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沈明时

　　监视器后的霍导率先起立, 海豹式鼓掌，明显对所有人的表现满意极了。

　　“cut——祝贺《玩心》全部戏份杀青！！！大家辛苦了, 晚上杀青宴我请，都来啊！”

　　“好！”

　　黎初初也扬起笑, 和其余在场的剧组人员也跟着欢呼鼓掌。

　　她偏眸, 偷偷瞄向旁边的沈明时。

　　他也唇角噙着笑，刚刚摘掉另只手的黑色手套, 修长骨感，偏白的纹理, 与那抹冷黑天差地别。

　　黄昏光线渐淡, 他就站在窗前的昏暗处，身影轮廓格外明显。

　　不知道是不是自作多情的原因。

　　在黎初初准备收回眸光的时候，他微微偏脸看过来, 似乎有短暂的对视, 然她还没来得及细细追寻, 转瞬便不见了。

　　一旁的金泰美嬉笑着靠近，满满甜美的韩流感, 跟他搭话。

　　沈明时站的位置仍是黯淡的。

　　他唇边的弧度微扬，教养很好的听着, 礼貌又温柔。

　　偶尔回应, 却没再偏头看过来。

　　仿佛，从来没刻意看她一般。

　　在黎初初看来，沈明时是理想型的男人，长得好, 气质像邻家哥哥和干净学长，被韩国妹子追捧喜欢也不必大惊小怪。

　　晚上的杀青宴定在八点。

　　她参加过不少杀青宴，但这次，是最为期待的。

　　因为卸掉工作，还可以见到沈明时。

　　运气好，男女主角的位置会被安排在一起。

　　如果稍微差一点，也是相隔剧组导演而左右坐着，距离不会太远。

　　心思闲暇下来，黎初初不免又想到了那半封未写完的情书。

　　究竟是她写给谁的呢？

　　…

　　晚上八点的时候，杀青宴在琼楼大酒店七层开始。

　　霍导没选择夹在男女主演中间，而是隔着沈明时，坐在东道主的位置。

　　如此。

　　身为女主演的黎初初，位置便和男主演的沈明时挨着了。

　　饭桌上，导演和制片时不时讨论这部剧的出彩点，渐渐把气氛带起来，周围的演员们也参与其中。

　　不少在敬酒，在吹捧。

　　只有黎初初不擅长也不太热衷这种溜须拍马的场合。

　　她的注意力在沈明时身上。

　　他身形颀长清隽，手也像艺术家那般好看。

　　鬼使神差般，脑子忽然涌进前几年的回忆。

　　还记得之前追他的《be the star》，他是最温柔爱笑的男导师，相对冷然不讲情面的席制作，女选手们碰壁数次后，都自然而然选择了言语示爱春天般亲和的沈导师。

　　那时候，席制作和程瑶的师徒CP在粉圈里很盛行。

　　她每次浏览到，都会觉得有些不安。

　　不因为别的，只担心这样的朝夕相处，沈明时也会某天忽然冒出一个格外照顾的女学员。

　　有时候看文学与电影，里面的爱总有无私的那种，爱他就让他幸福。

　　无论他牵手的对象是谁。

　　黎初初理解，但做不到。

　　甚至，沈明时代言过的经咖啡系列，因为有帮女主角擦拭嘴角咖啡痕迹的温柔浅笑名品场面，她一度心理排斥那个品牌。

　　经纪人苏佳发现之后，会笑着调侃她是个醋王。

　　但这样的形容其实不准确。

　　她没有做醋王的资格，又以什么身份吃醋呢。

　　最多。

　　只是因为太喜欢，不想分享他的温柔，但偏偏身为艺人，许多都是工作需要。

　　所以可以理解，但心底还是酸溜溜抵触。

　　她总会反思。

　　如果自己够红够火，那么就有机会跟沈明时哥哥搭档了。

　　杀青宴可以不溜须拍马，也可以沉默关于。

　　但避免不了要给面子，跟着大家一起敬酒干杯。

　　黎初初没吃多少东西，几杯酒接连下肚，等到尾声的时候已经觉得有些晕乎了。

　　盛汤的瓷碗被身边人无声推来。

　　她往旁边看去，沈明时目不斜视淡淡放好汤匙，像什么都没做。

　　黎初初垂眸，还是低声说了句：“谢谢。”

　　他这才稍稍偏眸看过来，继而，唇边是一贯的浅笑。

　　很轻很淡。

　　让人分不清是礼貌，还是真正情绪。

　　吃饭结束。

　　导演又组织大家在楼上的包厢唱K。

　　颇有种释放这两个多月的拍摄压力，狂欢庆祝的意思。

　　沈明时不仅演技好，担任过选秀导师，也发过专辑，还拿过最受欢迎男歌手奖。

　　情歌嗓音跟他整个人的气质一样，温温柔柔，如沐春风。

　　刚开场的曲子，导演就直接组了临时的俊男组合。

　　沈明时和男二霍枫的演员。

　　曲目选了《爱之初体验》。

　　沈明时笑意吟吟拿起话筒，开启配合的歌声：

　　“如果说你要离开我

　　请诚实点来告诉我

　　不要偷偷摸摸的走

　　像上次一样等半年”

