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100

  从影楼离开,大巴直接带他们到郊野公园,一行人浩浩荡荡,在樱树林下车。

  十里樱树林,虽然这个季节,花期已过,但经过的紫色花海,还是让冉珥着迷,张诗笛走在前面,抛开职业,这姑娘立在此处,真有几许“绛朱眉头把笑掩”的仙意。

  冉珥手机响一声,张诗笛发来一张开心图,源于张诗笛讲了许多专业内容之后,她实在没忍住,弱弱说一句,有图为证……

  于是,就收到这张照片。

  张诗笛还搞怪的祝她开心,冉珥看着图片惆怅,这怎么能开心得起来呢?

  不,是真开心,真的开、心。

  大部队抵达种树的园区,工作人员一对发一颗树苗,拿铁锹示范。

  冉珥注意力全在图片上,完全没听怎么种树,林湛凑过来时,着实吓她一跳。

  他不解:“看什么这么专心。”

  “开心图,你要不要……开心一下。”冉珥灵光一现,冒出个调皮的心思。

  见他点头,她手机便伸过去,弯着眼睛,一副坐等好戏的小坏狐狸样。

  整个手机屏幕被一张货真价实鲜血淋漓的“剥开心脏”图铺满。

  林湛看得睁大眼睛,似乎很是出其不意。

  就说嘛,他又不是神,怎么可能没怕的,冉珥正得意,听见他缓缓的声音。

  “这是猪心,市场上有卖的,你要尝尝吗?”

  “我……”

  冉珥胃里翻腾,迅速删图。林湛揉着她头发笑,她只想打他,刚好手里还有铁锹,装模作样的挥,挺沉,哪挥得起来,最后还是被他手按住,带着她在种树苗的小土堆上轻轻拍两下。还是做样子。

  “你怎么分辨得出?”她还是没忍住问。

  “猪心和人心很像。”他说。

  “你见过?”

  “你问的是猪心,还是人心?”

  冉珥嘶一声,被他反问得没声,脑子里想的全是如果他继续说下去,说他见过人心,她该如何应对,多可怕啊,中午饭还要不要吃了。

  怎料越怕,越有微风袭来,冉珥不禁打冷颤,倒也还好,风是暖烘烘的。随后一声轻笑,他在笑。

  冉珥回过神,猛的转头,她走神工夫,他从她身旁绕到身后,整个身体将她环住。

  哪来的风,都是他吹的,可恨。

  冉珥刚想发火,手被他攥在手心里,摁着铁锹的木杆。

  “你想看人心?”

  这声音,一步一诱惑。

  冉珥不由缩脖子,觉得怕,心虚道:“哪来的人心,我又不是法医。”

  他忽然就不再制造紧张气氛,笑了,说:“我有啊,我给你看。”

  她背抵着他胸膛,紧紧贴着,能感受到他一颗心脏,砰砰砰跳动极其有力。

  瞬间就不怕了,光天化日,怕什么。

  冉珥心里笑自己蠢。

  林湛就这么环着她,装模作样种那棵可怜树,实则跟她腻:“晚上我陪你睡,不怕。”

  领完证后的男人怎么都这么腻。

  冉珥叹气,这事昨天晚上说过,怕是他困,没听进心里,而且早晨她爸妈又更改主意,她字斟句酌告之:“这不集体婚礼,我姑一家和冉珺小两口都来了,准备在北海多玩几天,我爸我妈打算陪着,下星期六,他们一起回去。”

  “嗯。”林湛搂着她看,完全没把握重点的说:“好啊,明天白天我有时间,你哥他们想去哪,我开车带去,好久没见,顺便找个地方喝一杯。”

  弄得她底气都没了:“我是说,我要再回家住一个星期了。”她忙把话连上:“我原本也没告诉我爸妈,咱俩已经住一起的事,他们这方面,保守。”

  林湛不大理解:“我是你合法丈夫。”

  快哭了,冉珥当然明白,冉弋杭余馨俩人就是对她保护过多,这是优点也是缺点,这个问题她也试图聊过,她爸妈不同意的根本原因,是不相信本世纪的避孕措施,怕她挺个大肚子,婚礼办不成,蜜月去不成,直接嫁人当妈。她平衡不好,想着耗到九月份,回西陵办完,皆大欢喜。

