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终章

  太后极是绝望。

  今日一败涂地,竟不知到底输在了谁的手里?

  太后突然静默不语,她紧紧盯着“气绝”的秦王看了许久。秦王已死,世上再没有谁可以威胁到她皇儿的皇位,这本就是她最想要的结果。

  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动手,偏偏大陵又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只怕,此事与大陵脱不了干系。

  两国百年来从未有过盟好之事,如今突然来访,太后突然觉得背心发凉——恐怕是盟好为幌子,实际是想吞灭整个大燕江山。

  她身为大燕太后,岂能眼睁睁地任由这种大祸发生?

  罢了!

  只见太后缓缓在新帝面前跪了下来,哑声道:“哀家恳请陛下赐罪。”

  “母后……”新帝哑涩轻唤,他如何能下旨赐死自己的娘亲?

  太后狠狠抓住新帝的双臂,含泪道:“江山为重!莫要给这些人口实,侵占我大燕一寸疆土!”

  新帝摇头,他如何下得这样的圣旨?

  大陵说好是来盟好,却在第一日就逼死了他的娘亲,两国盟好只怕是要成泡影了。

  “传朕旨意……”新帝吸了吸鼻子,他噙着眼泪望着殿上的谢南烟,“太后犯错,险让两国横生战火,从今日起,永禁临淮行宫……”

  谢南烟微微挑眉。

  新帝知道这样处置远远不够,他咬牙道:“侯爷与将军既是为了两国盟好而来,倘若逼死了朕的母后,两国又如何盟好?”

  谢南烟负手而立,冷笑道:“死的是贵国的秦王殿下,凶手是贵国的太后,本就是你们大燕的家务事……”略微一顿,谢南烟看向呜咽不休的萧瑾与燕缨,故意叹息道,“看在你们秦王、府一直待妹妹很好的份上,这回就跟我一起回大陵吧。”

  萧瑾与燕缨红着眼眶狠狠地瞪了一眼新帝。

  萧瑾咬牙道:“天理昭昭,恶人自会有恶报!”说完,她与燕缨艰难地将秦王扶起,哑声道,“阿远……走……我带你回家……”语气凄切,句句锥心。

  “父王……我们回家……”燕缨又补了一句。

  “王……”新帝汗颜,当着百官的面上已经明显偏私,他确实亏待了秦王,此时此刻,还有脸说什么呢?

  “拂儿,我担心秦王妃与郡主会做傻事,你去陪着她们吧。”云舟的声音不大不小,几乎所有人都能听清她对着楚拂吩咐了什么?

  “可是……”楚拂迟疑地看了看谢南烟与云舟。

  “不怕,大燕陛下应该还是想要那一半国礼的。”云舟微笑,一如既往的让人安心,“去吧,拂儿。”

  “好。”楚拂点头,追着萧瑾与燕缨去了。

  这剩下的仗,自然该云舟与谢南烟来打。

  谢南烟仰头直视新帝,“本将军带秦王妻女回大陵,陛下会放行吧?”

  “还望将军妥善照顾。”新帝暗舒一口气,萧瑾是怎样的性子,他是知道的,留萧瑾在大燕,他反而不踏实。

  谢南烟淡淡道:“大燕陛下放心,本将军一定会照顾她们岁岁康健。”说着,她往百官之中扫了一眼,“哪位大人是阳清公?本将军也一并带走照顾了。”

  新帝皱眉,“世子失踪之后,阳清公经受打击,一病不起,此次并没有随朕来临淮。”他转念又想,今日已亏待了秦王、府,倘若再不做点什么,他这个天子实在是太过凉薄了,他急声道,“阳清公老迈,不宜长途劳顿,将军就不必去请了。”

  “大燕陛下的言下之意……是想亲自照顾了?”云舟故意问道。

  新帝本想说命人照顾,可云舟都这样问了,他若是再驳回,只怕要寒了不少臣子的心,他只好接口道,“这是自然。”

  “烟烟,大燕陛下仁厚,所以那剩下的一半国礼……”

  “自当随后奉上。”

  两人一唱一和说完,谢南烟肃声道:“只希望大燕陛下说话算话,先前秦王与本将军拟定的两国盟书,还请陛下一字不改,一字不悔。”

  “朕自然说话算话!”新帝悬着的心终是踏实了。

  云舟再看了一眼太后,“盟书不改不悔,这惩罚……”

  “自然也不改更不会悔!”新帝想,太后永禁临淮行宫,至少每年春来,他还是可以来临淮看望母后。

  今日饮宴继续,新帝更换了御酒,众臣还是饮得战战兢兢。

  看似是大陵退让了一步,可大燕官员没有一人觉得欣喜的——

  秦王为了大燕鞠躬至死,最后落个这样的下场,太后阴毒,天子寡恩,是为不仁。

  太后因一己之私,险些酿出战祸,新帝无视律法,偏私包庇,是为不义。

  如此不仁不义之君,如何能让大燕兴盛?