　　下部分换另外个男演员接唱。

　　他似乎别无意思，唇角噙着笑，淡淡朝她看来。

　　这一笑，很好看清澈。

　　黎初初怔愣。

　　歌词半年有些巧合。

　　于是，她没忍住隐约联想到自己宛如人间蒸发，在纽约住院消失的半年。

　　但他神情干净柔和，笑过之后敛眸，邻家哥哥的气质尽显。

　　不带有任何有情绪的埋怨与其它。

　　包厢里热热闹闹。

　　金泰美唱了几首韩国的曲子，歌词大家听不懂，但调子还算动听。

　　终于霍导把话筒递给半首歌都没唱的女主角：“初初？”

　　这时候，大家才开始起哄：

　　“来一个吧我们美丽的江曼扮演者！”

　　“初初你太安静了，我差点都忽略了。”

　　“来一个来一个！”

　　黎初初也不拘泥：“好。”

　　她不抢着当麦霸，如果真要让她唱歌，也并不紧张。

　　当艺人只要不是五音不全，那么演戏唱歌基本都拿得出手。

　　首页推荐着女歌手萧亚轩的歌。

　　黎初初点了首《最熟悉的陌生人》，然后朝大家笑一笑，秀美养眼，包厢的众人就鼓掌化为粉丝。

　　《最熟悉的陌生人》是萧亚轩演唱的中慢板抒情歌，当初发行就风靡一阵。

　　据说这首歌的灵感与感觉，在于原本相爱的两人在分手后，熟悉又形同陌路的惋惜与追忆。

　　以前黎初初只单纯当做抒情歌来听。

　　直到再次醒来后发觉是在美国纽约，许多事情模糊不清，却还翻出了未写完的第二封情书。

　　她拍摄完的闲暇之余，总会忍不住的想，那个人收到了第一封情书。

　　有没有期待第二封。

　　对方会不会知道，第二封只写了一半。

　　不是弄丢了，也不是不想写。

　　而是她本人忘却掉部分记忆，想写却不知道该如何下笔，更不知道该写给谁。

　　每个人都会有小秘密。

　　情书这件事，很明显就连最亲近的经纪人苏佳都不知道。

　　以至于意外爆炸失忆后。

　　黎初初部分记忆破碎掉，因为失忆造就的迷茫和无奈感，与这首歌莫名契合。

　　包厢光线流转偏淡。

　　等伴奏响起，她拿着话筒开唱：

　　“还记得吗

　　窗外那被月光染亮的海洋

　　你还记得吗

　　是爱让彼此把夜点亮

　　为何后来我们用沉默取代依赖

　　曾经朗朗星空

　　渐渐阴霾……

　　今后各自曲折

　　各自悲哀”

　　霍导才发现黎初初不光演技好，唱歌也十分投入感情。

　　宝藏，全能！

　　一曲罢。

　　大家不吝啬鼓掌赞美：“好听好听。”

　　沈明时也笑着，但没像众人那样目光炯炯看着她。

　　他眸子微垂，眼尾还挂着的笑意，很浅很淡。

　　黎初初的视力有点近视。

　　白天和光线比较亮时，不妨碍她的活动。

　　但如果是晚上夜灯坏掉的情况，或者现在这种KTV包厢，从昏暗的包厢往外走，门槛有台阶之类的障碍物，就很容易被绊到。

　　杀青宴彻底结束。

　　大家已经走得七七八八。

　　金泰美不久后的飞机，回往韩国。

　　导演和其余演员也各有各的安排和事情。

　　黎初初最后一个出来，磕到脚趾的时候，疼得蹙了蹙眉，蜷缩着身子往旁边的角落缩了缩。

　　狼狈的样子还是不要任何人看到才好。

　　她觉得缓几分钟就可以了。

　　但是看到脚趾皮翻起，有鲜红的血莹润在白皙的肌肤，阵阵刺痛感。

　　正觉得倒霉时，男人走回来。

　　沈明时黑色的口罩遮住了好看的下半张脸，眼眸微垂，目光停留她的脚趾处。

　　他弯腰，带着那股青柠微苦的味道，低低说：“你总是这么迷迷糊糊的。”

　　黎初初一愣，骤然得到关怀的同时，也莫名有些熟悉。

　　她抬眸看着他。

　　第一感觉就是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句话了。

　　但理智回归，让她说出曾经何时听到过，脑袋里却又空空一片。

　　她正犹自空荡茫然着，他将手伸到面前，温和坦然：“我送你回去。”