  其实也就这一个星期的事。

  “知道你是合法的。”冉珥心慌意乱,从他怀里出来:“但是他们就怕万一,咱俩那什么……”她眼里企望:“干柴烈火凑到一起,你能懂么。”

  林湛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点下头:“懂。”

  怕他生气,她捉他手腕,也不知道怎么哄,晃了晃。

  “我可能也只有这个周末能踏踏实实住家里。”他沉默一会,忽然说:“好多资料要看,还有些前面的案子没结,禁毒队那边也有事。”他又轻声说一遍:“也只有这个周末空着。”

  冉珥没来及吭声,鼻子被他刮下。

  “没事,等忙过这阵,我申请婚假,带去你出去好好玩。”林湛到底被她晃得没脾气,手插口袋里,指前面:“去个洗手间。”

  冉珥看着他小跑掉的背影,哪有这么爱上洗手间,就是每次心里不舒服,便找个空自己闷会儿,闷上几分钟自己消化完,又回来哄她。

  不高兴就说出来嘛,总这样,让人心疼。冉珥站在原地,心里戳得狠。

  他压力大,她都看在眼里,当初受伤,遵医嘱最起码是要修养一年的,局里批假九个月,但网监队前队长已调离,散沙一盘,他即便休息,也被一个个电话烦着,索性四个月没到,就回去工作。新到一个环境,手底下净是些三四十岁的,还要应对其他几个老油条似的同级,想想都知道不好干,加班熬夜都是家常便饭。骨伤难愈,逢阴天下雨,只有她知道他难受的直不起背。

  有几次还是她抱怨的:“还不如特警时,最起码作息时间规律,你们局里也是,你就是再好用,也不能一人当十个人用。”

  他有时不正经,逗她:“你觉得我好用,我就放心了。”

  不正经时,她就气得拿枕头砸他。

  他让枕头砸一下,人能正经点,说:“当初只是想往网监队调,哪想到调过去就是队长,这是好事,天上掉馅饼。”

  还是不正经。

  于是他哄她:“哪都一样,新上来不好干,熟了就行,就是这阵子委屈你。”

  冉珥拿着那把铁锹,原地杵好几分钟,不委屈,就是担心他。

  身后忽然杀出一个姑娘的尖叫:“美女们,你们谁的老公,在洗手间摔了!”

  冉珥怔愣,心快跳出来,没等穿婚纱的姑娘话说完,已拽着裙摆朝洗手间方向跑。

  周围几对都看呆了。

  男洗手间,冉珥不敢往里闯,站在门口干着急,伸长脖子想看,门口光景被外墙挡住,根本看不见,她只能稍微喊他:“林湛,你在里面么?”

  没人应,她打他电话也没人接,顿时拿着手机慌神:“你别急,我找同事过来帮你!”

  话说完,她身边刚好跑过来几个警察。

  “嫂子您别着急,我们进去看看。”其中一个安慰,跟三四个人一起往里面跑。

  冉珥哪还顾得上被比自己岁数大的人叫嫂子的尴尬,牢牢关注男洗手间门口。

  身边有人问她:“里面是你老公?”

  “嗯。”冉珥点头,耳朵完全没跟上。

  “上个洗手间也能摔倒,你老公这么弱不禁风?”

  什么人啊这是,简直找死。

  冉珥听得大概,真想抽他,正赶上洗手间有脚步声,没移开目光,愤愤怼他:“你知道什么,我老公是最棒的警察。”

  围观的张诗笛已然被这奇怪的画风惊得呆住,迫不得已拍拍冉珥肩膀:“喂,林队在这呢。”

  嗯?

