑞塔偷偷溜到一块岩石后面的时候突然结束了。

　　在她躲在那块巨大的岩石后面，偷看那个白发的俊美男人烤松茸的时候，一只庞大的老虎突然跳上了岩石最顶上，踩着脚下的地面，发出了一声震天动地的虎啸。

　　瑞塔见过野牛、见过大象，见过比这头老虎大得多的动物，但是……

　　他们谁都没有眼前这只庞大的肉食动物可怕！

　　来自基因最深处的本能，让她想也不想，直接化作原型往旁边夺路而逃。

　　……老实说，杜兰那时候什么也没想。但是，看到会动的、背对着自己的生物直接扑过去……真的是猫科动物的本能啊！

　　半分钟后，三头大猫一齐围在面前的大坑前发愁。

　　“你是故意的吧？”艾里斯横瞥旁边的老虎一眼。

　　“冤枉。”巨虎口中发出的却是特别无奈的声音，“我哪里知道她会突然跑起来？我放了这么久的羊，都快形成条件反射了。”

　　“而且，”杜兰三人用一模一样的迷惑眼神看着眼前的陷阱，“这里为什么会有一个这么大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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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赫带着自己的助手爬到了山坡上。“好了。”尼赫慎重道，“现在就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芬克呆呆地问：“什么成果？”

　　“看有没有抓住那些可恶的大猫啊！”尼赫翻了个白眼。如果不是实在没选择，他才不想带脑子特别不灵光的芬克过来。但芬克嘴严，而且是族里最有力气的年轻人……

　　唉。尼赫在心里叹气，要不是他已经不年轻了，何至于一个陷阱还要两个人来挖？

　　“总之，重点就是，他们大猫没一个好人。他们对我们做过的，”尼赫哼哼了一声，“我们也能对他们原样报——”

　　一阵老虎的咆哮响彻了整片山林。尼赫无比兴奋道：“快快！快爬上去！肯定是掉进陷阱里了。”

　　尼赫在昨晚就专程了解了许多这几只大猫的消息，并选择性地把夸奖的话扔到脑后——还用说吗？肯定是演出来的。哪有大猫会真的和他们草食性动物交朋友？

　　尼赫知道他们经常会过来这片林子钓鱼后，就带着芬克，专程挖了好几个陷阱，并且费劲浑身解数，让陷阱看起来没有一丝破绽，连气味都不会暴露。那些巨坑的深度更是根据安的科普杂志挖的，一定要确保他们掉下去就出不来。

　　尼赫无比兴奋地趴在山坡上。啊，这个角度已经能看见他们的身影了，那只、那只……

　　咦？怎么老虎和美洲豹都在坑外面站着。难道掉进去的是他们的孩子？不，等等，远看那只老虎背上似乎有一个同色的小肉包……那不就是他们的孩子吗？所以掉进陷阱的究竟是——

　　一阵熟悉的鹿鸣打破了他的思路。

　　“啊。”芬克在旁边呆呆地说，“是瑞塔的声音。”

　　等等……尼赫不可置信地看着那边。掉进陷阱的……是瑞塔？他等同是……挖了一整夜的陷阱……白送了自己的女儿给三只大猫？

　　在尼赫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超越尼赫想象的金色老虎，更是朝陷阱里探进了半边身体——

　　他们要吃了瑞塔！！！

　　尼赫目眦尽裂，化做原型从山坡上狂冲下去，发出了悲痛的狂嚎：“住手！你们这些杀人fan——”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就见巨虎已经叼着那只鹿上来了，轻轻地把鹿放在旁边的草地上。三只大猫齐齐望着尼赫的方向，眼神里都透着茫然。

　　尼赫哽了一下，用更迷惑的眼神望了过去。

　　这时候打破沉默的是杜维特。杜维特凑过去，主动用毛脑袋蹭了蹭瑞塔的脖子。“没事吧。”杜维特奶声奶气地问。

　　瑞塔从一开始的紧张，也慢慢地变得放松起来，还变回人形，不禁用手摸了摸杜维特软软的耳朵。

　　“好可爱。”瑞塔感叹道。

　　尼赫匆匆赶过来的时候，瑞塔还在沉迷于撸猫的乐趣之中。尼赫连害怕都忘了，愤怒也持续不下去了，而是呆呆地看着他们，“我们对于你们来说不是只是食物吗？为什么要救她？”

