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艾里斯拍着杜兰的背，给他递了一杯清水，愧疚道：“你不用全部吃完的。我原本只想着你味觉比较敏锐，没想到你完全吃不了蔬菜。”

　　杜兰漱口后摆摆手，“也不是完全吃不了。就是很久没吃了，最近又用兽形比较多……”他不好意思地转过了脸，“顺道吐了个毛。”

　　害，当着心上人吐过一次毛就够受得了，这还来第二次，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艾里斯：“……”

　　他拍了拍杜兰的肩膀，担忧道：“那今天就不要去放牧了，我去和格拉蒂斯说。今晚上就喝粥吧，我去和布伦达买根大腿骨，养养胃。”

　　杜兰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就只有粥吗？”估计还是直接同杜维特学的——小胖豹一想吃肉就这副表情。

　　艾里斯“噗”的笑出了声，“那当然不了。还做两条清蒸鲈鱼，一条专给你吃，好吗？”

　　杜兰咽了一口口水，却又有点儿不好意思，“……你怎么这么说话？”

　　艾里斯困惑地一歪头：“怎么说话？”

　　杜兰的耳朵尖悄悄地红了，轻咳一声，语气倒是努力保持了镇定：“就是……把我当杜维特似的那么说话。”怎么都是……亲过的关系了，艾里斯怎么还能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和他说话呢？

　　艾里斯自己都没注意，被这么特意一提，反倒也有些不自在了，搔了搔脸，“哪有……而且，”他嘴硬道，“你本来就比我小啊。”

　　杜兰气道：“那我体型还比你大呢！”

　　艾里斯笑出了声，“哪有这么算的？那格拉蒂斯也比你个头大呀？”

　　杜兰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刚想下意识地发脾气，就被理智劝住了——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不仅从烦人任性的皇室小少爷，慢慢变得收敛了，就连一开始让埃德加头痛的直男思维，都逐渐“开窍”了。

　　他眼睛又可怜地一垂，“我就是，不想你老把我当个孩子、老板也不行！”他见艾里斯要开口的样子，连忙率先堵住。

　　“我说过，”他拉住艾里斯的手，从下往上地瞅他，“你可以依靠我的。现在或许还没那么可靠，但我会一直往好的方面改变的，嗯？”

　　怎么动不动就来这么刺激、直白的话？艾里斯脸通红地甩开他的手，煞有介事地轻咳一声，“忘了还得去剖鱼，那我先去做饭了。你不要去偷吃辣味的肉干。”

　　杜兰：“……哦。”

　　唉。他撑着脸看艾里斯急匆匆的背影，心里喊埃德加：到底什么时候他的豹豹才能坦率一点啊？

　　-

　　特意买回来的猪棒骨和精选的大米一起，被小火熬成了奶白色的骨头粥，米粒被煮得熟烂黏稠，每一颗都煮透了，浸入肉骨头的鲜香。切得细碎的皮蛋粒为骨头粥增添了更独特醇厚的滋味。

　　煮粥是不需要多少特殊调料的，切一点姜丝、小葱，放在瓦罐中缓慢熬煮。盛粥时点几滴豉油，热腾腾的一碗，呼两口热气，在这逐渐转凉的天气里一勺下去，全身都暖洋洋的。

　　清蒸鲈鱼也不算什么复杂的菜。重要的在于鱼的品质。

　　说来这两条鲈鱼还是杜兰闲下来和布伦达一起去钓的。他平时看着满脸纨绔模样，没想到竟也能平心静气地在池塘边一坐就是一下午。

　　村子的河水没有经过任何污染，不是雨季的时候特别澄澈。河里的鱼都是凭本事抢食，把自己喂得胖胖壮壮，一点儿多余的脂肪也没有，肉质也比人工饲养的更好。

　　鲈鱼在上锅和葱姜蒜叶一起蒸以前，先用细盐抹遍全身，腌制一下，蒸熟后把汁水连配料倒掉，再重新加入葱丝和姜丝，淋上烧得滚烫的猪油，和蒸鱼豉油，就是一道美味极鲜的大菜。

　　杜兰在泰格什么高档食材没吃过，但有很多时候，没必要特意追求罕见，许多常见的食物都滋味十足。

　　鲈鱼全身无细刺，仅有的一点鱼腥味也在烹饪过程中被去掉了。肉质紧实却鲜嫩，用筷子轻轻一夹，就能连薄薄的鱼皮，从主刺上剔下一团白嫩的鱼肉。再把鱼肉往盘中的蒸鱼豉油里浸一浸，裹着酱色的汤汁放入嘴中——

　　吃鱼要的就是这个鲜！也求的就是这个能大口吃下，却不用担心被鱼刺卡住的爽快！

　　杜兰一个人就能干掉一整条大鱼。杜维特和布伦达也是吃得根本抬不起头，吃得急了，还能听见像小猪哼哼似的怪声。

　　——自从艾里斯来到这里后，布伦达家里每到饭点时，就只能看见饭桌上的四个脑袋。

　　不，现在是五个了。

　　格拉蒂斯今天竟也吃得抬不起头来。

　　艾里斯虽然还没做出肉味的素菜，但在尝试过程中，也学了好些道素菜的做法。

　　把香菇去蒂，菌盖翻过来，在白白的蘑菇肉上，划出吃鲍鱼似的十字花刀。煮软后用蒜油把香菇煎到两面焦黄，再加入酱汁烹煮……味道丝毫不比肉的滋味差。事实上，这就是“素鲍鱼”来着。