  冉珥人茫然着,见洗手间两个警察搀扶出一个年轻人,哪是警察,是园区的一个工作人员,不过是穿身藏蓝色的衣服。

  “担心我?”声音又响起。

  冉珥这才定定的将目光移至身旁,被一张熟悉的面孔惊得半天没说出话。

  所以刚刚一直和她对话的人是——林湛。

  刚才虚张声势那位新娘很不好意思,原来这一上午,她被警察晃得眼晕,情急看走眼,误以为与她擦肩而过进入男洗手间的也是警察,之后便听到摔倒的声音。

  “真乌龙。”冉珥勾着林湛往大巴车上走时感叹。

  上车后,他们即将前往万国老街拍照,冉珥坐好,林湛正帮她整理裙摆,整理完,揉揉他脑袋,似乎十分满意:“知道心疼我了。”

  冉珥拿他手放在自己腿上玩:“婚礼结束后,我就跟我爸妈说,晚上跟你回家住,以后都跟你回家住。”

  “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他问。

  “怕你加班,总回不来。”冉珥指尖摩挲他手上的伤疤:“也不想让你心情不好的去加班。”

  压力本就大,万一他心情不好,郁郁寡欢,出点什么事,她这辈子岂不是后悔死。

  她怕那些,再有一次,她可能做不到上次那么坚强。

  “这么惯着我?”他小声惊讶,话压在她耳边:“男人不能惯,得管。”

  气得她想多愁善感都没机会。

  林湛想揉她头发,新娘子发饰多,弄得他没地方下手,手抬了抬,干脆捏捏她脸。

  坏丫头似乎不大情愿,揉揉被他捏的地方。

  根本没使劲,林湛眯眼看她,哼一声:“娶你不是想让你为难,我想过了,暂且先瞒着,也就这一个星期的事。”

  冉珥惊讶,他把她心思都猜透了,悄悄问他:“你能忍住?”

  哪知道他说:“能忍住就不是男的。”他没给她留机会说话,立刻说:“这几天晚上,我买几个菜,去你家,陪爸妈吃完饭,再陪他们看电视,有几点算几点,反正我赖在你家,我睡哪都行,爸妈还能赶我走?”

  冉珥被他突然的改口,弄得莫名感动,真是,让他弄得没办法,冉弋杭和余馨心里都很满意他,哪能赶他。

  那个话少人冷的林湛早不复存在了,现在是老狐狸林湛。

  ……

  一天忙碌,总算到典礼开始的时间。

  冉珥刚进市局大楼时,就被一楼正厅十六个大字,弄得整个人不由自主肃穆起来。

  “对党忠诚,服务人民

  执法公正,纪律严明”

  这里她来过两次,每次感受都不同,而这次居然是婚礼。

  此刻她和张诗笛躲在后台,偷偷观摩一片蓝紫色灯海的大型会议厅,听张诗笛满怀敬意介绍前排端坐的十几位领导。

  ——市公安局局长、市民政局局长、团市委书记……等等等等。

  她每介绍一个,冉珥嗯一声,眼睛全程在领导后一排,她和林湛家人朋友都到齐,乔砚霏眼尖,一下发现藏后台的她,拿着荧光棒狂挥,带动冉弋杭余馨他们也纷纷扭头。

  喜气洋洋的目光齐刷刷冲过来。

  台上大领导正发言,冉珥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捅娄子,仓促摆摆手,头缩回来,林湛的怀抱将她接住。

  俩人没回后台傻坐着,站在靠近登台入口的角落,冉珥被他抵着,背紧贴墙,前面是他温热的胸膛,稍抬眼能碰着他下颚,稍侧眸能瞥见冉弋杭和余馨,还不用扰乱台下。

  除了引得后台阵阵唏嘘以外,这位置好得不能再好。

  冉珥贴他胸口说话,声音盘旋在两人之间:“等会儿我该怎么说。”

  刚到时,负责婚礼策划的女警告诉她,她和林湛作为新人代表,主持人会要求他们向对方说句话。

  冉珥蛮为难,上台她不紧张,发言也不紧张,紧张的是,面对这么多地位显赫的领导。

  林湛无所谓:“怎么说都行。”

  “那怎么行。”冉珥否认:“说太矫情的,领导肯定不爱听,说太官方,假,我说不出口。”她撇撇嘴:“领导听了也不像真话?”