　　黎初初回神有些懵：“啊？”

　　然后，她紧张的吞咽下，摆手推辞：“会麻烦到你吧，我自己也可以的……”

　　不自觉倒退的时候，脚往后挪动，脚趾受力，疼痛感再度加重。

　　让她没忍住眉头蹙得更厉害。

　　他隔着几步的距离看着她。

　　平静，且带了些许探究。

　　碰到她惶惶不安怕添麻烦的眼神，他顿了顿，才勾唇笑得干净且礼貌。

　　沈明时说：“没什么的，绅士之举。”

　　他身上的微苦清新气息愈发浓郁。

　　黎初初没再拒绝，她一半的重力靠在他那边，手紧抓着他的小手臂，隔着衣料感知温度与轮廓，脸红抿唇，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个子高，手臂也很紧实有力。

　　黎初初在他旁边，忽然有了种小鸟依人……也有种恋人的错觉。

　　“谢谢。”

　　她很小声低语了句。

　　*

　　黎初初会喜欢上沈明时，也算是冥冥之中的天数。

　　父亲死的早，母亲又着急改嫁。

　　她没什么能依赖的人，在亲戚家寄养走读也总是看着对方的眉眼高低。

　　这样从小生存的环境导致了她敏感又提防心很强的性子。

　　青春期的她从来没喜欢过谁。

　　一直到十五岁。

　　遇到沈明时。

　　那时候她去接喝醉酒的舅舅。

　　舅舅是业务员，经常要在酒局奉陪客户到底。

　　大半瓶白酒下肚，从饭店出来，就醉得不省人事。

　　也弄丢了钱包和身份证，躺在商场的墙边。

　　深秋的季节，天早已完全黑下来。

　　天寒风冷。

　　少女的黎初初有点不知所措，她给舅妈打过电话，就守在舅舅身边，还把外衣盖在他身上。

　　她身影纤秀，薄薄的长袖，露着白皙养眼的耳垂跟脖颈。

　　黑漆漆的夜幕下。

　　行人匆匆，不时看过来。

　　城中心的地区。

　　似乎无论多晚，都是灯光璀璨。

　　那也是孤独无援的黎初初，站在黑冷的街角，第一次见到沈明时。

　　他还是凭借鸡尾酒广告初入圈子的新人，肩背挺拔，在一众新人中格外出挑

　　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有干净温柔的少年感。

　　大厦外面的这场商演活动，是几位英俊新人为大牌的拍摄相机做宣传代言。

　　配合现场主持人流程，挑选周围的观众进行互动，然后送上小礼物。

　　这个游戏环节，叫《最美抓拍》。

　　不同于另几位搜寻花枝招展的美女观众。

　　活动台上的沈明时浅笑耐心，他捧着宝贝相机，细细扫过每张脸和每个表情，寻找夜景中最别致的存在。

　　他慢悠悠筛选拍照。

　　最终，聚焦到不远处的薄衣衫少女，身影伶仃，又纤秀。

　　那双眼睛正好也在偏过来看，周围的招牌灯光下，像盛满了星河。

　　沈明时抓拍下这个瞬间。

　　而后他笑得温柔明亮，拿了围巾这个小礼品下来，在保安的保护下，前往她站立的角落。

　　四旁冷寂。

　　他的一步步靠近，才让周围的观众粉丝们注意到这片区域。

　　直到他笑眼温和来到面前。

　　黎初初看着他，愣住。

　　主持人是拿着话筒的，每一句话都传播在空气中，她虽没去凑热闹，但也听见了《最美抓拍》的规则和奖励。

　　但从未料想过会被选中。

　　黎初初的睫毛在深秋的夜风中轻轻颤动。

　　她默默感叹他温柔好看的模样，又不解，鼓起勇气问：“……为什么选我？”

　　沈明时笑了：“按规则，拍美人。”

　　其实，只是觉得她在这深夜，衣着单薄触动了他的不忍。

　　前来捧场的观众以及那些路人，哪个不是裹得严严实实。

　　“我、我不美的，都不知道在拍照……”

　　青涩如青苹果的黎初初，她面对好看亲和的大哥哥，明显的拘谨和不自信。

　　“已经很美了。”他笑着，将围巾围在她的脖颈，温柔的眉眼与动作已然将人蛊惑。

　　而后，他再次璨然笑笑，转身离开。

　　那抹笑，像春风融雪。

　　驱散深秋的寒凉。

　　星光璀璨的沈明时离开，重新回到活动台。

　　徒留少女脸红留在原地，围巾触感舒适柔软，她微微垂眸低头，将鼻尖埋进围巾中。

　　发觉脸有点热。

　　就连心跳也好快，快得像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