  大陵气势汹汹而来,看见大燕有这样的昏君,回去再练十年水师,大陵女皇陛下长大后万一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只怕大燕危矣。

  大局已定,国书已成。

  因为大陵要准备回礼,所以谢南烟与云舟还要留在临淮半个月。

  新帝当晚思来想去,终是意识到了自己做错之处,他连忙下旨厚葬与追封秦王。

  哪知秦王的棺椁已经出了临淮城,由萧瑾与燕缨一路扶灵,往朝安城去了。据说,沿途百姓见了,无不哀悼,叹息大燕永失仁王。

  秦王应该厚葬皇陵,新帝当即命人去追,半途被谢南烟堵了回来。

  “谢将军说……说……”

  “说什么!”

  “她说,陛下若是还想留点颜面,就不要对秦王、府的孤女寡母步步紧逼了。”

  “朕是想王叔入葬皇陵!”

  “可百姓看见了,不一定这样想。”

  谢南烟托宫卫带回去的话,无疑是一拳狠狠打在了新帝心上。

  这个时候想起厚待秦王,未免迟了。

  做太多,显得假惺惺,做太少,又显得不够诚心。

  就算他在天下人面前厚待秦王妃与云安郡主,也会有人揣度他的心思,到底是愧疚,还是忌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句话是谢南烟最后的一句话。

  新帝无奈,只能担下这不仁不义之名。因为不放心太后独居行宫,新帝又特别留下了齐正仔细照料太后。

  据说,秦王灵柩回到朝安的那日,满城哀哭。秦王的丧事处理妥当后,秦王妃与云安郡主散尽家财,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本以为她们是被大陵人暗中接走了,哪知谢南烟与云舟登船那日,只有秦王义女绿澜穿着盛装上了战船。

  新帝派去的探子仔细盯了许久,直到大陵战船浩荡远离大燕海岸,探子都没有看见秦王妃与云安郡主的踪影。

  要么是她们没有走,咽不下这口气,筹谋报复。

  要么是她们已经被大陵人早早送回大陵了,所以登船那日,见不到她们的踪影。

  真相越是看不清,就越是让人不安。

  新帝几乎一世都在探寻她们到底去了哪里,直到他驾崩的那一日,都没有寻到她们的踪迹。

  七年后。

  又是一年临淮秋色最好时,临淮处处皆是赏心悦目的秋色。

  齐正在临淮伺候了太后七年,他一直在等待着灞陵的消息。齐良在新帝身边用心伺候,七年来不见升迁,只是御医。

  灞陵的太医院有多难待,齐正比谁都清楚。他就等着齐良尝过苦涩后,念及兄弟同心,会想办法将他调回灞陵。

  这日天气正好,齐正刚好休沐,准备带着妻女去郊外赏枫。马车行至半路,女儿竹儿看见了路边的糖葫芦,一直嚷着想吃。

  齐正唤停了马车,牵着竹儿下了马车,径直走向了卖糖葫芦的摊贩。

  他微笑着买了糖葫芦,递给了竹儿。

  竹儿喜滋滋地咬了一口,觉得很是好吃,便垫着脚尖,想喂爹爹也吃一颗,“爹爹吃!”

  “好,爹爹也吃。”齐正俯身咬了一口,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蛊医与他的小徒弟阿兰。

  南疆蛊医谷这几年也颇有名气,放眼整个南疆,也只有蛊医谷的他会戴着银面具。

  蛊医一脉,行事诡谲。

  特别是嫁衣蛊,竟可以一命换一命,让绝症之人起死回生。

  这七年来,齐正其实去蛊医谷拜访过,只是每次都被这谷主拒之门外。

  “师父,那小姑娘真的好可怜,你就收养了她吧,当做给我找个妹妹作伴,好不好?”

  “不好。”

  “哪里不好?”

  “她娘亲很疼她。”

  “师父……不如一起……”

  “嗯?”