  打来市局,她见着不少他同事,被一帮穿警服的大男人叫嫂子,恭维着,可见他为人,这些都是他努力来的,她哪敢给他丢人。

  林湛换只手臂搂她,距离更近:“既然哪种说法都不好,那就瞎说。”

  “真的?”冉珥眯眼睛,开玩笑似的:“就说,你从了警,但我从了你,感谢你在百忙之中来娶我。”

  他被她逗笑,搂她肩膀,温柔道:“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冉珥推推他。

  台上传来掌声,领导发言结束,短暂的串场之后,主持人慷慨激昂说:“让我们欢迎18对新人闪亮登场。让我们把最热烈的掌声和最真挚的祝福,送给他们!”

  marry you的节奏响起,新人依次在主持人的介绍中上台。

  主持人扬声介绍:“第三对新人,新郎是来自北海市公安局网络安全检查支队的民警林湛。新娘是来自北海市乐团的大提琴演奏家冉珥。”

  台下掌声热烈。

  家属席的冉弋杭、余馨、林柏文、冯以莫百感交集,目光里带笑。

  他们身后依次坐着乔砚霏、潘柠、裴念念、左珩,正用力鼓掌,靳晓睿带领的助威团几乎疯狂。

  全场最瞩目的一对。

  冉珥整理好婚纱,落落大方的注视台下,牵着他的手上台。

  而他,左手牵她,右手敬礼。

  行至舞台中央站好,接受大家的祝福。

  之后便是婚礼例行的“三谢仪式”,“夫妻对拜”。

  冉珥和他面对面站着,他腰弯成九十度多点,头低得更低,一个高个子,看着都累。

  想必是主持人刚说,谁更爱谁,都体现在这一鞠躬上,他肯定信了。

  真傻。

  傻大个儿。

  冉珥正寻思着,起身时,额头被他故意撞一下,他含笑,笑得有点孩子气,有点犯二。

  像是故意逗她。

  行礼结束,是新人代表发言的环节。两位主持人分站在冉珥和林湛身边。

  男主持人串词说完,话筒先递给林湛:“下面有请新郎代表,为我们说几句。”

  林湛接过话筒,看向台下:“感谢市局团委给我们举办了一场这样别开生面的婚礼,感谢到场参加婚礼的,我们的父母、朋友、同事。”

  如冉珥所料,是官方发言,她捏捏手掌心,林湛在领导面前谨言慎行,她怎么能掉链子呢!

  但下一秒,他话筒攥在手里,轻松的笑了笑:“既然是婚礼,是个高兴的场合,就不说太正式的话,说几句想说的。”

  台下屏息,似乎都对“想说的”一词怀有各种期待。

  他眼里似乎在暗示,想说,而往常又不便说的。

  “一个小时前,在后台,我太太对我说,她从了我,但我却从了警,她吃醋得很。”

  台下有些笑声,话筒里,他低浅的笑声也被放大。

  冉珥瞠目,保持微笑的幽幽看向他,他也同样看她。

  眼里很宠,很护短。

  “但是我太太不敢说,她说嫁给我,觉悟要高。”他稍顿,声线沉稳的开玩笑:“作为一个不称职的丈夫,我想趁这个机会,对坐在台下的,我的直属领导请求,娶个老婆不容易,给个婚假行不行。”

  台下哄笑,热热闹闹的荧光棒又挥动起来,许多人喊着“行”,前排几位领导,包括穿警服的某位局长,笑容里和颜悦色,连点了几个头。

  主持人抓住时机的插话:“领导答应,这事成了。”

  林湛颔首,意在道谢,最后他牵住她手说:“最后想对我太太说几句,守一方安宁是我的职责和使命,但守护你是我人生的终极目标,所以接招吧,我的太太,我要毫无保留的对你好了。”

  冉珥看着他,想哭又想笑,眼前朦胧。

  他一改往日风格,将她那些犯二的小心思全说出来,居然还没忘记请婚假。

  而此刻,台下一片沸腾,早就不再严肃,她真的说什么,怎么说,都无妨。

  这男人,心竟细成这样。

  话筒被女主持人传到冉珥手里,她两只手牢牢攥着,眼前是连成片的光点。

  看不清谁对谁。

  她清了清嗓,其实准备了,似乎和他一比,反倒是她稍显得官方。

  “我的话,是想对我的丈夫说的。”冉珥轻轻开口:“小时候读过一篇现代诗,这样写道,你是橡树,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我和你相互扶持,紧紧相依,就是最好的我们。”

  掌声雷动。

  他眼里灿烂,为她骄傲。

  上帝知道,这段古早的诗词,她从上台前开始默记,这是唯一一次,说出口没出错。

第100章 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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