　　格拉蒂斯吃得根本停不下嘴，一秒的功夫也不敢歇，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另三个人每餐一吃艾里斯做的饭，不管是狗是猫，都成了猪猪精。

　　——连她一匹马都甘愿做猪，还有什么可说！

　　这厢艾里斯还在慢吞吞地边吃边筹划：“明天做一次泡芙吧。你们爱吃普通的还是酥皮的？内利给我联系了一个茶商，能买到好的茶叶和抹茶。抹茶泡芙和巧克力泡芙都挺好吃的。”

　　“不过如果要放进店里卖的话，就要做最小size的，大概手指大，挤奶油馅就不那么多了。我还想着做芒果泡芙和桃肉泡芙，往里头塞水果肉的。”

　　剩余的四个人埋头疯狂往嘴里塞食物，却又被他的话勾起馋虫，边吃胃里还咕咕叫，口水控制不住地疯涌出来。

　　“对了，晚上还有芝士烤紫薯，你们留点儿肚子呀。”

　　格拉蒂斯带头流泪：这是什么地狱级难度的要求？

　　饭是要吃光的——盘子都想舔干净。但饭后零食也是要吃的。

　　特拉村的紫薯是河俾沃的特产，个头比普通的紫薯还小一半多，但是口感特别软糯香甜。把紫薯切成两半，掏空熟透的薯肉，和马苏里拉芝士、牛奶搅拌在一块，再填入掏空的薯皮里，包上锡纸烤制。

　　吃的时候，紫薯的表面焦脆，用勺子舀下去，芝士拉出长丝。本就香稠的紫薯肉在芝士的加成下，变得更加黏厚，口感细腻甜糯。再配上一杯蓝莓气泡酒，这滋味绝了。

　　趁着大家都借这饭后甜点的时间放松，艾里斯也正好帮杜维特做起他那羊毛毡来。

　　原本只是打算用最普通、原色的羊毛做个简单的小豹子，不过布伦达知道了后，却热情地给了他许多染过色的精制羊毛，推说这季节本身就卖不出去，非让他给杜维特做玩具。

　　白色和灰色的羊毛被戳得紧紧的，成了两个圆融的球，白色是底色，灰色却是“豹子皮毛”上玫瑰纹的斑点。

　　格拉蒂斯还没有见过艾里斯的兽形，不禁凑过来仔细看了看，“……真可爱。”她小声赞叹道。

　　“你的兽形就长这个模样吗？”

　　“差不多，但比这个——”艾里斯拿着逐渐成型的羊毛美洲豹晃了晃，“可没有这么圆胖可爱。”

　　格拉蒂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戳了一会儿，也拿起羊毛和长针自己琢磨了起来。就连布伦达这个擅长卷毛线的专家，也没事拿着这新花样当做了消遣。

　　但让人惊讶的是，虽然在厨艺上，两人都是如出一辙的糟糕，但在这方面手艺活儿上，格拉蒂斯和布伦达却都是极有天赋的人。

　　她们俩的速度甚至比艾里斯这个熟手更快。格拉蒂斯不一会儿就戳出一个迷你版的金色小胖豹，圆圆滚滚的样子正和杜维特一模一样，表情也憨态可掬，别说一旁看的人，就连格拉蒂斯自己都美得勾起了嘴角，找了个别针，直接把这只小豹子别在了自己的牛仔帽上。

　　“真好看。”布伦达夸赞道。她做的是两只胖墩墩的斑点狗，一只抱着一个小皮球，一只叼着肉骨头，圆溜溜的眼睛看起来天真又干净。

　　这是她小时候最好的两个玩伴，不过早早就离开马洛利亚州了，也很久不再通信。现在艾里斯倒是提醒她了。

　　布伦达也找了两条小链子，挂在了自己的皮带上，美滋滋地当做念想。

　　临晚上睡觉前，这两个“疯狂”的女人，已经做出了一大堆手指长的迷你小动物，有小老虎、小豹子，也有小马驹、小奶狗，还有一大群胖胖的羚羊和绵羊，大家挤挤嚢囊地聚在一起，看着就叫人开心。

　　“明个儿有空我再戳个大房子和草场。”布伦达兴高采烈地安排道，“连合照都省了。”

　　目前的艾里斯他们可不敢去郡里的照相馆和布伦达留影纪念，但这种形式却也别有趣味。

　　艾里斯笑着点点头，抱着杜维特进了房间，就看到杜兰匆匆忙忙地一转身，像是在用身体挡住什么。

　　“怎么了？”他随口一问，却紧跟着吸了吸鼻子，惊讶道，“你流血了？”

　　杜兰连道：“没——”还未说完，艾里斯就大步上去把他的手强行拿了过去……

　　艾里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毛线和长针，“怎么你也……对这个感兴趣？”一开始做的时候，杜兰还从鼻子里哼哼，说什么“小奶娃和小姑娘家家的把戏”呢，怎么背地里还自己戳起来了。

　　“没有！”杜兰忙为自己证明，“我就是……”他别别扭扭地小声道，“想做个咱们俩、仨……这不是想着，”他声音愈发小了，“你又不明说意思。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愿不愿意……”

　　艾里斯一怔，下意识地想松开他的手，但在目光触及到杜兰受伤的手指时，却又微微一顿……一个从小被伺候长大的皇族储君，却偷藏着为自己戳了三四个血洞。

　　……他又何苦再纠结那些有的没的未来。只着眼当下……又有什么不好呢？

　　之后，艾里斯轻轻地低头，吻在了杜兰的指尖上。

　　“我愿意的。”他红着耳朵，小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

　　杜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