  “师父,我知错了。”

  “我不喜欢临淮城,等医好陈员外,你便随我立即回谷。”

  “陈员外的病,怕是要医大半日……”

  “他能活就行。”

  蛊医与阿兰从齐正身后走过,齐正竖着耳朵将这两人的话听了个清楚。他嚼着糖葫芦,动起了心思。

  “竹儿,你在这儿乖乖的,爹爹去那边给你买糕点。”

  “好!竹儿乖乖的!”

  竹儿笑眯眯地看着齐正,齐正匆匆笑笑,便朝着一条小巷走了进去。其实他并没有走远,就在暗处悄悄盯着竹儿拿着糖葫芦乖乖等着他回去。

  日头渐渐西斜,竹儿等了半日,一直没有等到爹爹回去。

  她突然开始慌乱了,开始到处顾盼,找不到爹爹的踪影,她越想越害怕,便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呜……爹爹……娘亲……你们在哪里?不要竹儿了么?”

  她不敢再待在原地,一边哭,一边循着依稀记得的家的方向,渐渐走失在了人群之中。

  “大人!”就在齐正准备跟上竹儿时,他身后响起了小厮的声音。只见小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夫人一直等不到你跟小姐回去,便命小的来看看……”他看了一圈齐正身侧,并没有看见竹儿,“小姐呢?”

  “她……”齐正刚欲解释,这小厮身后又跑来一名小厮,手中还捏着一封信。

  “大人,灞陵来信了!”小厮将信递给了齐正。

  【兄长亲启】四个字映入眼底,齐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终是等到了这一日,终于等到了弟弟一人在灞陵撑不住之时。

  他急切地将信打开,匆匆地扫了一眼,忍不住大笑道:“走!回府,收拾收拾!”

  “大人要出远门?”

  “等圣旨一到,我终于可以回灞陵太医远了。”

  “恭喜大人!”

  “小姐……呢?”

  最开始的那名小厮再次提醒。

  齐正冷声道:“你们回去准备,我去把她找回来。”

  “诺。”

  齐正小心收好书信,快步走出小巷,他循着兰儿走失的方向,仔细地寻了过去。

  约莫寻了一刻,齐正骤然停下了脚步,转身走入了茶楼之中。

  他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穿过窗户,望了一眼路边上哭得一直咳嗽的竹儿,视线飞快地在来来去去的行人上找寻着蛊医的踪影。

  “小妹妹,你的家人呢?”小徒弟阿兰先发现了竹儿。

  齐正屏住了呼吸,似乎鱼儿上钩了。

  竹儿瘪了瘪嘴,红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小姐姐。

  “师父,她好可怜。”阿兰转头看着一旁的蛊医,“不如……”

  “丫头你可识字?”蛊医冷冷问道。

  “爹娘教过我识字,我还学过一点医书……”竹儿有点害怕蛊医瘦骨嶙峋的样子,下意识地往阿兰那边缩了缩,“爹爹让我等他回来……我……我要在这里等爹爹……”

  “哦?”蛊医眸光明显一亮,“你在这儿等了多久了?”

  竹儿忍不住红了眼眶,“半……半日了……”

  “半日了,你爹爹还不回来?”蛊医眸光一沉,显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不骗你们……”竹儿肚子饿得咕咕响,哭兮兮摸了摸肚子,“求求你们……给我点吃的……我不想饿死……”

  蛊医冷笑:“我的徒儿,怎会饿死街头?”

  “谢谢师父!”阿兰高兴极了,亲手将竹儿扶起,“我叫兰,你叫什么名字?”

  “娘亲……叫我竹儿。”

  “那你以后便是我师妹啦!”

  阿兰温暖地握住了她的手,兰儿吸了吸鼻子,一瞬不瞬地看着阿兰,嘴角似有笑意。

  “别怕,师妹,以后师姐会照顾你的!”

  那时谁都不知,这句简简单单的安慰,竟是她与她这段孽缘的开始。

  齐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就让他的女儿在蛊医那儿学点本事,过几年,他再来把她接回家。蛊医一定想不到,倾囊相授,最后都是便宜了他们齐家。

  想到以后齐家也能掌握嫁衣蛊的饲喂法门与使用法门,齐正就忍不住激动地笑了出来。他最后再深望了一眼竹儿,算是给女儿的送别。

  富贵险中求。

  他已经赢过一回,这一回他一定也能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不单单是《谁家女儿秀》的后传,也是《师说》的前传,所以到一章,算是交代完了齐家线。

  兰师姐与竹师妹的孽缘之始。

  下章正式大结局~

第145章 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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