　　“可是，”艾里斯说，“大家都是同样的异化人呀，泰格也吃鹿。（尼赫和瑞塔齐齐一抖。）但是我们吃的是纯鹿肉，是养殖动物。”

　　“泰格有足够的草场，来饲养各种草食动物作为食物。”杜兰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不屑，“像你们这种肉质不嫩的鹿，摆在我面前我都不会吃。”

　　从某种角度上，真是值得庆幸。但，怎么说呢？尼赫呆呆地想。他居然也不觉得这个评价很令人开心。

　　“原来你们是泰格人啊，”瑞塔惊喜地说，“我听说过泰格的名声，因为地广人稀，稍微有钱一点的人都有自己的草场，很少去伤害异化人，甚至前几年还颁布了禁止伤害草食性异化人的法律。”

　　“是啊，”杜兰无所谓地耸耸肩，“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觉得异化人会好吃一些？明明经过科学养殖和放牧的食物才是肉质最鲜美的。”

　　“泰格每年都有肉类比拼大赛哦。每个草场都会推选自己养得最棒的草食性动物，选好最优美的后，当晚就地烹饪，大家一起享受，还有不少草食性异化人会来凑热闹。”艾里斯说着自己的见闻。

　　尼赫和瑞塔的表情都怔愣了起来，许久之后他们才缓缓地感叹了一句，要是巴弗洛也和泰格一样就好了。

　　“这个很难，”杜兰说道，他公正地点评，“巴弗洛和沃弗帝国同处一片大陆，两国之间常有争斗，而且食物并不充足，只能靠外扩张。”

　　他看了看旁边的瑞塔——她的脚上受了一些伤，流了血，在这样的刺激下，眼前的三只大猫却都没有攻击瑞塔的意图。再联想到昨天询问时，整个村里的人都一个劲说这三只大猫的好话，虽然他昨天并没有放在心上，但还是在心里留下了一些印象。他想了想，终于释然地一笑。

　　尼赫挠挠脑袋问，“昨天泰特说你们想见我，说吧，到底找我有什么事？”至于这个坑洞坑了自己人的愚蠢结果……就让它成为永远的秘密吧。

　　“原来是为了尼斯山庄的事情啊，哦，倒是巧了，我们后天就打算启程去采购草药，你们和我们一起怎么样？”

　　在艾里斯询问难道不害怕他们知道尼斯山庄的位置吗？尼赫却笑了笑，说，“没事，哪怕是我们亲自带你们去过一趟，你们也不会真的找到它的位置。”

　　芬克终于赶到了下面，他见这个突然改变的气氛，挠了挠头，满脸迷茫地问：“那咱们的陷阱是不是白挖了呀？”

　　“……”

　　尼赫来不及阻止他，只能看着眼前的几个人震惊地望过来，更听见瑞塔不可置信的高喊道：“爸！”

　　尼赫只能苦笑，摊平了双手，做投降状，“抱歉，只是个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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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后天，尼赫果然在约定的时间内，赶到了约定的地点，艾里斯终于松下了一口气。路途遥远，他们在路上也聊了起来。尼赫甚至热情的介绍饲养他们这一族需要什么样的条件，在听说艾里斯对泰格草场的一些介绍后，还皱起了眉，一一指点道：这样才能让哪块的肉质更好更紧。

　　……果然如传闻中所说，草食性动物大多都善良，容易信任别人，没有什么心机啊。

　　其实要是真说起来，许多肉食性动物异化人也没有那么多心机，都和真正的动物一样，他们的心思比较单纯，只是由于食谱上的冲突，永远都会存在矛盾。

　　在交谈里，彼此的关系越来越近，也有了几分默契。到了地方后，尼赫也终于开朗地一挥手，“到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尼斯山庄！”

　　艾里斯和杜兰望着眼前满满一大山坡的狗尾巴草，同时陷入了沉默。

　　……什么玩意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